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二则）

涝河濯缨

山神（二则）

其一

咸宁典史巩公言：终南山中多灵异，惟父老多知之。囊年关中兴“建大寨县”之风，有司征发民伕广筑梯田水库，民疲财伤，众甚怨之。某村七八民伕结为一党，共进同退，挑肥拣瘦，百夫长辖制不易，遂委诸人惟筑路是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甚是逍遥自得。

某夏日，众伕熬柏油修补官道路面，忽见一白蛇粗若大臂，其长近丈，自草中蜿蜒而出。一伕突出铁锨拦腰断之，众皆大惊复大笑。一人曰：昔有高祖剑斩白蛇而得天下，今汝断白蛇，或鸿运当头之兆耶？一人曰：白蛇行道而已，与我无妨，今不意伤残之，或为不祥。一年长且横暴者曰：吾等数人皆乡党，一人享洪福，众必倚之；若罹祸患，理应同当。今吾斩白蛇，福祸未卜，诚宜秘之。若有道于外人者，当同此蛇。言讫出铁锨铲蛇身，众皆诺之，蛇身顿成数段矣。首铲者复以蛇身置柏油锅中，立时尸销迹匿，事寝矣。

数日后，诸民伕昼寝底谷巨石上，鼻息如雷间，有分水岭之山洪遽至，俱为黄汤挟裹，随激流下泄，以血肉之躯怼石撞木，其状甚惨，一人侥幸折两足得不死，余皆陨命。

其二

囊年筑周佛路，工程甚为浩大，发盩鄠民伕为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苛苦之情状不堪再言。刘新社，鄠邑人氏，性甚拗而险，同伴多怨之。某日刘于山涧中获一幼猴，其状如襁褓之婴，尚未断乳。刘大喜，欲养成而鬻之。须臾，有老猕猴至，胸前垂乳，鸣声凄惨，幼猴母也。刘甚厌之，驱之不去，遂任其尾随。

至营地，伙伴得其详情，皆劝刘归幼于母，刘谓众妒其好运，不以为意。旁有母猴凄婉哀鸣，打躬作揖，双目垂泪，众皆不忍，遂怒目向刘。刘大怒曰：此猴崽子耳，岂汝家祖宗耶？乃执幼猴足惯之于巨石上，忿然离去。猴母得子抱之，跳踉悲鸣，未几七窍出血死。有好事者慕其皮，剖其腹，但见猴母肝肠寸断，心有所感，黯然收手，乃择高地，安葬猕猴母子如人礼焉。

是夜，刘合衣卧工棚大炕而眠，及至夜半，衣袋中雷管数枚遇热爆炸，刘腹刳肠崩，脊骨外露，剧痛难忍，惨叫之声响彻远山。所幸伙伴皆厌其白日恶行，当夜坐卧相距甚远，无一殃及。众遂延医至，医尽得其情，察之良久，喟然叹曰：生死者，天命也；医巫者，人情也。以人情逆天意，徒增刘之苦痛耳。众皆哀求，医不得已，稍事包扎，倩车送山下县城。次日刘死，哀鸣方绝。

夜孤寒_AAZT

古文功底扎实，颇有太史公遗风。

涝河濯缨

谢先生谬奖。文字游戏而已，博人一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