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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腾讯新闻)2014年1月11日上午,在合肥滨湖医院,代克民由政府人员陪同做身体检查。京华时报记者王苡萱摄 人物:代克民,今年53岁,安徽亳州蒙城乐土镇前代庄村民,2006年9月被警方抓捕,与另两名被抓的李保春、李超被控2002年共同制造前代庄一起灭门案,3人被判处死刑后上诉,安徽省高院发回重审后改判死缓,再上诉后又改判无期,直至今年1月10日3人被无罪释放。 4月2日,代克民来到亳州市中院国家赔偿委员会,递交《国家赔偿申请书》,要求该院赔偿其误工损失、身体伤害及精神损失费等共计318万元,亳州中院于当天立案。京华时报记者从李保春、李超的辩护人处获悉,两人也提出了每人280余万元的国家赔偿申请。 昨天,代克民称,国家赔偿申请立案至今一个多月,当地政法委和亳州中院找他们谈过几次,但无实质性进展。 谈拘捕 当年被拘捕,听说是测谎没过关 京华时报:2002年8月4日凌晨,前代庄代克俭及其孙子代坤、重孙女代晶被人杀死,儿子代春亮、儿媳胡彩荣亦受重伤。当夜你在哪里? 代克民:我是乐土镇中学的老师,当年教初三两个班的数学,还兼任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教学任务很重。案发前三四天我一直住校,考虑到80多岁的老母亲身体不好该回家看看,自己的衣服也该换洗了,8月3日下午放学后,我解答了学生的几个问题后回家了。 到家时天刚黑,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和家属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就像平常一样和家属睡在院子里,当晚什么也没听见。 京华时报:你何时得知代克俭家多人遇害的? 代克民:第二天早上五六点,我起床洗漱后准备出门回学校,听见外面村民都在说代克俭一家被人杀了。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所有村民都不让离开村子,紧接着警方和县委的人组织村民在村西头开会,我在去开会的路上看到了代克俭一家被杀的现场,很吓人。 京华时报:警方是什么时候找你调查的? 代克民:警方陆续让村里与他家有矛盾的村民到派出所接受询问,我应该是案发几天后去的,他们问我代克俭家与谁家有矛盾、我是否知道案情,我说我经常在学校住,对村里的情况不了解。包括我在内的不少村民在派出所待了一周多,后来我给时任县公安局局长写了一封信,说这个案子确实与我无关,还有两个班的学生在等着我回去上课,第二天就让我回家了,一两个月后才让我回学校上班,之后4年都没什么事。 京华时报:为什么2006年9月22日,时隔4年之后你又被警方拘捕了? 代克民:当天早上8点左右,派出所的人叫我过去了解情况,警察把我拉到蒙城县一个宾馆,我被叫进一个房间,里面的人穿便装,有台机器,像是做心电图的,他们往我的手腕、腰部上夹子,连到机器上,问我一些与代克俭家被害有关的话题,具体问题我记不清了,问了不到10分钟,屋里的两个人就把我带走了。 他们把我拉到蒙城县刑警队,给我戴上手铐后又拉到庄周派出所。我问为啥给我戴手铐,说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他们说你别啰嗦,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后来我听说是因为当天测谎我没过关。 谈审讯 连审20昼夜,生幻觉听同事念悼词 京华时报:你在庄周派出所经历了什么? 代克民:几个便装男子拿着铁棍给我戴脚镣,我被吓得不敢吭声。之后他们反复问我有没有杀人,我都说没有,熬了好几天,不让睡觉。当时我感觉地面像一个碗,往下陷,墙壁也都烂了,像虫子在爬。再之后,他们把我拉到另一个陌生地方审讯我,后来又拉到蒙城县看守所。 京华时报:在看守所待了多久? 代克民:他们继续审我,不知道审了多久。我听见房后有我家人在说话,隔壁有同事在给我开追悼会,有老师在给我念悼词,后来我才知道这都是幻觉。 只要我说没杀人,他们就打我。后来他们把我拉到亳州市看守所,连续审了我20个昼夜,这是我后来听看守人员说的。 前10个昼夜是蒙城警方审的,审讯人员把我的手铐提到小手臂处,把手臂放在老虎凳上,他们用脚踩手铐,当时手臂就流血,手背也发紫,剧痛难忍。还有拉背铐,把我的一只手从肩膀绕到后背,另一只手从腰部绕到后背,再给双手铐上手铐,还把手铐提起来、在手铐下塞上装着水的矿泉水瓶,当时胳膊就不能动,像断了一样。 后10个昼夜是亳州警方审的,他们经常不给我吃喝、不让睡觉,大冷天让我坐在泼了凉水的老虎凳上,扒光我的衣服,还从头上浇凉水,开风扇对着我吹,逼我吃装了芥末的辣椒,逼我承认杀人了。 后来他们还逼我写悔过书,我被折磨得受不了了,非常绝望,想以死解脱,就承认杀人了。但他们问我怎么杀的,我还是不知道,他们就继续用刑,没办法,只能自己胡编。编得不合他们的意思,他们就让我再想,直到他们满意为止。 京华时报:被审讯期间,你最害怕什么? 代克民:最怕看守所的铁门响,一响我就以为要来提审我了,用刑太痛苦了。 谈申冤 为洗冤,不能死信念支撑8年 京华时报:2007年10月10日,亳州检察院诉称,你与被害人代坤家有家族矛盾,遂产生报复意图,你与李保春预谋后,邀集李超,分别持斧头、锤、刀,由你带路来到代坤住处行凶。 代克民:一派胡言,都是刑讯逼供得到的,都是非法证据,我没杀人! 每次开庭,我都强烈提出五个要求:检方要说清楚拘留、逮捕我的根据是什么,提交杀人现场的指纹和遗留物,审讯我们的全程录音录像,证人被关押在蒙城县看守所取证的录音录像,同时我要求对刑讯逼供给我的身体带来的伤害进行伤情鉴定,但这5个要求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们依然依照非法证据进行枉法追诉及枉法判决。 京华时报:2009年11月25日,亳州中院判处你死刑,听到这个消息你什么反应? 代克民:当时他们给我戴了8个月10公斤左右的大脚镣,我像死尸一样躺在铺板上,感到极度绝望,没有生的希望了。但我又想自己如果真的这样死了,就真的成了冤案,所以说我不能死,这个信念一直支撑了我8年。 京华时报:案件被安徽省高院发回重审后,亳州中院之后又连续两次判处你死缓,你没绝望吗? 代克民:没有,因为我没有杀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要上诉,我相信案件的事实会大白于天下,我也相信法律会还我一个清白。 谈获释 疾病缠身,盼冤案制造者受到追究 京华时报:今年1月10日,你被亳州中院改判无罪,但你并没有立即回家。你不想回家? 代克民:宣判后,我本来打算立即回家给已故的老母亲上坟烧纸,聊表寸心,但政府安排大概10个人把我和李保春、李超带到淮南,洗澡后换上政府买的新衣服,午饭后把我们拉到合肥滨湖医院。 京华时报:到医院干什么? 代克民:他们给我做了脑部CT、腰椎间盘CT、心电图等检查,检查出脑梗塞、腰椎间盘突出、心脏病、高血压。在医院治疗了10天左右,主要是吊水、吃药。在我们的再三要求下,1月22日,我们回到了家中。但是,我发现我基本丧失了性能力。 他们出钱给我们做检查、住院,实质上还是为了避开媒体。我女儿代金凤在合肥陪着我,她的手机也被政府人员收走了,不让我们与外界联系。 京华时报:回家这段时间,你主要做些什么? 代克民:最近主要是我的学生和亲戚来看我,安慰我。镇里的领导也来过,让我调整好心态,养好身体。我每天早上起床后打扫院子,有时候到操场走走,有时候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京华时报:想问题? 代克民:什么都没想,脑子经常一片空白。被关以前我喜欢听歌、唱歌,也喜欢打篮球,现在对啥也没兴趣了。 京华时报:你还会继续当老师吗? 代克民:我很热爱教师这个职业,但是现在我的身体和脑子都不行了,心有余力不足。 被关这8年间,我失去了几个亲人,母亲去世都没能送终,我从一个人民教师变成“阶下囚”,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令我生不如死,只想得到应有的赔偿,补偿家人,竭残力回报社会。 我也很同情受害人的遭遇,希望公安机关能尽快找出真凶,还被害人、被害人家属及社会一个公道。 京华时报:你恨当年制造冤案的人吗? 代克民:恨!肯定恨!能不恨吗?我受了8年的罪,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他们给我的身体、精神带来了巨大伤害,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我无法释怀。在我们得到应得赔偿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给他们适当的谅解,但完全谅解是不可能的。他们执法犯法,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京华时报:你能记得住是谁对你刑讯逼供的吗? 代克民:名字我记不清了,但卷宗里应该有。 京华时报:申请国家赔偿的事到现在有没有最新进展? 代克民:从立案到现在,有县政法委和市中院的人找我们谈过几次,但到目前为止,还没给我们具体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