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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杨村小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学校教师宿舍的功能一般都是供老师午休或者改作业之用。老吴说,他是宿舍的过客。想到“过客”这个词我颇有感慨,我何尝不是这里的过客。
窗外的呈现出一片深色的黄昏,“那优雅和动人的轻盈”让人可以静静地对着窗口发呆几个小时。只是村里的猪缺少了点教养,经常在那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优哉游哉地散步,偶尔还在屁股里留下了点“纪念品”。一阵风吹过,它们带来了对面屋檐底下太阳花的香味儿,也渗透着淡淡的猪粪的味道。十年前的窗外种满了一排苗条的龙眼树,如今已亭亭如盖矣。由于没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它们相互地把树枝都撑到了对方的地盘里,密密麻麻地看起来就像一排绿色的火车车厢。我又习惯冥想了,面朝西边的窗子,正面迎来一片黄昏的色调。天边一片静穆的晚霞,浪漫得让人沉醉不已。夕照在我身上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瘫痪在我趴着的破书桌里。
2、
我在杨村小学平静地度过了一晚,迎来了这所小学有我的第一个周末。一大早我便爬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便想到了去观摩观摩这所学校。小时候爸妈把我送到外婆家,在杨村小学一晃就是六年。后来我去县城读了初中,去了城市读高中和大学。原以为越长大就离这里越远,想不到今天我又站回了原点。前任小学校长在几年前暴病身亡,新任的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有把杨村小学改建得天翻地覆的雄心壮志。后来发觉烂泥巴扶不上墙,便不了了之。经过校长一番大刀阔斧的糟蹋后,学校后边运动场上残留着一个严重不合规格的篮球场。泥砖围墙拆掉后围起了新的围墙——它很高,估计现在的老吴再也不能抱着吉他像猫一样爬上去了。学校里的一些龙眼树和柚子树惨遭厄运,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木桩——这里变成了草绿一块泥巴一块的草坪,草坪周围移植了很多奄奄一息的椰子树。操场边回廊上,那面黑板报深深吸引了我。它在我读小学时就已经派上用场了,经历几代人事变迁,留下了不少伤疤。黑板报的背景是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在河边嬉戏的春景图,“三月的黄昏”几个显眼的大字下被青山、绿水、渔船、杨柳树以及一群飞翔中的小鸟围绕着,一幅生机盎然似乎要溢出黑板的春意。“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这是一段关于《春》的隽美的粉笔字,我看见了文段末尾处题了“杨琳”这个名字。
一整天我的脑子里都转着“杨琳”这个名字。她到底是哪位老师呀?把我们带到小学毕业的那一批老师除了老吴死熬下来当了学校主任,其他的老师都跳槽的跳槽,转行的转行了。这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老师们除了耍着“十八般武艺”上课外还要自己种菜,学校后面的运动场边种满了老师们的瓜菜。这里的老师不能简单地分为语文老师,数学老师之类。老吴主教语文,还要兼教体育和音乐。以前最喜欢老吴的音乐课了。他完全抛弃了音乐书里的那些“主旋律”和酸得掉牙的儿歌。他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首流行歌曲,自己动情地唱了一遍,然后再一句一句地教我们唱。噢!太经典了。我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他那悠扬的歌声:“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晚上我特意去附近的小卖铺买了几支啤酒和下酒的花生米,然后去向老吴请教那些迷惑不解的问题。在此之前我无数次想过,杨琳到底是长什么摸样的,今年几岁了,是否有了丈夫小孩?但是我希望人如其画,至少不要让我知道结果后大失所望。黑板报的图画得实在很漂亮,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这堪称是完美之作。
宿舍里只有老吴一个人。我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哗啦啦”地在书桌上洒了一桌。老吴慌忙收拾好桌面上的本子嗔怪道,你呀,进来也不敲门!我说,大家都老光老棍的,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老吴说,我在改作文呢。我说,还改作文呢,那本大大的本子也是作文?我分明感觉到了那本灰色的本子被人逮见后他那不知所措的神情。其实呢!我们改学生作业时在本子上打个大大的“勾”就行了。至于上课嘛,就像去放羊一样——让学生自己“啃草”。老吴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这哪门子歪道理?做老师就要有老师的样子。特别是你这些实习生,更要慎重。家长把学生交到我们手上,就是把信任放在了我们的心坎上。想不到我一句玩笑话引出了老吴的愤怒和感慨,我连忙拿出了最拿手的一招——诚恳地认错。老吴一直都过着单身生活。像他这样条件的男人,要讨个老婆应该不成问题呀。上高中的时候我发信息给他说,我恋爱了。你怎么比我还落后呢?老吴回信息说,恋爱最重要的是感觉,婚姻最重要的是承诺。你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到这两样东西了吗?在跌跌撞撞中我看不清未来的样子,更不用说所谓的承诺了。老吴其实是有过一段浪漫史的。我读二年级的时候,老吴喜欢了村里一个已婚的女子。那时候他们经常去村边那条小河边的茂密的树林里约会。这件事我是偶然发现的。那时候去河里游泳时被外婆逮到了,慌乱中我抱起衣服往河边的树林里逃跑,躲在大树后面连粗气都不敢喘。不知道过来多久,老吴牵着一位女子的手悄悄地来到了这里,我在大树后面看到他深情地拥着她,把嘴唇贴在了她的脸上…
这些陈年往事今晚我不想提起,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杨琳。老吴说,杨琳也是一名实习生。她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她小学时在这里读了两年,后来便辍学和她妈妈一起离开了杨村。是和我同一届毕业的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吴说,废话!你们现在不都是实习生吗?杨琳?杨琳?我努力把思绪拉回到小学二年级,似乎没有哪个面容与这个名字相匹配。那个老是和男生混在一起的“小辣椒”是她吗?不是!她怎么会那么调皮捣蛋呢?那个学习很棒,总被老师表扬的女生是吗?不是!她的五官在脸上搭配得严重不合拍,杨琳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呀!但她太平凡了,平凡到从来没有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而此刻,我的记忆俨然不可一世的将军正挥斥方遒,指挥着千军万马寻找着这个美丽的背影。
周一早上我终于看见了杨琳。她抱着一堆画具从教室里走出来与我碰个正着。用这种正面而平直的角度观察她,在那千分之一秒的视觉里,我在心里盘算出了她那由外至内的特征。她留着不长不短的披肩发——要是扎起马尾辫也许更能够衬托出他白皙的皮肤和细长的脖子;她不高不矮的中等个头——她的轮廓正好落在我视线的黄金分割点上;她明亮伶俐的眼睛不算大,但是很清澈——那黑与白搭配得很协调的眸子里多少有点闪亮的色彩,犹如一道雨后初晴的彩虹,笼罩着一股俊俏而持重的气质。然而她的皮肤太白了,简直吹弹可破的样子。如果她生活在魏晋时期的话,我毫不怀疑她一定是用身体实验不少丹药。我发觉这样观察她实在有点唐突,虽然我们对视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你好!我叫杨琳。听说你也是来实习的是吧。杨琳热情地向我伸出了右手。我,白桦!我连忙下意识地擦干了手心里冒出的细汗,握紧了她的手。
上课铃声响起时,我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了杨琳的脸庞,备课的内容一霎时被打乱得七零八落。不能乱!这可是我实习的第一节课呀。坐在教室后面的老吴感觉出了我的窘态,我想他此刻正为我捏一把汗吧。我的讲课内容是二年级的一篇课文《画风》,还好那群小家伙够配合——农村的小学生都不够活跃。我无意中用起的以前在大学里最鄙视的教学方法“满堂灌”,在这群孩子里真的挺受用的。课堂上我安排了一个“动动手,画画风”的教学环节。很多孩子都在黑板上划了许多有风的画面,黑板上有随风扬动的国旗,有斜斜飞舞的雨丝,还有被狂风压弯了腰的小树苗等。最后我也自告奋勇地说,让老师也来画一个画面吧!拿起粉笔时我心里又闪过了杨琳,心底那静谧的湖顿时被乱石激起了千重涟漪。我思忖了一会儿,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微风扬起了她柔顺的披肩发。其实我画出来的所谓美丽是对“美丽”这个词的亵渎,我的画技实在太差了吧!果然教室里迎来了一片笑声,在笑声里我发现了杨琳,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教室后面呢!只见她站了起来走到了讲台上。她指着我的画问道,小朋友们,白桦老师的画难看吗?可想而知,教室下面迎来了一片天真烂漫的回应:难看!我觉得自己恍若坠身于万丈悬崖之中,耳旁呼呼的风声带来了悬崖顶上一位牧羊少年和一位美丽女子对唱的信天游:“对面山的那个圪梁梁。那是一个的谁,那就是的那要命的二啦妹妹…”哎呦!就算摔个粉身碎骨我也是情愿的。杨琳在我画的那个随风舞发的少女旁画了一个扯着风筝引线的跑着的少年,在他们头上飞舞着一只蝴蝶状的风筝。杨琳转过头说道,我们要做生活的有心人哦,要善于观察和发现生活的美。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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