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市优秀长篇小说《烟雨彩虹》第三十章

月池弋客

第三十章1
安小妮知道她跟春晖复婚已经彻底无望，娘家父母也多次劝她另做打算，有人还给她提说了山外一个死了媳妇的男人，说那家条件不错，男人是个瓦工，家里有三间两层楼房，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儿子。男人说他不管小妮人长得咋样只要不嫌他有娃，会过日子就行，并多次提出想见见小妮，但小妮没答应。小妮知道她跟春晖离婚的事公开后，虎子一直对她不错，一有空就往她家跑，不但帮她做农活还帮她干家务。一开始她一直认为虎子跟春晖的关系好，嫌春晖跟她离了婚，生春晖的气，同情她母女才帮她，但后来她发现虎子不光是因为这些，他多次在她跟前流露出喜欢她并想娶她的意思。小妮也不是没想过这事，她知道虎子脾气不好，性情耿直，做事鲁莽，易冲动，但他没有坏心眼。她怕将来女儿跟着受气，一直犹豫不决。直到有一次村里的昌盛家给儿子结婚时她给他家帮忙，大总管吴怀民派她给掌勺的瓜强强拉下手，俩人在一起忙了两天，她发现建强不但不瓜，还很懂事，很会体贴关心人。闲了的时候他就用手势和她交流。她发现他不但知道她跟春晖离了婚，还知道他们之间的许多事；还向她表达了他不会言语的苦恼和一辈子打光棍的可怜心情。建强的聪明能干和他对小妮母女的同情，以及他给她说的心里话都深深印在小妮的脑海里，她开始关注建强，并有意和他接触。慢慢地一个新的戴建强形象在她脑海里站立起来。她一见到他就想笑，心里就激动，有时候还很害羞；如果几天见不到他她就会想他。建强有手艺，被石槽沟的团团家请去帮他经营农家乐，他也感觉到了小妮对他的好感，忙过星期六和星期天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用他的工资总是给乐乐买这买那。小妮给他打手势让他今后不要再给乐乐买吃的了，他打手势说他喜欢乐乐，乐乐就像他的女儿一样。小妮也看出了建强每次见到她时的羞涩和忸怩，知道他也喜欢她，她心里更高兴，把春晖给她带来的伤心和不幸冲刷得几乎消失殆尽。有了建强小妮再也不考虑虎子了，但虎子在景区委员会工作，现在在建筑工地当监工，离她家近，几乎天天到她家里来，把她的家几乎当成了自己的家，就差住到她家里了；小妮一再给他说让他无事别老往她家里跑，村里人都说闲话了。虎子说：“谁爱说叫他说去，我就要来。春晖不要你了难道就不许你再嫁给别人？他们也管的太宽了！”
晚上小妮刚从后坡锄地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娟子叫住她说：“小妮姐，村长叫你抽空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小妮怔了一下说：“我回去把样拴了，洗洗就来。”娟子说：“村长说不急，你先回家做饭，晚上抽空过来。”小妮答应一声，看着娟子提着安全帽，扭动着阿娜的身姿亭亭而去，心想是不是他又想他女儿了？女儿到底是他亲生的。又想到她自己，不免又有几分伤心。小妮就这样肩上扛着锄头傻想着，连羊去啃吃别人家地理的菜苗了她都不知道。
晚上小妮洗了锅，喂了猪和羊，女儿乐乐已经爬上炕自己睡着了，她又不忍心叫醒女儿，想了想独自出门去了村委会。
春晖正在开会，好像说着建筑工地上的事。小妮站在门外听了听。春晖的火气很大，好像是批评老吴和虎子没把事当事。小妮想起虎子帮她锄了两天地，那时她就怕他误了村上的事，不让他干，虎子说春晖没在，他给老吴请了假。小妮又想到春晖会不会也因此批评她，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怕。正在这时会散了，小妮怕人家说她偷听，赶紧躲到没有灯光的黑暗处。
春晖从会议室出来时仍余怒未消。小妮见他腋下夹着笔记本回了办公室，正不知是去好还是不去好，看见娟子从会议室出来，就叫住她。
已经走出院门的虎子听见小妮的声音又退了回来，关切地问她有啥事。娟子说是村长叫她来的。
娟子领着小妮进了春晖办公室，虎子不放心也跟了进来。
春晖见小妮来了，态度温和了许多，让她坐下，叫娟子给她倒杯水。小妮怯怯地在椅子上坐下，接住水杯。春晖说：“娟子，你跟虎子都出去。”娟子很不情愿地看看春晖又看看小妮，见小妮一直低着头，心说：“都离婚了还有啥悄悄话不敢叫人听见。”娟子走了，虎子站在门口没动。春晖问他还有啥事，虎子说：“给小妮锄地是我自己主动去的，跟小妮没关系，要批评就批评我吧！”春晖一怔，说：“锄啥地？”虎子说：“你不是批评我在你去县上这两天私自旷工，擅离职守吗？”春晖一摆手说：“你去吧，我不是说这事。”虎子这才放心地走了。
小妮说：“虎子哥是想帮我，我不知道他的工作这么重要。你要批评就批评我。”
春晖没吭声，低头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报纸包，放到小妮面前的桌子角上说：“这是五万块钱，你拿回去把房重盖了。庄基我已经替你考虑好了，沿路边的地方你随便挑，想好了给我个回话，手续我来想办法。在没动手盖房之前我建议你最好先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这样你就有了帮手。”
小妮没想到春晖会为她想这些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既感动又伤心，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春晖又补充说：“我大的事你不用管，我将来另想办法。”
小妮说：“我还没想过这些事，等我想好了再说。”
春晖说：“也行。我认为越快越好，早一天把房盖了就早一天多份收入。”把钱递给小妮。
小妮没有接钱，又用衣袖擦了把眼泪，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春晖说：“远不止这些。那画本来是余敏的，我们一人一半。”
小妮还是有些不信，说：“别动集体的，那是犯法。”
春晖说：“我知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就不贪财。”
小妮说：“我不要，这钱你留着给自己盖房，要不张晴回来了你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春晖叹了口气说：“她回来还早呢，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小妮这才站起身接过纸包搂进怀里。
春晖说：“虎子是我最要好的弟兄，他人不错。我还听人说你娘家给你在山外介绍了个相。我还是那句话，是去是留你自己选择，但我建议你还是别离开咱龙潭，咱这儿的发展趋势你也看到了。”
小妮没有立即回答春晖的话，走到门口向院子里看了看，又回来说：“虎子哥是有这个意思。山外的事我跟本就没想。你看强强这人咋样？”
春晖一愣，问：“哪个强强？”
小妮说：“就是你自己户的建强。”
春晖又是一愣，说：“他？”
小妮说：“他是个瓜子对不对？”
春晖想了想说：“你不说我还没仔细想过这个人，他只不过不会说话罢了，其实他并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心灵手巧，特别是他还学得一手炒菜做饭的好手艺，现在在咱们这儿正吃香。”他很佩服小妮的眼光，问，“你咋想起他了？”
小妮就把她跟他在昌盛家帮忙的事说了。
春晖说：“可他到底是个聋哑人，跟正常人不一样。”
小妮说：“我看没啥不一样的。”
春晖低头不住的抽烟。
小妮见他不赞同她的想发，就说：“你如果认为不好的话就算我没说。”
春晖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说内心话，我一直是很佩服你的，你能这么说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要是觉着合适的话就订了。”
小妮说：“这话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春晖说：“我没权力管你的个人问题，但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问题，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我支持你。”
小妮抱着钱转身走了。春晖把她送出门，她说：“有娟子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春晖说：“我知道，你也要注意爱惜自己，别干起活来老是那么很。”
2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春晖才拿起今天的报纸，一封信从报纸中掉了下来，他拾起一看，收信人是刘惠娟，落款是广东省深圳市，心想这女子是咋回事，就喊道：“娟子，惠娟！”
娟子答应一声从她房间风风火火跑进春晖办公室，有些调皮地说：“到！”
春晖一边低头看报纸说：“信。”
娟子从桌子上拾起来随手揉成一团塞进衣服口袋里。
春晖从报纸上扬起头责怪说：“你这女子，心咋这么慌？”
娟子瞪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吃惊地问：“我把啥事做错了？”
春晖又把头埋进报纸说：“报纸是你收的，有你的信你都不知道？这可是第三次了。”
娟子说：“我没注意。没想到你还这么细心，记得这么清楚。”
春晖说：“这说明你没心肝！看你那态度，朋友的信就这么对待？信就是心，你懂不懂？”
娟子不言语，掏出信呲的一声撕开信皮抖开拍到春晖面前。
春晖用眼睛瞭了一下信纸抬起目光问：“啥意思？”
娟子说：“没啥意思。”
春晖放下报纸说：“你这女子，我还不敢说你了是不是？”
娟子不高兴地一转身，给了他个脊背说：“什么都管，连别人的信都管，就是不知道管自己。”
春晖一怔，放下报纸，把信收起来装进信封说：“好好，我不管。”站起身把信举到娟子面前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娟子把脸拉得老长，不看他也不接信。
春晖抓起娟子的手把信放在她手上说：“咋了，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娟子不言语。
春晖说：“好了，回去睡，乖乖女。”
娟子说：“谁是你的乖乖女？当你的妹子还差不多。”
春晖笑了，说：“又胡说了，你把我叫叔呢。”
娟子辩解说：“我爷说了，他说咱们两家还有拉扯亲戚关系，按辈分叫我就应该把你叫哥。”
春晖说：“胡说，我咋没听说过。”
娟子说：“就是，不信你回去问你大去。”
春晖说：“回去吧。”
娟子盯着春晖说：“这是真的。”
春晖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拿起报纸说：“好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娟子走到他跟前说：“那从今往后我就改口叫你哥了。”
春晖说：“不能改，一改又叫人说闲话了。”
娟子说：“我就要改，我已经吃这么长时间亏了。”
春晖看着报纸说：“那你随便。别叫我哥，直接叫名字更好，我听着也舒服。”
娟子说：“真的？那我就叫了。春晖。”她的声音甜美轻柔。
春晖没理她，继续看报纸。
娟子一把夺过报纸说：“我叫你，听见没？”
春晖又拿起另一张报纸说：“行了，别闹了，越来越没大小了。”
娟子推开春晖手里的报纸，走进他怀里。
春晖吃惊地问：“你要干啥？”
娟子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他说：“再抱抱我吧，我想。”
春晖的头嗡地一下，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想站起来躲开。
娟子就势抱住他，把头贴在他胸口上，柔柔地说：“那晚咱们就是这样抱在一起的，那时你身上沾满了黄泥水，外面下着大雨，你很伤心，向我诉说着你内心的痛苦。我为你伤心，也为我激动。我知道从那时侯起，你不光是我崇拜的偶像，咱们也成了知己。你是我心中的太阳，不但给了我光明和温暖，也给了我幸福和生活的甜蜜美好。”
春晖想推开她，说：“娟子，你听我说。”
娟子说：“啥也别说，就让我抱抱你，你也抱抱我，就像那晚一样。”
春晖说：“娟子，你别误会。那晚我确实太伤心太痛苦了，没别的意思，其实过后我也挺后悔的。”
娟子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再抱抱我。抱抱我吧？”
春晖顿了顿，缓缓落下手，把娟子轻轻抱了抱，在她背上拍了拍说：“好了，回去休息吧。”
娟子扬起头说：“你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洗澡了吧？我刚洗过，还有不少水，你也洗洗。”
春晖说：“还是算了吧，过几天天气热了我去河里洗。”
娟子说：“不行。洗个澡睡觉也舒服。”
春晖说：“有你这个秘书真烦人，啥事都管。”
娟子朝他一笑说：“那你给支书说把我撤了，我才不想伺候你呢。不听话！”
3
小妮有了这五万块钱再加上她平时养鸡、喂猪、卖羊奶积攒下来的六千多块钱，她知道盖三间两层就够了。有了钱她就开始筹划盖房的事了。她想到春晖说的庄基地问题，她知道如果把房子盖在公路边上肯定有许多好处，首先是对将来搞农家乐有利。但是，如果他搬出去了春晖的父亲肯定不会跟她走的，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决定在原地盖。如果在原地盖就得拆老人这间房，她不知道老人是个啥想法，思索了许久见老人心情好了才开口。
小妮说：“大，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老人说：“啥事，你说。”
小妮说：“你也看到了，现在人家搞农家乐生意红火得很，我也想弄，就是咱这房不行，我想把它拆了重盖。”
老人说：“你盖吧，北边有地方，我这间你别动。”
小妮说：“大，那只有一间地方，加上我这一间才两间，我想盖三间。你放心，这间房盖起来后咱还是一家子，我不会撇下你不管的。”
老人说：“瓜娃，甭这样想。崽娃子都不要你了，你还管我闹啥；咱都没关系了我咋还有脸拽着你。你拆你的盖你的，我独个能过。”
小妮说：“大，虽说他跟我离婚了，可乐乐跟着我，你是乐乐他亲爷爷，咱咋能没关系？再说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大看，如果你不嫌我没本事的话就叫我养活你。”
老人说：“好娃呢，大嫌你啥？你这么勤快孝顺个娃，大到哪儿找去，大是怕连累你。”
小妮说：“那好，你就听我的。”
戴生茂说：“不行，我有儿不是没儿。”
小妮说：“大，你说的没错，人说家里有老是个宝，我还想等将来开了农家乐你给我帮忙看娃呢。”
老人说：“娃我肯定给你看，但我不能跟你过。”
小妮问：“为啥？”
老人说：“你还年轻，得再找人，我不能成为你的包袱。”
小妮说：“我已经想好了，将来谁如果嫌你的话我就不嫁给他。”
老人说：“你甭管我，看有合适的相赶紧订，结了婚你过你的日子。这间房是你的你拆也罢留也罢我不管。”
小妮就说：“人我已经看好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叫人过去说。”
老人想到了虎子说：“那你过去把房盖到他那儿不是更好，为啥还要住这背时圪旯。”
小妮说：“我想的这个人不是虎子，是建强。”
老人愣了，以为他没听准，问：“谁？”
小妮说：“瓜强强。”
老人怔怔地盯着小妮说：“你真是个瓜娃，放的能说会道的你不要，为啥要嫁个哑巴？”
小妮说：“人都叫他瓜强强，其实他就是不会说话，我看他一点也不瓜不傻，跟正常人没有啥两样。”
老人低下头说：“我明白了。”
小妮说：“大，你甭多想，我是真心喜欢他。”
老人很伤心。
小妮说：“大，你甭难过，如果你不乐意的话就当我没说，咱现在咋过，将来还咋过。”

戴老汉沉思了好几天过了河找到了亲家安志海，把小妮的打算说给了他。安志海一听就火了，立即叫上老婆和两个儿子过河来对小妮说：“你嫁不出去了是不是？！”小妮说：“大，妈，建强他其实并不瓜，他比咱一些能说会道的人还聪明，还有手艺，我是真心看上他的。”娘家大说：“真心看上也不行！你给我走远些，去山外！”小妮说：“我不，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龙潭。”母亲说：“人们都说虎子对你有意思，你咋能看上个哑巴？不去山外就嫁给虎子。”父亲和哥哥也都这么说。小妮态度很坚决，说：“我要再结婚就是建强，要不我就一辈子不再结婚。”娘家大火了，举起手就想煽小妮，想了想觉着这是在戴家屋里，把手在自己大腿上恨恨拍了一下，咳了一声说：“你这样做不是故意和他怄气，也是害你自己！”小妮说：“你们想错了，我并没有和谁怄气，还和他商量了，他也赞同我的想法。”
两个哥哥说：“你还和他商量？谁信！”
小妮说：“我们现在的关系比做夫妻时还好。他是当干部的人，看问题比咱们都远，我相信他。”
父亲说：“你真真是个瓜女子，把人能气死！”
一家人再次让她断了这个念头，要么嫁给虎子或者去山外，坚决不准她嫁给瓜强强。
小妮哭了，说：“人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我已经出了安家的门了，你们就不要管了。我嫁谁不嫁谁是我自己的事，将来过得好与坏也不用你们操心。”
小妮哭，母亲也跟着哭，她说：“妮妮，妈就你这一个女子，妈不心疼你还心疼谁，你咋这么不懂事不听话？你嫁个能行有本事的人家看不上你，咱不说再找一个好的，起码再找个跟咱相配的，你咋又想嫁一个瓜子，你这不是拿刀子割妈的心吗？”母亲嚎啕大哭。
大哥满仓说：“妮妮，为你这事咱妈一想起就哭，一提起就哭，你看她的眼睛现在都成啥了？过去她的眼睛多好，可现在连啥都看不清了。你再这样是不是想叫她的眼睛彻底瞎了？”
小妮跪爬到母亲面前说：“妈，你甭生气甭难过了，我不嫁了不嫁了，谁也不嫁了。我有房，一辈子就跟娃这么过下去……”
戴生茂见小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娘家人不但劝不住，还惹得娃这么伤心，后悔他不该多事，过来拉起小妮说：“妮妮，来，我娃起来。这事也怪大多事，咱不说了。你觉得好了你就嫁，大不反对。”又对安志海说：“你们都回去吧，咱妮妮又不是三岁小娃，她的事就让她自己拿注意。”
安家人一走，戴老汉对小妮说：“妮妮，大想好了，只要你高兴愿意，大不拦你，今后大还跟你过，我就臊臊这没良心的东西，他当干部都不怕人笑话，我一个老汉还怕啥。”
小妮说：“大，我真不是跟他赌气，我一点也不生他的气，更不恨他，我是真心实意想过日子呢。”
老人说：“这就好，是这样大就放心了。只是这盖房得花好几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小妮说：“钱的事你甭操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同意了我准备先把我的事办了再盖房。”
老人说：“行，强强娃一进门你也就有了帮手了。”

小妮跟强强的事也算是自由恋爱，可是要正式订婚就得有介绍人，小妮正愁请谁去给她说合适，在石槽沟结实农家乐帮忙的嫂子菊梅晚上回来邀她一块去大河坝洗衣服，她想，这正好让嫂子给她出个注意。
其实小妮不知道，嫂子也正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给她说她跟虎子的事。虎子对小妮有意，他见小妮一直不给他口话，而且最近对他越来越冷淡了，多次让菊梅给他当介绍人从中说话，菊梅一直考虑到，如果小妮嫁给了虎子，公公就得由她来照管，所以一直拖着没说。直到这次虎子又找她说他将来不但会真心对待小妮的女儿，还会像对待亲父亲一样对待戴生茂老人，如果小妮答应了，他就辞退了景区的工作，贷款盖房，把放盖好了再接小妮一家过去，他们也开农家乐，菊梅这才答应回来试试。
俩人摸黑端着衣服下了大河坎到了河坝，把衣服泡进水里，菊梅就把虎子让她说媒的事给小妮说了，小妮听后说：“姐，虎子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想说这事。你看瓜强强这人咋样？”菊梅听了这话也像别人一样感到很吃惊。小妮给她说了她的看法和打算后，菊梅觉得小妮的看法确实不错，想法很现实可靠，就决定帮小妮去建强家提说此事。
菊梅心里高兴，和小妮洗了衣服回家让丈夫春阳帮她端到后院去晾晒，出了门直接去了南街的建强家。建强的父母都不在世了，他是老大，因为聋哑父母在世时并没考虑他的婚姻，而是给比他还小的弟弟建勇娶了媳妇，现在他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还跟弟弟一家生活在一起，而且家里的一切也都是弟弟建勇和媳妇雪玲说了算。正因为家里多了位有手艺又勤快的大男人，建勇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平时也不太干啥，一有空就打麻将，而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打家。现在人家都准备搞农家乐了，他却并不往这上面想，嫌那太苦，不如他打麻将来得轻松。菊梅到了建强家，由于建强在石槽沟给团团家打工不在家，建勇又出去打麻将去了，家里只有雪玲跟五岁的儿子在看电视，菊梅就把她来的目的先说给了雪玲。雪玲听后笑了，说：“菊梅姐，俺哥是个瓜子，小妮咋能看上他？听说虎子对她有这个意思。”菊梅说：“你哥一点都不瓜，心里灵得很就是说不出来，谁不知道他是咱龙潭的能人之一。”雪玲不敢拿主义，说是要等到建勇回来再说，菊梅只好让她跟建勇先商量商量。
4
小妮跟建强的事还没有说定，虎子想到小妮之所以变心就是因为那晚春晖把她叫到办公室的事；再加上吴怀民又在一旁煽风点火，他更认为这是春晖的主义，气势汹汹地找到正在龙头岛陪专家勘察公园建设规划的春晖。春晖见虎子吊着黑脸，瞪着一双牛玲似的眼睛，呼哧呼哧地爬上龙头岛，就知道他又有一肚子的火。因为他正在和设计师们察看想修建主体建筑烟雨彩虹楼的地址，对娟子说：“别理他。”娟子拦住虎子问：“虎子叔，你不在工地看着跑这儿来干啥？”虎子把头迈向一边不理娟子。娟子故意说：“你是不是有事找主任？”虎子说：“这是我弟兄俩的事，你少管！”娟子说：“在这儿没有兄弟，只有领导和下属。我是他的秘书，不管是谁，有事找他必须先找我，他啥时候有空由我来安排，这是规定也是我的职责。”虎子说：“我要求现在见他，有话跟他说！”娟子说：“现在不行，他忙着呢。”虎子气呼呼地把安全帽往地上一扣，一屁股跌坐在上面说：“那好，我等！”。
春晖陪专家测量完地基后，让永利和娟子陪专家先下去。娟子不放心，怕虎子再打人，不准虎子接近春晖。春晖问：“你到底有啥事，这么急？”
虎子说：“咱俩是几十年的好弟兄对不对？我家里条件不如你，兄弟出山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了，父母靠我养老送终，石家靠我传终接代。不管咋说你的娃都三四岁了，可我还是个光棍！我没有本事，不说娶个黄花大闺女，就是找一个被人抛弃，离过婚的女人咋也有人从中阻挠？
“戴春晖，我真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虎子那一点对不住你，咋让你这么恨我？！我可以拍着胸膛说我石虎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吃了肉我啃块骨头总可以吧？你吃了干面我喝你的面汤总可以吧？你为啥总是这么狠心地把我往绝路上逼？！”
春晖举手阻止了虎子说：“虎子哥。”
“别把我叫哥！我不是你哥。”虎子打断了春晖的话。
“我很同情你的处境。当初咱俩上天柱山勘察时，第一晚在唐王洞门前的大石头上火堆边，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我也一直很想给你找个女人，可我总是忙，也没有合适的。我还想等咱们基建完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会有女人嫁给你的，谁知你却这么心急。但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小妮她既不是骨头也不是面汤，她是个大活人。人们都说她瓜，但我认为她是位很有主见，很了不起的女人。不错，那晚她是提到过她的想法，但她并没有说是你，是我先提出的，现在看来小妮才是个大智若愚的女子。”
虎子呼地站起来说：“行了！甭给我演戏了！她头一天还给我说让她好好想想，我看她都想答应了，你叫娟子把她叫去说了话，第二天她的态度就变了！”
春晖扬起头看着蓝天说：“我叫她并不是为了你们的事，是有别的事。”
虎子指着春晖的鼻子尖吼道：“就是这事！你是怕她嫁给我你大没人管，给了她五万块钱叫她招瓜强强做女婿养活你大跟你娃！戴春晖，你的心也太黑了吧？你连自己的先人都不想管，想把小妮害到何时为止？！你这样的人就不配站在人面前说话！从今往后你不是我兄弟，我也不是你哥，咱俩没这个情义了！”
春晖很伤心，说：“好，你爱咋想就咋想，你也别后悔。”
虎子说：“我就不信我石虎不如一个瓜强强！”
春晖说：“不是我小看你，你就是不如他。”
虎子说：“别看我穷，谁他妈都看不起我，想来欺负我，我不但要找到媳妇，还要找个年轻女娃呢！”
春晖说：“好，算你有种。你的话也说完了，气也出了，我还想问你一句话，这段时间你是对我个人有成见还是对集体的事不满？”
虎子说：“你是明知故问！老吴过去有错是不假，可他自从进咱景区工作以后一直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对你安排的工作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从来没说一个不字，总是想方设法完成任务，他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就是过去有错也该是功大于过吧？”
春晖见虎子话里有话，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虎子说；“还问我什么意思，他想去景区工作你为什么不同意？还有，娟子才多大点岁数，进咱管委会才几天，论工作才能和领导经验那一点能跟老吴比，充其量不过就是年轻漂亮，活泼开朗，讨你欢心罢了！”
春晖说：“你说吴副主任有这么多优点我赞同，可这只是表面现象，具体的我不想说，你经常跟他出门办事，心里比我更清楚！我不说并不等于我不知道。我也郑重地警告你，多长脑子，别跟着他在歪门邪道上滑得太远！”
虎子脸红了，低头蔫了下来。
春晖说：“我为什么要重用娟子，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她有这个能力！”
5
吴怀民见虎子垂头丧气地从龙头岛回来，知道他打了败仗，故意对虎子说：“我叫你别去别去你就是不听。小妮已经让他哄转了你再去闹腾还有啥用？你能拿出五万块钱？拿不出！”
虎子低头不语。
晚上没事，吴怀民见虎子一直很不高兴，说：“走，到屋里去，让你婶炒几个菜，咱爷儿俩喝几盅。”
虎子想现在真正对他好的也只有吴怀民了，于是就跟他到了他家。
酒桌上吴怀民听了虎子说的他和春晖的对话经过后，有些吃惊说：“这些事他咋能知道？我在县城的那套房只有你去过几次，是不是你嘴不严说漏了？”
虎子说：“我要是说出半个字天打五雷轰；叫我一辈子打光棍！”
吴怀民说：“行了，发啥毒誓。既然他知道了也好，又没拿他的，我怕啥！”
虎子说：“不知道他会咋处置你？”
吴怀民一笑说：“你放心，他不会处置咱的。你想想，现在正是大规模基建的时候，到处都需要人为他操心负责，你是他一贯坚定有力的支持者。我虽然老了，可我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在外头又有那么多的关系网，咱俩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
虎子低头想了想说：“你说的没错，可我今天把他得罪了，还跟他断了兄弟情。”
“你放心，他不会把你咋样的。”
“那今后咱……”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想过没有；对你我来说这样的好机会能有几次？这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虎子觉着老吴说的似乎有理。
吴怀民喝了口酒说：“你看没看出他培养这两个女人的目的？”
虎子说：“有啥目的，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没安好心！”
吴怀民说：“不光是这一点，我看他是想给他培养接班人。”
“那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在这个位子上干多久。”
虎子说：“不可能吧？”
“他跟小妮离婚想干啥，你没看他有时伤心痛苦的样子。可惜他培养的这两个接班人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人，她们能干成大事？”
“差不多吧。”
吴怀民笑了，说：“是差不多，可出不了一两年就得换人，接下来会是谁上任？”
虎子看看吴怀民。
吴怀民说：“所以，你啥都不用怕。其实说句心里话，叔并不赞成你去追小妮。一个别人不要了的，长得也不咋样，划得来生那么大的气？”
虎子说：“我都三十多的人了，再说我觉得小妮确实不错。”
吴怀民问：“有那位李小姐漂亮？”
虎子脸腾地红了说：“咱娶不来。”
吴怀民说：“只要你好好听叔的话，你的婚事包在叔身上！”
虎子点点头说：“行，我听你的。”端起酒杯说，“叔，为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俩人碰过杯后，吴怀民说：“他为啥不说咱的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啥原因？”虎子又给他们满上酒。
“你不是说他给了小妮五万块钱吗？他一个月才多少工资？”
虎子想了想说：“莫非是公款？”
吴怀民一笑说：“吃菜喝酒，这是是非话咱不说这个。再说人家是村长兼景区主任咱没资格说人家这些。”

虎子肚子里藏不住话，加之他对春晖有了成见，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找到出纳戴小莉问她是否给过春晖五万块钱。小莉觉得莫名其妙说：“他要那么多钱干啥，他平时连工资都不知道领。”虎子理直气壮地说：“我明白了。”
几天之后全村人都知道春晖为了让小妮养活他大跟他娃，给了小妮五万块钱，叫她盖房，招瓜强强做上门女婿，这件事的背后是这五万块钱到底从何而来？
乡政府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一消息，立即派人来找春晖谈话，开口就让他退回这五万块钱。婷婷、娟子、小莉等人都受到调查审问。春晖本来不想说实话，但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乡上和村上又派人到县上对余敏和陈芳平都做了调查了解，最后给杨支书打了个电话，说这纯是一场误会，让他向村民们解释一下。
然而，春晖的父亲听说小妮准备盖房的钱是春晖给的后，说什么也不准小妮动他的房。小妮只好把这事先撂起来，继续张罗她的婚事。
菊梅找到建勇说了好几次建勇都不答应，说：“小妮不是别人，她是村长的前妻，再不行也得找个会说话的，我哥虽然不瓜但他必定不像正常人，有时候做事拿不住轻重，他将来养活的是村长的父亲和女儿，我不放心。”
菊梅猜出建勇是怕哥哥走了他家里就少了个摇钱树，没了这个摇钱树他就没有现在过的逍遥自在，得像别人一样努力挣钱养家糊口。
建强得知弟弟不答应他跟小妮的婚事，一气之下辞了团团家的活不干了，整天躺在家里使性子。建勇见哥哥死心塌地只好答应，但条件是家里没钱，哥哥要走只能是空人。小妮也好说话，她说她看上的是人并不是他的钱财。
小妮的婚事订下之后，同娘家父母和春晖父亲商议说，她想盖房，也是二婚，婚事不想铺张，只请双方主要亲戚在一起坐坐庆祝一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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