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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书虫_PYYS 于 2023-7-13 11:57 编辑
面对一座雕像的思绪
——在陕西省水利博物馆前
杨焕亭
秋阳暖暖地铺在水利博物馆宽阔的广场,洒在水圣李仪祉汉白玉雕像的肩头,留下一缕缕金色的聚光。他身着象征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形象的长袍,双手背后,一双明澈的目光宁静地注视前方,仿佛要把汤汤泾水,清清泾渠,山辉川媚尽收眼底。
那是一种阅尽沧桑的宁静!
一种“万里归来年愈少”的宁静!
一种“一寸心将天地裹”的宁静!
我久久地仰视他的清俊和淡定的身姿,目光聚焦他智慧的额头,思绪却如流云一样拉得很远。是的!李仪祉,一位从关中大地怀抱脱颖而出的一代水利专家,他从郑国渠首的岁月留痕中走来,从白公渠的淙淙清流中走来,走在星罗棋布的“八惠渠”岸,走在历史的风尘道上,走在时代的前沿。
知道李仪祉,还是在我的少年时代。那时候,父亲担忧家境贫寒,无法为我进入大学提供足够的费用,于是到处打听有没有可以尽快让我成为公家人的学校。有一天,他兴冲冲地从外面归来,告诉我初中毕业后可以直接考仪祉农校。我问父亲,为什么叫仪祉农校?他也说不上所以然。事实上,由于那个特殊年代的到来,我无缘于这所创建于抗日烽火岁月的名校。后来,进入大学,逐渐地知道了一位叫做李仪祉的近代水利专家,知道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农校。加之我在大学学的是历史,对于他与陕西风云史的关系便有了一种自觉的关注。
现在,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我终于因为有机会走进他水圣的精神世界,走近他博大而又深邃的家国情怀而获得了一种灵魂上的抚慰。及至围绕镶嵌着群山河网的百米浮雕和八根文化柱游览一圈之后,便愈益觉得,称他为“中国近代水利之父”不仅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而且揭示了秦人与水那种自古迄今的命运依偎。
在中国水利史上,李仪祉是密集的星云群系中一颗耀眼的星体。早在人类文明的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在泱泱泾渭两岸书写人与水的礼赞,治水成为兴陕富民的一条规律,有所谓“善治秦者先治水”的论断。早在李仪祉之前,就涌现出著名的水利专家郑国、李冰父子、汉武帝时代的白公以及三国曹魏时代成国渠的开掘者。
他们毫无疑问都是站立在中国水利史上的“水圣”,李仪祉是这条历史链条中的后来居上者,处于承上启下的显著位置。在他的身上,蕴含着“治水强秦”的文化基因。李仪祉的脱颖而出,是中国水利发展史由古代转向近代的一个节点,而在任何时候,“人都是自己历史的创造者”。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李仪祉的生命历程、探索足迹和科学实践,就是一部近代中国水利事业的断代史。我回眸望去,文化大道尽头,泾惠渠自西向东缓缓流过,我想,此时此刻,当渠水浇灌的庄稼果蔬呈现出一幅幅年丰岁美的画卷时,“他”的眼眶里一定溢出幸福而又甘甜的泪花。史载,泾惠渠修成后,总干渠长达11.23公里,灌溉面积67.22万亩。
面对一座雕像,我问自己,时代对于一个从这方土地走出的生命主体,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平静的胸中藏着怎样的理想洪涛,怎样的海月心事?我想起马克思的一句名言:“如爱尔维修所说,每一个社会时代都需要有自己的伟大人物,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它就要创造出这样的人物来。”李仪祉在二十世纪出现,不是一种孤立的偶然现象,他是关中这方土地的儿子,是历史给予这方土地的赐予。 李仪祉诞生的时候,鸦片战争刚刚过去40年,这一年,美国政府颁布了臭名昭著的《排华案》。在他出生能的第二年,中法战争爆发,在他三岁的时候,中国与法国签订了《中法会订越南条约》,中国最终放弃了对越南的保护权利,把越南让给法国,最终完成了越南沦为法国殖民地的过程。他童年的心灵上,蒙着民族屈辱的愤怒,刻着国耻的忧伤,更长出奋勇勃起的志向。他十四岁以后,受易俗社创始人之一的父亲李桐轩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萌生了“科学救国”的意念。这种意念,一俟遭遇时代的浸润,就会破土而出,长成一树青枝绿叶。 1929年,著名爱国将领、民主革命家杨虎城回陕主政,为李仪祉实现“科学报国”理想创造了一个契机。他聘请李仪祉为水利局局长,拨款40万银圆,用于泾惠渠的投资。没有李仪祉,就没有陕西水利事业的发展;同样,没有杨虎城的提携和支持,也不会有陕西水利事业的发展,“关中八惠”的每一条分支,每一朵浪花,都浸渍着陕人先达的滴滴心血,跃动着先贤们的拳拳之心。 面对一座雕像,我问自己,在那一代人的目光里,世界究竟是怎样一种精彩,使命有着怎样的庄严?走过一间间陈列室,瞻仰一间间展品,我的眼前浮现出先生负笈海外,追求真理的匆匆身影。鸦片战争以后,向西方学习,追求科学救国、实业救国是烙在那一代知识分子生命履痕中的时代印记,出国留学成为当时寻求救国良方的一条重要途径。
李仪祉就属于那种放眼看世界的学子中的佼佼者。在遥远的欧洲大地,他把所有的奋发和努力都与民族振兴联系在一起,如饥似渴地吸取发达国家先进的水利建设理论和经验,即使在假期,也约同学到柏林附近的巨人山水电站参观,每天徒步六七十里山路,遍走库区,详实地考察了水库的建筑特点和水电站的各项设施。然而,更令我感动的是,他始终记着,科学无国界,然而,科学家有祖国,一俟有报国机会,他就毅然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投入到国家救亡图存的时代潮流中去。
我曾经在作家高鸿的长篇纪实文学《一代水圣李仪祉》中读到,他在任南京河海工程专门学校教务长期间,培养了200多名我国近代水利事业骨干科技专家,并且完成了近代中国最早的水利学教材的编写工作,史学家说他是中国近代水利建设的奠基人,可谓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哦!我们正处在一个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从来没有像今天的一部分知识分子将“科学无国界”喊得震天响,堂而皇之地拿了去做“却将他乡当故乡”的遮羞布,恰恰忘记了“科学家有祖国”这个亘古不变的事实。我想,当他或者他们有一天踏上这片土地,面对您淡定而又宁静的目光时,会不会对曾经给予他生命的祖国生出些许的抱愧。
踏上归途时,阳光已经西斜,橘黄色的光线柔柔地抚摸着脚下的土地。回望水利博物馆那颇具特色的建筑,回望伫立在广场上的雕像,我的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耳际回响着鲁迅的名言:“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向脊梁致敬! 仪祉精神不朽!
杨焕亭
1951年11月生于陕西户县,中共党员。现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咸阳师范学院兼职教授。曾任陕西省作家协会第五届理事,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第二、三届理事、咸阳市作家协会主席。
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以来,先后在人民日报等国内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将近500万字。出版有《海的梦幻》、《月影人影》、《烛影墨影》、《山月照我》《光阴》等5部文化散文集,学术专著《秦始皇与秦都咸阳》(与雷国胜合著),长篇人物传记《茂陵卧牛之谜》(与雷国胜、杨波海合著)、长篇纪实文学《无定河的女儿》,长篇小说《往事如歌》、《濯心年代》、长篇历史小说《汉武大帝》(全三册),获湖北省“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武则天》(全三册)等。作品入选《海峡两岸学者传统文化与现代化论文集》、《百年陕西文艺经典》、《西部散文百家》、诗歌作品入选《五月:中国的震颤之诗》、《国殇·民魂》、《不屈的国魂》,中央电视台抗震救灾电视诗歌散文专辑等。第一、二届“陕西文艺评论奖”获得者。2016年度陕西省“好剧本奖”获得者,2017年度陕西职工艺术节文学评论类一等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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