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似的婶

瑶台芙蓉

       每次回家，大多能看到一个苦着脸的婶婶来我家窜门倒苦水。所以我暗自称她为“祥林嫂”似的婶。                   “祥林嫂”似的婶无论去谁家窜门，都不会坐人家的热炕。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自称白天不坐热炕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大热炕上横竖坐着好几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婶婶们，有勤快的婶手里做着针线活，比如做鞋或纳鞋垫，或织毛衣毛裤，毛袜之类的手工活计。大家都把这个婶婶叫不上来。于是热炕上的婶婶们盘腿围着 一条大棉被坐着，只有这个婶是在热炕下的一张木椅上坐着，听大家拉家常。如果炕下没椅子就在地上站着，站的时间长了累了，背就靠着门，俩手放在棉衣口袋里听大家东拉西扯的谝闲话，有时也插进一两句话来。
       要是碰上冬天午后暖阳，我家前门正好向阳，门口的几个小竹椅准会坐满了身穿各色棉衣的婶婶们，在门口呈半圆状，形成了一道冬日风景。老人们被这难得浓浓的暖阳照耀着、温暖着，身心格外舒服。有的做起针线之类的活计也带劲了。“祥林嫂”似的婶脸色在这时也似乎柔和一点。
      “ ‘歪’ 把人都能气死，成天不挣一分钱光知道打麻将还问我要钱花。家里的啥啥也不管不问的还强逼着问我要钱花，家里家外的活都要我做。我的命好苦啊！”（ 歪 指的是婶的老伴，也就是我叔。）
“我在别人果树地拔草挣的一点钱，钱还没捂热乎就被人家打麻将回来给抢夺去了！收割麦子时欠人的钱都是我给别人几次做农杂活还清的！ 种玉米时，好说歹说让 歪  给我帮忙掀一下架子车，车上放着满满几袋化肥玉米种子，去田地的路因前天下过雨，路面有些湿滑、泥泞坎坷不好拉车走。结果 歪  人只跟在架子车后走，根本没有出力，把我在路上摔了两跤，架子车袢绳都zheng断了，腿漆盖都绊青紫了了，歪 还在后边笑，疼得我几晚都没睡好觉；歪 在外边输了钱趁我不在家，卖几袋麦子换钱打麻将吃喝。               女儿在外打工，劝说她爸，她爸嘴上答应好好的，实际上还是照旧老样子！”
        “我刚把家里收拾打扫干净，‘歪’ 回家后，随手就把抽过的烟头把把扔的到处都是，还随第吐痰。炕边放的茶叶铁盒子，歪就是不给里面扔烟头。我说着 歪  就不听。日子过得揪心没劲，这份罪啥时候受到头呀！”
       这个“祥林嫂 ” 似的婶婶，娘家在外地。她个头廋小，相貌平平。但人有自尊而且很勤劳节俭，针线活也做的可以。有刚会跑的小孩，脚上穿着婶做的“猫儿窝窝”，（指的是猫头样式的小孩棉鞋）活灵活现的，就是者个婶婶做的。当年好象是远嫁这儿的一个乡党，曾和她母亲关系不错，乡党回去给她说的婆家，年迈的父母同意了。
       那时家里兄弟姐妹多，光景异常困苦艰难。她父母觉得让女儿远嫁到那边，似乎比嫁给自己贫困山村方圆附近要好些。女儿的美满幸福生活父母好象看到了。带着年迈父母的千般不舍万般叮嘱，千里迢迢嫁到我们村。
       新婚头一二年俩人感情还不错，可是随着没孩子的时间逐渐拉长，急得小俩口见庙就拜佛烧香磕头，到处求医问药，还是没一点效果。当生孩子的希望彻底破灭后。女人不能生娃成了男人烙在心底的一块心病，男人变得脾气烦躁无常，整天在外面不回家，抽烟喝酒、打麻将。有时下饭馆，原来做的出力少的轻省活也不做了。变成手不提肩不担的家里啥都不管。打麻将输钱了就问女人要钱。女人多问就动手打女人。女人理缺不敢还嘴，女人也力小打不过男人。自认倒霉命苦。
       后来听村里的好心人劝她抱养一个女婴，女婴抱回后还是改变不了现状，男人还是去除不了在自己手里无后的心病，仍旧家里啥啥都不管，仍旧抽烟酗酒在外面吃喝打麻将，心情不好了、输钱了，就拿女人打骂出气。女人见改变不了自己的男人，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远嫁的女人想娘家亲人了，可娘家路途太遥远了，来回路费太贵了。结婚后第二年回了一次娘家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娘家了！自己手没多余一分钱，打零工挣的钱供男人花，除了维持简单生活，回娘家的心事简直成了奢想。哎！自己远嫁在外孤苦伶仃，又吃尽了家庭生活的苦头。
        这心里的苦一天天积压的太多了就沉重了，沉重的让女人扛不动，没有呼吸喘息的机会。于是女人就找能说得上话的邻居女人拉家长，叙说自己苦大仇深似的家事，如此这般地倒出压在心里的怨气苦水后，别人旁听安慰虽然解决不了自己家庭的实际问题，但女人心情舒缓多了。回到自家继续身不由已地接受男人的要钱，冷落，打骂。心里的苦一天天的又沉重积压到自己承受不了时，又找谈得来的邻居诉说自己苦大仇深般的家事，倒出了心中苦水，又回家去吃苦受罪。
       如此这般往复的熬过了几十年，变成了老妇人，成了我的邻居婶。给女儿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孙子都上学了老俩口还吵架。偶尔回家见“祥林嫂”似的婶和人说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家事，心中忿忿不平的……
       以后我回家的次数少多了，有次竟然在县城街道碰见，那个“祥林嫂”似的婶口头婵里的“歪”，也就是我叔。和我叔聊了一会，他在县城一家建筑工地当门卫看守东西。竟然烟抽的少了，酒彻底戒掉了，麻将也戒掉了。起因是前年得了一场大病，住了半年院，医生再三强调要戒酒和麻将。通过这场大病只有我婶和自己女儿女婿照看我叔，别人都是冷漠无情，醒悟后下狠心慢慢戒掉酒戒掉麻将，也知道挣钱过日子了，以前自已糊涂，太对不住我婶，今后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补偿她，让她过上幸福的老年生活！
       看起来我要取掉“祥林嫂”这三个字，称呼她为婶婶，称呼为“快乐的”婶婶，我仿佛看到了“快乐的” 婶婶的快乐幸福在她脸上绽开成一朵花，好象换个人似的，整天喜滋滋的。那心中多年的苦水彻底倒掉消失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