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文赵权力】

拽不住的岁月

            
       我父赵生武， 属羊，1943年生于渭丰公社双槐大队，如果健在，今年八十一岁。修周佛路父亲才27岁，距今有五十四年。
    听父亲生前说，0702路也叫周佛路，当年修建条件十分艰苦，吃的喝的全靠人肩挑背扛，山路崎岖，运输困难，干啥全靠两条腿。 户县在周佛路工程中，死伤人不少，那个年代的人，都是争先恐后豁出命干。
       0702路工程指，1969年8月，毛主席发出“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争动员令后，解放军总参谋部决定修筑的一条穿越秦岭南北的战备公路，工程之险堪称亚洲之最。
      父亲1970年去的周佛路，具体几月，我不太清楚，据堡子乡党杨行军回忆，当年正月和他一起去的。
      父亲1961年毕业于户县第六中学，63年开始在县以上报刊、广播电台发表诗歌、快板、新闻通讯及评论文章，在当时小有名气，乡党们叫他“土记者，农民诗人”。我的母亲曾经逗她的大孙子：“把你爷的名字记住，迟早走丢，只要把你爷名字提起，人家就会把你送回家”。
       修周佛路，父亲也是参与者之一，父亲所在营地是渭丰工程营六连。营部领导知道父亲笔杆馋，文章写的好，就找父亲说：“周佛路工程时间紧，任务重，宣传工作不能滞后，你文才高，就担任《战地简报》和《黑板报》通讯员，把渭丰工程营的先进事迹，民工典型，写成稿子，鼓舞更多的人，提高民工士气，可加快工程进度，表扬先进事迹就是民工的打气筒，加油站”。
       以前我和父亲闲聊时，父亲经常提起他修周佛路的话题，说的最多的是，他在周佛路担任《战地简报》通讯员，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稿件，有诗歌快板等不同题材的作品，其中部分刊登在周佛路工程的《战地简报》上。通讯员并非是专职工作，在周佛路写的稿子，都是利用劳动之余采写，盘腿坐在床上完成。不但写诗歌快板，新闻通讯，必要时还要给营部写总结，写讲稿。
       李育生，来自陕西戏剧家协会，是位剧作家，当年在户县祖庵公社郝村驻队，由户县0702工程指挥所，调到渭丰工程营任副教导员，主抓宣传，通讯员写的稿件，由他送往《战地简报》和营部《黑板报》。他非常欣赏父亲写的作品，给父亲说“把你写的这些作品收集好，将来到西安找我，我帮你出本书”。父亲参加工作后去西安找过他，经过打听才知道他已经退休。
       我是1970年出生的孩子，父亲在周佛路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
       我年少时，母亲经常念叨过一件往事，深深的刻在我脑海里，时隔几十年，一直都没有忘记。咱堡子有个人从周佛路回来，在堡子里嚼舌根，说你爸是做笔杆的人，吃不了苦，从周佛路逃跑了，当时谣言在堡子象刮风一样，弄得咱一家人没了脸面，在堡子抬不起头。没过几天渭丰公社真西大队，一个社员从周佛路回家，你爸让他给咱家捎了一双军用鞋，你爷接过，问清来人你爸真实情况。把你爷气得火冒三丈，立即拿上军用鞋，在堡子转了好几圈，大骂不停。咱堡子 乡党说，是谁嘴长爱造谣生事，骂死活该。这件事，母亲不止一次，在我跟前说过。后来我才知道，给父亲造谣那个人姓张。
       我父亲，说话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据我分析，可能是在某件事上，两个人观点有分歧，语言上相互曾有过顶撞，我父亲把人家惹上了，所以人家回到堡子，才故意造谣污蔑。
       八月十一日，我无意在手机上看到，户县0702工程纪实一书开始征稿，征稿内容为0702工程中的人和事。我萌发了收集父亲在周佛路写的作品，几经尝试没有结果。因为当年父亲写的作品底稿，因时间久远，家里又盖了几次房，几翻折腾，底稿现已荡然无存。
       大概在八十年代中期，我堡子经常流传的顺口溜：白战日头夜战星/星星月亮当电灯/刮风象电扇/下雨如流汗/秘密森林我当墙/厚厚冰雪我当床/听起来，琅琅上口，还有点幽默风趣。我问那些长辈这都是谁编的，他们说：“都是你爸在周佛路编的”。尽管这几句顺口溜，通俗易懂但是非常接地气，同时也生动的描写了，当年在周佛路工程中，成千上万民工，吃苦耐劳，勇于拼搏的乐观主义精神，短短几句，就把民工们的劳动风貌写的是淋漓尽致。每次听到这几句顺口溜，数以万计民工，奋战在周佛路的劳动画面，就好象浮现我的眼前。
       八月二十六日中午，我到渭丰街道渭北村文随随老人家里采访，渴望能从老人那里获取父亲当年创作的信息。老人说：“时间太长了我只能记几句”。紧接着老人背了起来：/说战备，道备战/人人为备战把力献/把0702工程来修建/山又高，路又险/大雪纷飞黄风卷/老人告诉我：“我只记了这几句，你父亲写这个快板长，在周佛路你父亲写的稿件多，很可惜当时没有保存下来”。
       原渭丰工程营宣传员，渭丰街道元西村薄纪文老人说：“这个快板当时在工程营影响较大，因此工友们给你父亲起了外号叫赵备战”。薄纪文老人还告诉我：“你父亲文字功底深厚，语言形象逼真，栩栩如生，很有感染力，确实能打动人心，都说赵生武笔下生花。你父亲在周佛路写了不少作品，写作方法灵活多变，利用诗歌快板等不同形式，表扬了好多好人好事，讴歌了斗天斗地，不怕艰辛的英雄”。
       父亲每次说起周佛路，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有一种自豪感。父亲曾很有感慨的说：“只有在艰苦的岁月中体验生活，才能真正的写出好作品”。我知道，这是父亲和工友们一起，在周佛路经历了风雨洗礼，冰霜之寒，劳其筋骨之苦，用血和汗总结的创作经验。
       父亲去世前十天，提起周佛路他还激情澎湃，背诵他当年在周佛路创作的诗歌和快板，背的滚瓜烂熟。
       历史的脚步太快，父亲已经离开我们，离开这片热土，带着他曾经为周佛路写下的文字走了，父亲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分享，他在周佛路那段艰苦的岁月，充满激情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