散文：风干的蜗牛

白头翁

风干的蜗牛

关注的目光投向这些小生命，是在初秋的某个早上。
连着下了几天的绵绵细雨终于告一段落，淡红的太阳挂在东边发出软软的光来，空气中散发着湿润、清新的气息。寺院砖满地上结出斑斑点点的绿地衣，有小狗蹦蹦跳跳地向人献媚摔了个四蹄朝天。
弯下腰想帮它时，一头蜗牛进入我的视线。
有蚕豆大小，柔软的身子背着个精巧的壳，头顶两个细嫩的“牛角”灵巧地转动着，慢慢向前蠕动，其神态超级的安详、从容。我四下张望，断定它从不远处菜地的草丛中爬出来，目前，已爬过三四米的路程。
它要到哪里去我不知道，但从它前进方向判断有严重问题！阳光很快就会热烈起来，蜗牛将要爬过的砖地和与之连接的水泥地又会恢复到以前的坚硬，到时蜗牛肯定没有当下的这份安详。回去不得，后退不行，恐怕只有一条路了……想到这里，我几乎没犹豫顺手捡起来扔回草丛。等蜗牛划出的弧线终止于草丛中，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生硬，摔疼了救助对象。当然，它也许不需要我的自作多情。
视野放大，又发现许多辛勤赶路的蜗牛。有玉米粒儿大的，有指甲盖大的，最小的和小米粒儿差不多，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我蹲下来将这些趁雨天路滑而远足的蜗牛一一捡起，送它们到菜地里，这里才是它们的家园。
阳光一点点升温，绿地衣不见踪影，地面有些发白。上午还成群结队赶集似的蜗牛们不知躲到那去了，行人走路依然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是怕滑到，因为一不小心可能会有轻微的破碎声从脚下升起。传到我的耳朵如巨雷炸响，心惊肉跳，低下头，十有八九有一头已血肉模糊。又害一命！一丝惋惜如浮在头顶的阴云挥之不去。
还是师父慈悲，传给大家一个咒语。让下床、下坐、经行时念上一遍，给这些遭无妄之灾的生命一些安慰，也减轻自己无意杀生的罪过。
我和师兄们是把一些蜗牛送回它们出发的地方，我知道更多的蜗牛则依然行进在自己既定的目标。
日子一天天过去，晴朗的天气里在砖地上闲庭信步的蜗牛是看不到的。那些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爬行的蜗牛们到达目的地没有？没到达有时怎样的结局？牵挂，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直到下一场雨的来临。
某天，我无意中见到一头蜗牛的结局。不是一头，是好几头，它们无一例外地风干于一面墙上！身后，拖着一道闪着幽光的白线，那是用身体的水分画成的。
难道它们生命中的一次远足是条不归路？不可能！而有时什么原因让这些大大小小的生命风干成一个标本？疑问，如挂在墙上的蜗牛。
我知道不少动物都具备一些特殊的本领，让自称万物之灵的人望尘莫及。比如：那些整日在垃圾堆里蝇营狗苟的主角，嗡嗡地分来飞去，追逐腥臭，但却从不中毒；蚂蚁发现一块骨头，很快就找来许多同类一同分享；还有知了，靠什么断定天已黑定，然后扒开头顶的薄土，借着夜幕上演一把金蝉脱壳的好戏……如果说雨天给蜗牛一个世界大同的错觉，使之离开家园四处走走也属正常，偏偏却爬到干硬的墙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蜗牛的特殊本领又是什么？它那俩个天线似的“牛角”不会是是个摆设吧。
曾记得看过一篇报导，说在大西洋的某个海岸有十几条大鲸鱼晕头似的往岸上冲，任凭“绿色和平”组织人士想尽办法都不愿回到汪洋中去，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鲸鱼们慢慢地停止呼吸。科学家经过研究认为：鲸鱼之所以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园是因为打闹磁场受到损伤，错误地认定沙滩就是它们的尽情游荡的大海，然后义无反顾地与赖以活命的水背道而驰。
这个解释成立的话，蜗牛的磁场是不是也受到破坏，误把直立的墙当作通往青草、湿地的必经之路？个中原因我根本无法弄明白，我只知道秋雨绵绵不绝地飘散开来时，这些蜗牛的悲剧就拉开了序幕……

关中子

白头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