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楹联赏析-李景宁

赵员外

    曾国藩（1811—1872年），乳名宽一，名子城，又名国藩，字伯涵，号涤生。出生于湖南长沙府湘乡县，兄妹九人，曾国藩为长子。1833年，22岁时中秀才，次年中举。1838年，27岁时名列三甲，改庶吉士。1947年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1849年升礼部右侍郎。此后九年，遍兼兵、工、刑、史各部侍郎，掌管机枢军政大事，十年七迁，连跃十级，从七品一跃而为二品大员。曾国藩政治生涯顶峰为剿杀了席卷全国的太平天国运动。1853年，组建汀军。10年，兵力达30万人。1867年5月两江总督。因办天津洋教案，残民媚外，受指责，后死于任所。清廷追赠太傅，谥文正，国史馆立传，人备受嘉荣。

   纵观曾国藩一生，其以儒家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训文严格砺抵自己。实现了立德、立功、立言三本朽，内圣外王的理想人生道路。曾国藩一生创作的楹联很多，不至于《曾国藩全集·联语》中收录的40副楹联，及12首格言联语。在他的40副楹联中，为会馆、戏台、寓宅、湖泊、阁亭、书院、衙署、官厅撰联13副；为同僚、乡友题赠联7副；哀挽同僚、乡贤、亲友、乳姆联18副。

   曾国藩一生谦虚谨慎，晚年病重，对后人意欲出版自己的古文、诗联、家书十分不悦。认为，自己的作品尚不成熟，不值得出版传世，若出版，实在是现丑了。曾国藩的创作，在当时宋诗派与桐城派两大阵营中十分显赫。但若置身于中国古代文学或近代文学的视影中，无论创作、理论，地位、影响，都稍为逊色，大打折扣。为什么这么讲呢？有两点：一是没有黄遵宪和康有为创作上的创新追求、维新倾向。二是没有龚自珍和魏源创作的叛逆精神、启蒙意识。曾国藩曰：口若悬河易，妙笔生花难。其实，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来，在中国的楹联发展史上，一生创作楹联过百副，到老及身后能留下一两副好联佳作的人也是风毛鳞角。曾国藩的楹联不同于古诗文创作，在中国楹联世界里，他的楹联作品占有一定的历史地位，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楹联作者。1922年2月，毛泽东主席当年的日记里曾抄录了不少湖南老乡曾国藩的楹联，并给予很高评价。下面，我们来共同欣赏曾国藩的楹联作品。

  一、为官得意，亲情浓郁，神采飞扬，志趣高昂，联作大气。

1、题京都长郡会馆联

同科十进士；

庆榜三名元。

甲辰顺天乡试，周公寿昌中南元。乙已会试，萧公锦忠中殿元，公鼎臣中朝元。是科，湖南共中了八名进士，皆长沙府人。又黄公辅相及其任彭年中州进士，原籍难陵。为庆贺金榜题名，在湖南长沙郡馆演戏尽兴。曾国藩特撰此联，一为传为美谈。这副联作字面意思虽平，但内容点明了唱戏庆祝活动的主题，符合众人意愿，使众人皆十分自豪。由此可见，可知古人一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同时，该联平仄、对仗符合联律。

2、题金陵湖南会馆联

地仍虎踞龙蟠，洗涤江心，重开宾馆；

人似渲兰况甚，招邀贤俊，同话乡关。

上联写会馆地理位置在南京，古代叫金陵，属虎踞龙蟠。地仍指消灭了太平军，回到金陵（南京）时，江山依旧在。洗涤，指经受了考验与锻炼，江山依然如固。重开，第二次走进。宾馆，即是会馆。上联写出了曾国藩在破城后不久的自豪心情；下联把人比喻为渲兰况甚。渲，把水墨淋在纸上，再擦得浓淡适宜，是中国画的一种画法。况甚，是文言连词，表示更进一层。招邀贤俊，同话乡关，自然是招集邀请贤能俊杰，同聚会馆，同话故乡旧事了。上下两联平仄基本相谐，对仗工整。

3、题四川桂湖联

五千里秦树蜀山，我原过客；

一万顷荷花秋水，中有诗人。

曾国藩自注说，癸卯年九月，出差经过四川省新都县时，张宜事大会邀游桂湖。湖为明 庵旧址，约广三百亩，皆荷花，缘堤皆桂树。张君修墓楼阁不俗。酒里，因题联语。

上联写秦树蜀山之广大，五千里是泛指，自己仅仅是过客而已，不能长留于此；下联写三百亩湖面荷花和秋水。秋高气爽，水波荡映，湖堤尽桂树，一万顷，也是泛指，把三百亩形容为一万顷。这诗情画意的桂湖里，其中自有诗人，诗仙了。上下两联平仄、对仗、立意、内容相谐，透过此副联，可以想到当年曾国藩的神采飞扬、志趣高昂。

二、暮年官场羁绊，得失浮沉，日渐漠然，注重亲情，追求平安。

1、题吴莘畲同年

梦泛扁舟镜湖月；

身骑瘦马剑关云。

梦对身，泛对骑，扁舟对瘦马，镜湖月对剑关云。即是题同年，又是抒已之情。暗淡了刀光剑影，梦盼一方净土，渴望宁静的日子。同年，入仕。几经沧桑，岁月磨练了各自人生，在互勉中抒发了人生感慨。上下两联相对，上联写水、湖、月，下联写、马、剑、云。

2、挽汤海秋会御鹏联

著书成二十万言，才未尽也；

得谤遍九州四海，名亦随之。

上联写故人著书立说很多，才能还没有完全尽现就走了，十分遗憾。下联写虽然做事得傍，诽谤的意思，得罪的人十分多，以致于上到九州四海，泛指，但其名，其德也随之而去。谈到此，也可以说用蒋介石一句话来讲：是非审之于已，毁誉听之于人。上、下两联意境高，明快简练，凝重沉稳，绵里藏针，缜密老到，平谈质实。通过此联，也可以看出曾国藩的淡然处世情怀，对自己的功过也有些暗示。杀人，屠城，也曾如此，怎么不令人谤呢？

3、挽乳母联

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

千金难报德，论人情物理，也当泣血三年。

乳母，奶妈。曾国藩父曾麟书，对曾自幼严管、严训。其乳母在曾家，对曾国藩照顾周到，极尽乳母之恩爱。乳母既亡，撰联以挽，千古传扬。上联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十六个字写出了曾对乳母的深情，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孩被哺乳、喂饭、怀抱、逗乐……的情景，虽非亲生母亲，没有怀胎生己，但恩重情长。下面十六个字，与上联对仗工整，意境妙绝。千金难报德，论人情物理，也当泣血三年。对乳母的去逝，对乳母的回忆怀念，于情于理，不可以用千金来衡量，泣血三年，守孝三年，是应该的。乳母是人，母亲是人。亲生与非生，作为官居高位的曾国藩，恩难忘，德难报。这副对联清朝以来，被诸多联家评价很高。从这副联中足让大家感受到一种亲情，一种柔情，一种真情。

4、挽伎春燕联

未免有情，对酒绿灯红，一别竟伤春去了；

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何时重见燕归来。

这是一首挽伎女春燕的对联。上联写别情下联写伤情，上联说未免有情，已产生真情。别愁离绪伤春去了。今日想见其人，也已阴阳两隔，昔日绿酒、红灯，浪漫情怀杳然无影，怎能不伤春。下面似乎写燕子，其实写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古诗有“似曾相识燕归来”。惆怅地对梁相望，燕窝无燕，燕泥凋落，试问何日能重新见到燕子归来，巧妙地说，问询人何时到来。上下两联，意境高远，感情缠绵，用典恰当，当属好联佳对。

三、格言联语，发人深思，回味无穷。

曾国藩格言有十二首。格言以对联形式出现。今天不妨列出阅赏，对创作对联也有启迪。

1、不为圣贤，便为禽兽；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2、丈夫当死中图生，祸中求福；

古人有困而修德，穷而著书。

3、养活一团春意思；

撑起两根穷骨头。

4、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

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

曾国藩的对联自成一格，其诗文格物致知。其门生誉为“德比诸葛，功过萧、曹。”清廷誉为“忠诚体国，节劲凌霜”，“古今完人”。从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到蒋介石；从梁启超、辛亥党人到陈独秀、毛泽东也对其称誉有加。毛泽东曾评价说：“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

参考；

后人挽他楹联研读

1872年3月12日，曾国藩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享年62岁。

作为晚清四大中兴名臣之首，曾国藩身后的哀荣，在清朝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朝廷闻讯，辍朝三日。慈禧太后亲自赐谥号“文正”——这是一个文臣所能获得的最高等级谥号。整个清朝近300年历史，连曾国藩在内，也只有区区8个人获得。

曾国藩的湘军系官员，遍布全国。当时总督、巡抚级别的封疆大吏中，除了两广总督瑞麟、云南巡抚岑毓英与曾国藩没有什么渊源，其余人等，要么做过曾国藩的部属，要么是曾国藩的门生，要么是曾国藩的好友。所以，曾国藩的丧事正在轰轰烈烈举办时，从外地来的专差，也将挽联雪片一样送过来。

粗略计算一下，曾国藩病逝后，共计收到了上千副挽联。在这些挽联中，只有两副最精彩。

第一副挽联，是曾国藩门生李鸿章所送。

李鸿章时任直隶总督，他闻讯派督标中军副将史济源送来一副挽联，以及2000两银子的赙仪。曾国藩长子曾纪泽按照父亲的遗命，收下挽联，不受赙仪。

李鸿章这副挽联写的什么呢？上联是：“师事三十年，火尽薪传，筑室忝为门生长。”下联是：“威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世难逢天下才。”

在上联里，李鸿章以门生的口吻，自视为曾国藩的衣钵传人。事实上，曾国藩的确有意将李鸿章栽培为自己的接班人。李鸿章后来与曾国藩一样，拜相封侯，无愧于李鸿章的接班人称号。

在下联里，李鸿章站在国家的角度，给曾国藩作了一个评价。他写尽曾国藩的丰功伟绩，却不给人吹嘘的感觉。“旷世难逢天下才”一句话，是为苍生惜斯人，很契合作者李鸿章的地位和身份。

第二副挽联，是陕甘总督左宗棠所送。

左宗棠和曾国藩早年时是朋友，他们本可以成为和衷共济的良师益友。可是，他们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坊间甚至传出一副对联，上联是曾国藩攻击左宗棠：“季子敢言高，与吾意见大相左。”下联是左宗棠反击曾国藩：“藩臣多误国，问伊经济有何曾。”虽说是戏言，但足见左宗棠和曾国藩关系不和，已闹得满城风雨。

左宗棠和曾国藩不和，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也有人说他们是在配合演戏，故意唱一出“将相不和”的大戏，唱给慈禧太后看，以消除她对汉人的疑心。姑妄听之吧。

曾国藩病逝后，很快就有人从陕甘带来了左宗棠的挽联。曾国藩家属打开挽联之前，还颇为担心左宗棠故意说几句过头的话，让场面变得难堪。不过，他们很快就感到欣慰了。

左宗棠的挽联是这样写的。上联：“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下联是：“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上联里的“知人之明，谋国之忠”，左宗棠早已在奏折里用过。那是因为左宗棠用兵陕甘，急需大将，曾国藩派得力干将刘松山前去效力，成为左宗棠的得力助手。所以左宗棠在奏折上说曾国藩“谋国之忠，知人之明，非臣所及”。这次，左宗棠加上“自愧不如元辅”六字，足见倾服之意。

下联里，左宗棠承认了他们过去不和之事，曾经互相批评过。可是，大家都是公忠体国，各行其志，磕磕碰碰自然免不了。总之，这是君子之争，并不妨碍私人友谊。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左宗棠在挽联中自称“晚生”，以晚辈的名义送上挽联。在这之前，左宗棠与曾国藩一直以平辈交往。能让以“今亮”自居的左宗棠低下头来，的确不容易，因此左宗棠这副挽联，比李鸿章那副挽联的流传度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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