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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过年了，生产队杀猪分肉了，于是破败的小村落里就洋溢着肉的香味。除了吃肉，农民还有电影看。冬天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寒冷，但这和人们渴望看到电影中的西洋景比起来，不算什么。黄昏时分，十里八村的人们如约来到村头露天电影场，安坐于自带的小凳子上，耐心等待县上下来的放电影的人坐在书记家吃饱喝足。最欢乐的还是小孩子，他们抓住机会蹦跳打闹，成年人则和相识的人坐在一起，东长西短，谈收成，论嫁娶；年轻的人们更是闲不住，胆子大的，就找机会拉一拉心仪的人的手，一个个动人的乡村版爱情故事就此开始。老人一锅烟，两锅烟，三锅烟，一直抽个不停。作家王蒙在他的意识流小说里，把吸二手烟叫“给肺打梅花针”，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仔细想来，其言不谬。在乡村冬天的夜里，空气是那样干冽纯净，农家做饭炒韭菜都能香半条街的时候，一切气息都逃不出小孩子的鼻端。坐在老人身边，嗅着老人身上淡淡的汗味，浓郁的旱烟味道，望着围绕在老人头顶丝丝缕缕淡兰色的轻烟，让不暗世事的小孩子觉得，自己就象一只小鸡，正躲在母鸡宽广的翅膀下，温暖而安心。
电影终于开演了，中国的新闻简报，朝鲜的哭哭笑笑，苏联的搂搂抱抱，越南的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的莫名其妙轮番上演。停电了，人们等待；“串片子”了，人们等待；下雪了，人们坚持；鸡叫了，天亮了，人们不看到“完”字出现就拒绝离场。也有出彩的，在后来一部电影《美丽的大脚》里，一组镜头反映的就是农民们对电影的喜爱，以及因喜爱而自主萌发的表演才能。男一号放电影的王树很会弹三弦，在放映机故障的时候，用陕北说书的形式为电影《列宁在十月》配音，堪称中洋结合的经典之作：
“列宁我打坐在克里姆林宫
道一声谢尔盖你听分明
前几天我让瓦西里去把粮食弄
为什么这时候还不见回程
尊一声列宁你听仔细
为此事我请示了捷尔任斯基
他言道彼得堡的交通很不便利
找到了粮食难弄车皮呀嗨哟噢哟
瓦西里的工作一向很积极
（白口）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瓦西里的工作完成的好
哈啦少哈啦少真是哈啦少”
电影是教化的工具，同时也是窗口。当一部电影被观众看得倒背如流之后，剩下的就是衬托主题的风光和道具。有了这个窗口，农民们见识了欧洲的多瑙河，越南的热带丛林，苏联的高楼大厦，巴尔干半岛的崇山峻岭，T—34和德国的Tiger。农民们知道了地球原来很大很大，地球上的人和事原来很多很多。看一次电影，就等于免费旅游一次。当时人们没有旅游的概念，叫“给眼窝过生儿”。
过年吃肉都在冬天，同时还能“给眼窝过生儿”，人们都觉得很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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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3 11: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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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3 14:05: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