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大唐轶事》第八章

月池弋客

第八章
杨玉环在小玲儿的精心照顾下，原气已基本恢复，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情绪却显得很不好。情绪不好饭也就吃得少，小玲儿常常开导劝解她，但小玲儿必定还是个孩子，他更没什么文化，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这几句话说得多了杨玉环就反感了，动不动就朝玲儿发脾气。玲儿看见日见消瘦的杨玉环既难过又着急，但又无可奈何。他现在惟一可以求助的人就是住持大师，可大师一直没有上山来。
小玲儿把早饭提进来摆好，见贵妃依然低头坐在那儿发呆，很谨慎地说：“姐姐，快来吃饭吧，今天的饭菜特别香，我闻着都直流口水。”
杨玉环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小玲儿又说：“姐，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玉环这才说：“我不饿，不想吃！”
小玲儿很伤心很为难，说：“姐，你昨天只吃了一顿饭，而且吃得又那么少，今天怎么能还不饿呢？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来吧，少吃一点。”说着就要把贵妃往桌前搀扶。
杨玉环火了，一甩胳膊说：“我说过了，我不想吃，你这孩子咋这么多事？”
小玲儿只好站在一边悄悄抹泪。这时他想到伊然，他还在外边等候，转身来到门外说：“娘娘还是不肯吃。”
伊然说：“贫僧不才，能去劝劝她吗？”
小玲儿也正是这想法，转身把伊然带进房间，对贵妃说：“姐姐，伊然师傅来了。”
伊然在小玲儿身后恭恭敬敬地念了句阿弥陀佛说：“贫僧伊然拜见娘娘殿下。”
杨玉环没想到今天上山来的会是伊然，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站起身说：“不必客气。玲儿，快给师傅看坐。”
伊然说了句多谢施主，并没有坐，说：“施主，因寺中突然涌来几百人，粮食已不多了，适逢尘世纷乱，亦无别的可替代。寺内所有僧俗，包括住持和各位方丈大师，每日也只有两小碗野菜汤汁，请施主多加凉解。”
杨玉环很吃惊，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嫌这膳食不好。我一个死里逃生之人，承蒙你们收留了我，我还有什么克求的呢，我是真的不饿不想吃。”
伊然说：“贫僧明白了，施主大概是心情不畅，郁闷所致。”
杨玉环心想：你还真猜到我心里去了。
伊然说：“荣是缘，辱是缘；聚是级，散是缘；生是缘，死亦缘……世间万物皆是缘。万劫不复如流水，何不让它随缘去。”
杨玉环走到伊然面前，看着他低垂着目光，神情拘谨庄重的样子，说：“你所言极是，这些都是我的缘分。玉环我能活下来也该知足了，还有何求呢？万劫不复如流水，何不让它随缘去？”
伊然说：“缘即空，空即静。”
贵妃也跟着说：“缘即空，空即静。”杨玉环若有所悟，心头一亮，郁闷一扫而光，欣喜地对伊然说：“来，请坐，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伊然则说：“分僧该告辞下山了。”说完转身出门，提起空食盒。
杨玉环追出门喊着：“哎……哎！”
伊然走到山门口发现贵妃紧跟着追了出来，转过身想和她做个告别，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的目光正好和贵妃的目光相撞。伊然没有想到杨玉环竟然这么高雅漂亮，眼睛那么好看，那目光就像两束阳光照进了他的胸膛，他被她的一切振惊了，赶紧把目光垂下，心跳得很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声音有些发颤，说：“施主请留步吧。”猛地转过身，慌忙下山而去。
杨玉环早看出了伊然的慌乱，忍不住想笑，一直注视着伊然消失在茂密翠绿的丛林之中。
一连几天上山来的是伊明，杨玉环又有些不高兴了，早上起床后看见假山上那对花喜鹊跳来跳去地觅食，亲热地交谈，对小玲儿说：“你看，他们多自由，多幸福。”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伊然，叹了口气问，“这几天咋不见伊然上山来？”
小玲儿说：“他大概很忙吧。”
当杨玉环看到送饭菜来的还是伊明时，忍不住走出门问：“伊明，怎么不见伊然上山来？”
伊明恭敬地答道：“寺内僧俗太多，师兄在帮助师傅料理日常事务。请问施主有何吩咐，贫僧回去一定转告于他。”
杨玉环想了想说：“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明天上山来。”
伊明答应一声是，正准备转身走，杨玉环又叫住他说，我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中原人？
伊明说：“贫僧来自东瀛。”
杨玉环啊了一声，显得有些吃惊。
伊明解释说：“在我们日本，人们都很崇尚大唐文明，贫僧被派遣来学习佛教文化，到了云际寺，拜在住持师傅门下。”
杨玉环说：“这么说你也是住持的弟子了？”
伊明回答是。
杨玉环问：“日本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伊明说：“海上瀛洲，千岛之国。”
杨玉环问：“那肯定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吧？”
伊明说：“对，虽说没有大唐版图大，但也同大唐一样美丽。”
杨玉环问：“你来我们唐朝多久了，大唐话说得不错嘛。”
伊明说：“贫僧来了将近十年了。”
杨玉环问：“还回日本吗？”
伊明说：“贫僧归期已到，不久即东归。”
杨玉环说：“像你们这样的僧人也很了不起，玄藏大师从西域取得真经回来，你们又从大唐朝把它带回日本，你也可以称得上是日本国的玄藏了。”
伊明说：“多谢施主夸讲。”

伊然果然很快就上山来了，他见到杨玉环后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慌慌的。要说伊然也是位学者型僧人，不但学识渊博，跟随师傅到过不少的大寺院，京城长安是他常去的地方，可以说他也是见多识广。在长安城见过无数绝色女子，但无论是谁都没让他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安，过目难忘，久久牵挂于心。他以为正因为她是大唐著名的贵妃的原故。他是位出家人更是她的臣民，对她也可能是敬仰，崇拜。
杨玉环见到伊然后心情马上又开朗了，连饭也不想吃了，她想跟伊然在一起多说说话，看到伊然那幅庄重、拘紧、恐慌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说：“按说你还比我大几岁，在我面前应该是个大哥哥，你怎么老像个小弟弟似的？”
伊然说：“施主，您是大唐最高贵最美丽的贵妃娘娘；分僧只是位乡野行僧，怎敢和您以兄妹相称，这不是让贫僧犯上吗？”
杨玉环咯咯地笑了，之后又心情沉重地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是，甚至还不如你，说不定那天他们回来了，知道我还活着，会把我抓回去重新杀死。”
伊然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说：“不，您是圣上最宠爱的人，圣上绝对不会再这么做的！”
杨玉环苦笑了一下说：“我从来都没想着能再回到宫里，能活一天就算一天吧。”
伊然不知怎么，声泪俱下，说：“娘娘……”
杨玉环再次低头弯腰拉起伊然，想伸手去为他擦泪水，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伤心事了。你能上来看我我就很高兴、很快乐了。别急着回寺里，在这儿多陪陪我好吗？”
伊然用手掌抹去泪水说：“贫僧听师弟说你有事找我。现在外边很乱，常有人上山打劫，师傅很为寺里的安全担心；你们在山上要多保重，等这段危机过去了贫僧一定上山好好陪你。”
杨玉环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回去告诉师傅，看能不能再给我找一身替换的衣服穿，这身僧服我已穿了好多天了，身上太不舒服了。”
伊然说：“贫僧记下了。”
杨玉环把伊然送出门，和伊然告别说：“不但要保护好寺里僧俗，更要保护好你自己，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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