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 宁学民遗恨搭桥

靳应禄07

【喻世明言】      宁学民遗恨搭桥
      
                                    文/靳应禄

     诗曰：改革之风徐徐来，承包花儿处处开。                  

           财神叫门吓破胆，只缘不是栋梁材。

     上诗专门调侃一位好龙叶公。
     富兴堡人在称赞承包村办工厂头一年就很轻松地盈利了一百多万的任春生的同时，无不嘲笑原本拔得头筹的任有才。

     踏着时代的步伐，富兴堡村办工厂要改变经营模式搞内部承包了。为了体现民主、公正，村委会决定公开抓纸蛋儿(方言。抓阄）。上千人参加的村民大会可以说是富兴堡村有史以来到会人数最多的一次——对全体村民而言，这不但是头等大事，亦是新鲜事儿、喜兴事儿。敲锣打鼓放鞭炮等仪式毕，工作人员展示 7 张空白纸片和 1 张写着“中”字的纸片当众揉成团儿，放在大盘子里，接着，8 位报名承包者依次上前抓取并当众绽开。
    正当掌声响起、欢呼声雷动之际，只见抓中“中”的任有才大汗淋漓，“哇”的一声哭了：妈呀！我可怎么办呀？
     …………
    绝对的公平不一定有理想的效果，极端的民主不见得都行得通。
    有人就此写了首打油诗：有才吓破胆，春生有能耐。要说运气好，还得谢有才。
    引子说过，下边叙说本文的主题—— 一个无福享受“权”、“利”的故事。
    在中国传统观念的词典里，权和利是一对孪生子，与生俱来。
    生性孤僻的宁学民，泛白的四方脸庞并不难看，只可惜不是浓眉大眼。文革期间读中学赶上停课闹革命，大串联、斗、批、走，回到了农村。其虽出身农家却下不了势干农活。时学校缺教师，不是真缺，而是民办教师计工分有些能胜任的人不乐意从事耳。宁学民便捡了个“插块儿（方言。外快）”。怎奈硬件达不到：口吃，往往一句话好一阵噎不出来倒急得闭上了双眼。这个形象成了同事及学生的笑料，一提起他，别人常会心照不宣地说“就是那个……”随之做个闭眼憋嘴的模样以回应——此事在他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可以说伴随并影响着他的一生。     
    对于教师来说，语言不能正常表达肯定是很难堪的。宁学民岂能不苦恼？

    人的命，天造定，或者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些看似虚无飘渺的说法其实是有着一定的存在价值的——笔者的看法是人的成功离不开大的环境，三分努力，七分运气。
    文革后期，有一件天大的喜讯：绝对权威的毛泽东发表了“大学还是要办的”最高指示——笔者的这句话，不了解那段历史的人会认为是个病句，什么“天大”、“绝对”、“最高”。是的，笔者也会如是认识，但过来人知道这些都是真的，是那个时代的常用语。

    除了初入小学外，所有正规学校都须考试录取，这一点，按理说千真万确。可是，文革中却有例外，取而代之的是“推荐”，生源来自“工农兵”，因之叫“工农兵大学生”——宁学民是幸运者之一。
   （大学招生）毕竟断了几年档，所以，这些工农兵大学生们还真吃香。
   自以为学富五车的宁学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WBW集团公司，踌躇满志地准备一展身手，没想到却屡屡受挫……

   怎么说呢？有没有专业知识是一码事，能不能学以致用是另一码事，拿到了工科大学的文凭，不等于社会这所大学也毕业了。在本职岗位上，宁学民的工作干的并不理想，常受批评——简单地说吧，成了分公司的负面典型，自然被人瞧不起。

   社会进展到到改革开放的年代，在单位已沦为孤雁的宁学民索性破罐子破摔，受批评，无所谓；扣奖金，不在乎，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其实，这是表面现象，其本人大言不惭的说法是“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原来他协助别人办厂，说轻一点，干起了“吃官饭放私骆驼”的买卖 ，不几年功夫就腰缠万贯。
   让常人无法理解的是发了财的宁学民却压根儿高兴不起来——他有心病，他在想洗刷曾经受过的白眼和耻辱，想“权”，想扬眉吐气、光宗耀祖。
   宁学民当上了分公司经理。不久，集团公司总经理荣升，离任前将宁学民提拔为集团公司常务副总——居于诸副总之首，准总也。
   读者可能会问，这是一个什么单位?当上经理这么容易？非也。   

   WBW是一个大型集团公司，人才济济，竞争也很激烈。虽有着一整套的管理系统和程序，但理论上的制度和领导的意志是两码事——宁学民如何当上分公司经理乃至集团公司准老总的，个中自有学问，但这是另一个话题，本文就不絮叨了。
    宁学民当分公司经理时，由于毕竟在本岗位工作过若干年，不生疏，但直接掌管总公司，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眼见的事实是握在手中的笔在空中颤好一阵儿落不下去，因为不懂，不晓得给那儿批、不知批的范围、更不知批的诀窍等等。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就更大了，不熟悉嘛！怎么去管理？
    中国古语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之说，亦有“垂帘”、“辅政”可供借鉴。于是乎，作为“帮、带”，作为“过渡”，WSW集团公司“特意”产生了一位新老经理——新者，新提拔也；老者，临近退休也。

   就事论事，WSW集团公司为了“硬上”设常务；为了扶持“新人”设老总；临近退休竟提拔——形式上符合“原则”，换句话，可以说把原则（说的更确切些是手中的权）“玩”的淋漓尽致。

   说到帮、带，新老总实在说得上认真、负责，领着准老总，与下属几十个单位的脑系（方言。领导们）面对面进行责任书签定的谈判，借以了解、熟悉人和事，所以格外细，自然也很费时间，而且是连夜转。新老总在副总位儿上已经多年，熟悉全公司每一个领导及其岗位，谈起来滔滔不绝，可是宁学民就不一样了，大脑需要高速运转，竟至晕头转向，套一句俚语，就是“牛犊跟马跑/紧跑不一半”，每天十几个小时，一连几十天，礼拜天也不休息，很是辛苦。还有呢，聘任制，总公司领导变了，基层领导也会调整呀！值此关键时刻，说话最起作用的是谁呢？当然是准总宁学民呀——看吧，已近子夜时分，还一堆人在其家里候着呢！真真正正是费时、费心又费神啊！
    ……宁学民实在吃不消了，病倒了——不病才怪呢！
    补叙几句，宁学民原本心律不齐，但无大碍，几十年就是这样过来的。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劝其搭桥以图一劳永逸者大有人在——大家都是好意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痊愈了，才能好好工作嘛！再说，又不花自己的钱，何乐不为？宁学民心动了。
    听说XX医院这样的手术做了几千例无一例失败的话后，增进了宁学民“做”的决心。
    临进手术室，宁学民却犹豫了——毕竟是心脏手术，他不是不清楚，哪怕是万一，也等于百分之百。
    时间已经不允许迟延，必须马上抉择。      

    最亲近的人中，妻子同意做，父亲不同意做，一比一 ……

    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当两个方案不分伯仲难以取舍时，人们往往会采取极其简单的天意来决断即“天断”——当着众人的面，宁学民宣布“天断”，内容是：给X同学打个电话，该同学说做咱就做，说不做咱就撤。

    尚在千里之外的同学之前就积极支持他做手术，这个当儿其正在开会，话不能多讲，而宁学民也没有谈自己此时此刻的深层顾虑，该同学自然还是之前的积极态度。

    宁学民决心遂定，关手机的同时，颠出两个字：做…做。

    手术正在进行，血压骤降，手术暂停。待了一会儿，血压恢复了正常。继续与否？依制度，征求家属意见。

    继续手术中，心脏停止了跳动。

    ——就这样，一心想带领WBW集团公司取得辉煌成绩的宁学民尚未出师就仓促地告别了人间，实在可惜。                       

      诗曰： 是怨是悔痛断肠，遗憾遗恨空忧伤。                  

             志大志疏随风去，花谢花飞梦一场。

             可行可止存辩证，孰重孰轻须考量。

             心平心远养浩气，自谅自若吉与祥。

     

   后记： 心脏搭桥是成熟技术，勘称一流。治疗经费是公家的，也无须发愁。说尚沉浸在即将走马上任的喜悦和初嚐颂扬声中的宁学民有些飘飘然或者说有点儿冲昏了头脑一点也不过分。说到天断，其所选定天断对象原本就支持做，怎么不选一位不支持者？有点儿自欺欺人。也说明其内心还是想做的。若真心想天断应该排除先入为主选一位不知情者才是。因此可以推断，其一心只想着成功，所以漠视了身体太弱、抗力太差这一最根本的因素，可谓百密一疏，希望尽付东流——莫怨天，莫怨地，莫怨东风怨自己。
   本文不是纪实，请勿对号入座。

  （作者简介：靳应禄，兵器部惠安史志编辑，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上林苑诗词楹联学会会员。被聘为户县政协文史资料征集员、西安市“非遗保护中心”民俗文化研究员、香港中民影业文学顾问。系法律工作者。微信13991180571)

亚历山大

很好的故事。

腊八节

是怨是悔痛断肠，遗憾遗恨空忧伤。                  
志大志疏随风去，花谢花飞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