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熟了（30）

月池弋客

戈平庸一瘸一拐地向楼梯口走去，欧阳雪要搀扶他他不让，找了一节方木当拐杖拄着。三十多层的楼梯，正常走下来也得十几分钟，何况他脚受伤了走的更慢，估计至少半个小时。欧阳雪看着艰难行走的戈平庸老师，心疼地多次让他休息会儿，可他还是咬着呀坚持一层一层地下了楼。出了工地戈平庸抱歉地对欧阳雪说，本想带你出去吃顿饭，可是……就将就在大灶上吃吧。
欧阳雪看着戈平庸一身蓝色工作服上到处的是电焊烧的小孔，说，没事儿，就在大灶吃。
于是他带着欧阳雪走进食堂。因为他们下来的晚，大厅里几乎没人了。戈平庸知道欧阳雪来自上海，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面条，就走到窗口要了两份快餐米饭。欧阳雪抢着把饭端到餐桌上，又给一人舀了一碗汤。
戈平庸坐下让欧阳雪赶紧吃，自己也低头吃起来。
欧阳雪吃着饭说，戈老师，您一直在工地打工，那么长的长篇是怎么写出来的？
戈平庸一笑说，我说你也可能不信。那时我是在外租的房子住，目的就是为了安静。租房子除了床啥也没有，我就让工地的木工给我做了张小凳子，下班回去就坐小凳子，爬在床边写。
写了多长时间？
从一稿到六稿大概有三年时间吧。
真不容易啊，我太佩服您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为了园自己的梦而已。
那您现在还坚持写吗？
戈平庸苦笑了笑说，不写了，艺术这东西咱玩不起。
您的小说很好啊，在社会上反响这么强烈，不写岂不是把自己埋没了吗？
戈平庸说，好有啥用？没有经济效益，还要花钱。现在是尚品经济时代，什么都靠炒作。不好的东西只要有炒作就会出名，就会有效益。再好的东西没钱炒作就等于零。
欧阳雪说，你说的没错。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吃的慢，餐厅的服务人员已经开始扫地，准备下班了。戈平庸就崔欧阳雪快吃。
戈平庸吃完了，欧阳雪还有一半，她喝了几口汤，站起来准备走。
出了餐厅，欧阳雪要带戈平庸去医院包扎伤口。戈平庸笑了说，没事儿，一点小伤，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欧阳雪吃惊地说，这还是小伤啊？这么深的，万一发炎了这么办？戈平庸说，不会的，在工地经常出现这样的事，已经习惯了，脚也产生了抵抗力。欧阳雪说，可是我还是担心。戈平庸说，没事儿，过两三天就好了。之后说，本来想带你去我们宿舍坐会儿，可是我们农民工的宿舍太脏了，再说都是男人。时间也不多了，再有半个小时就上班了。今后如果有机会咱们好好聊聊。
欧阳雪知道戈老师是让她走，说，好的。谢谢戈老师在百忙之中接待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搅您了。
戈平庸说，你客气了。能得到你这研究生的赏识是我的荣幸，谢谢你。
戈老师，您受伤了还有上班？
没事儿，带班的会给我另外安排工作。
您这也是工伤啊？
这点伤谁给算工伤啊。
欧阳雪心里一阵难过，他吃惊地望着有些沧桑的戈老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说着一路走到工地大门口。欧阳雪把安全帽还给门卫，出了大门。欧阳雪想起她带的戈平庸的长篇小说就从包里掏出来让他给签字。戈平庸签了字把书双手还给欧阳雪说，请多多批评。
欧阳雪说，岂敢岂敢。戈老师，今天见了你既让我激动又心酸，真的。一个写出这么好的大作品的大作家竟然还这样生活着，这是我们文化人的悲剧，也是国家的悲剧！
戈平庸淡淡一笑说没事儿。我也说过了，权当玩而已。
他们握手告别。欧阳雪在等车，她看着戈平庸老师艰难地一瘸一拐消失在工地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特别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