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将军 赵寿山

武威

传奇将军 赵寿山

华商报记者张宏伟    2013年2月17日

在中国现代革命史上，生于陕西户县的赵寿山将军无疑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曾向杨虎城提议逼蒋抗日；被毛泽东亲自批准，接收为中共特别党员；他曾带领陕西子弟兵血战中条山，在望原会战中立誓“守不住望原，砍下我赵寿山的头扔进黄河！”被卫立煌称之为“中条山的铁柱子”。

【赵寿山简介】

    赵寿山，原名赵生龄。1894年农历11月21日出生于陕西省户县定舟村贫苦家庭，13岁丧父。1913年毕业于陕西陆军测量学校，历任冯玉祥部少校参谋、杨虎城部南阳城防司令、汉中绥靖区司令、国民革命军17路军17师师长、第38军军长、第3集团军总司令。1947年进入解放区，任西北野战军（一野）副司令员。解放后，先后任青海省政府主席，陕西省省长。1965年6月20日因病在北京逝世。

1985年6月，习仲勋在纪念赵寿山同志逝世20周年文章中，评价其为“由一个爱国主义者转变成为共产主义者”。

     “学生队都是娃娃，岁数小，所以我们背地里叫他‘老汉’，他是个高个子，鼻子大，脸上皱纹深……”

2012年11月8日，户县五竹镇韩旗寨西村，90岁的杨顺礼老人向记者讲述了70多年前亲历的往事，他所说的“老汉”就是赵寿山将军。

    在中国现代革命史上，生于陕西户县的赵寿山将军无疑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1936年10月，他向杨虎城提议逼蒋联共抗日。1937年12月，他去延安拜会毛泽东和周恩来，并向边区政府捐助5000元的教育经费。1938年6月，44岁时他升任国民革命军第38军中将军长。1942年，经毛泽东亲自批准，他成为中共特别党员。

    当年在38军内外，军长赵寿山“亲共”几乎人尽皆知，蒋介石也曾亲自当面过问他与共产党的关系，但他终能“日在虎口，安之如夷”，“吃国民党的饭，而为革命工作”（毛泽东语）。

                首倡“兵谏”？

事变前夜获任城内总指挥

    1936年11月，蒋介石嫡系部队约30个师，集结在汉口、郑州和灵宝一线准备入陕，一举消灭陕北红军。12月4日，蒋介石由洛阳飞到西安，向张学良、杨虎城摊牌：或是服从命令，把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全部投入前线进剿红军；或是东北军调闽，十七路军调皖，把陕甘让给其嫡系部队。但张、杨既不愿再打内战，也不愿让部队离开西北被蒋吃掉，西安事变随之爆发。

     那么，究竟是谁首先提议“兵谏”？

     在张学良1957年所写《坦述西安事变痛苦的教训敬告世人》一文中，“我西安剿匪一位重要的伙伴陕西绥靖主任杨虎城将军……他非常热衷抗日而不愿剿匪。由于他有两种心情：一为保存实力，一为趋向时髦。我们两个人虽非故交，短时间却结为好友，彼此间无话不说，无事不谈。某一日，又谈这个问题时，我问计于他，他沉吟了一下说：‘我那些小家伙们倒有一个计策，等待蒋委员长来西安时，我们不使他离去，我们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杨虎城的“小家伙们”是哪些人？张学良文中只提及“中共的重要干部王炳南，当时是在杨的幕中”。

    但据杨虎城长子杨拯民撰文回忆，赵寿山曾在1936年10月间，向杨虎城亲口提出停止内战、反蒋抗日的主张。在原军统局西北区副区长张严佛回忆文章中，记载着军统局曾转报蒋介石“西安事变时，赵（寿山）主张扣留委员长，并且坚决反对释放”。

    赵寿山1962年底撰写的《与蒋介石二十年的斗争史》中，披露他在1936年10月与杨虎城的一次谈话：赵寿山建议“蒋如果来西安，必要时我们把他扣起来，逼他联共抗日。”而杨虎城听了显得有些惊异：“天大的事，我们敢干？”

    因为发动“西安事变”最重要的当事人张学良和杨虎城先后被软禁，史学界至今无法确认究竟谁是发起兵谏的“第一人”。但不争的事实是，“西安事变”发生前夜，赵寿山被任命为城内行动总指挥，部署解除蒋系驻军的武装、占领机场和逮捕住在西京招待所的蒋系军政高官，他在“西安事变”的作用不容忽视。

                在延安见到毛泽东

秘密加入共产党

   “西安事变”之后，赵寿山与红军开始了公开合作。

    早在1932年，驻防汉中赵寿山就与陕南的红四方面军秘密签订互不侵犯协定，川陕边红色交通线因此得以开辟。

    1936年12月19日，赵寿山赴三原上任渭北警备司令。在三原驻防期间，赵寿山和红军将领彭德怀、任弼时、杨尚昆等往来频频，有次谈得高兴，就令人请了照相馆师傅合影留念。言语间，彭德怀对赵寿山开玩笑说：“这下你把‘通匪’的证据留下了。”赵笑着回答说：“我不怕，我还要上山入伙呢。”

    此后不久，赵寿山先后将子侄辈中的赵铭锦（女）赵元介（子）、罗少岚（儿媳）、张兴华（甥）、黎辉（张妻）等送入陕北抗日军政大学。在赵铭锦的回忆文章中，记录了1936年底赴陕北抗大学习时，父亲赵寿山在汽车里装有桔子和银元送给毛泽东。抗大毕业后，赵铭锦由罗瑞卿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许多三十八军老人都说，当时下级军士都知道军长赵寿山的一双儿女在延安抗大学习。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次日，正在庐山受训的赵寿山立即向蒋介石写了签呈，要求开赴抗日前线。7月21日，赵寿山率17师由渭南出发，北上奔赴抗日前线。9月24日保定失守后，赵寿山在井陉、雪花山、乏驴岭、娘子关浴血鏖战，原本13000人的第17师仅剩下3000余人，师长赵寿山也负了伤。

    1937年11月中旬，赵寿山率领所余2700多人，到达晋西黄河岸边的碛口镇休整，八路军留守兵团组织当地群众夹道欢迎。

    这年年底，赵寿山在返回西安途中，经过延安时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周恩来和叶剑英等，在罗瑞卿的陪同下，还参观了抗日军政大学。

    据时任38军中共地下工委书记蒙定军回忆，那次会面中，毛泽东还交给赵寿山一本密电码，约定以后通讯联系。

后来，赵寿山的部队中便设立了中共地下党的秘密电台。1942年11月7日，在毛泽东致赵寿山电文中明确，“今后通报改用公、明、勤三字”，分别代表毛泽东、38军中共地下工委和赵寿山。随后，第38军地下工委委员郝克勇前往延安，赵寿山委托郝向党中央申请入党，经毛泽东亲自批准，他成为中共特别党员，同时将第38军中约300名党员的名单向他公开。

这里的特别党员，是指由党中央直接接收的党员。从党的二大到八大，党章均规定党中央有权直接接收个别同志入党。范明在《毛主席批准赵寿山入党》中写道：“毛主席指示说，‘为了防止暴露，不举行入党仪式，不办理入党手续，在党内不公开’。”

在那次见面中，毛泽东在与郝克勇交谈中得知，郝的舅家姓“范”，便将郝克勇名字改为“范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范明成为陕籍开国少将。

                     守不住望原

砍我赵寿山的头扔进黄河

   “赵寿山、李兴中，带领陕西冷娃兵，中条山上打日本，打得日本一溜风。”2012年7月22日，在户县秦渡镇韩五桥村，90岁的薛民勇说起在第38军的往事，当年的顺口溜脱口而出。

17岁那年他参加38军17师补充团，当时的营长叫雒启仁，在山西作战两年半。

    1938年6月，赵寿山升任第三十八军中将军长，率部在中条山西段浴血抗战。一群清一色的被称为“冷娃”的陕西子弟兵，从1938年7月开始，在中条山坚持抗战近三年，先后粉碎了日军的11次大扫荡，把不可一世妄言三个月占领中国的日本鬼子拒阻于潼关以外，使其进入关中掠占西北的梦想死于胎中。日本鬼子不仅未能踏进潼关一步，而且付出了惨重代价，仅1939年"6.6"会战一役，日军排长以上军官的骨灰盒达1700多个。这是八年抗战中取得重大战果的战区之一。在中条山坚持抗战近三年，陕西子弟兵有2.1万人牺牲在中条山下、黄河岸边。

      1940年4月，日军向中条山发动了新一轮大扫荡。这场后来被称为“望原会战”的战事是第四集团军与日寇的又一次“生死对弈”。  资料记载，在1940年"4.17" 战役（望原会战的别称）前，38军军长赵寿山向一战区参谋长郭寄峤说：“你转告卫（立煌）长官，守不住望原，砍下我赵寿山的头扔进黄河！”

杨顺礼老人曾参加过"4.17" 战役，时年17岁的他在裹伤所替伤员包扎伤口。在他的记忆里，望原镇周围到处都是伤兵，经过近10天的鏖战，最终以日寇仓皇溃退结束。在那次战役中，军长赵寿山还亲手缴获了一把日本军刀。

    赵寿山将军的孙子赵武原说，爷爷向家里传达捷报时，恰好大姐刚刚出生，爷爷便给大姐起名为“赵望原”，后来出生的四个兄妹名字分别是“荥原”、“陆原”、“武原”和“琳原”，他们的一生都和这个小村落息息相关。

1941年3月25日，国民党军委总政治部主办的《扫荡报》刊登了《苦守中条山的赵将军》一文，文中表述“他在北战场当中，有极大声威，曾被蒋委员长誉为‘抗战第一功’；卫立煌将军称他为‘中条山的铁柱子’。”

学习八路军

官兵平等，治军宽严相济

    2012年11月10日，在陕西省蒲城县荆姚镇纪村，91岁的张敬文老人向记者讲述了当年他在38军干训班的点滴往事。

那时38军内部抵触国民党的政治教育，他所在的营长边重光因殴打政治指导员，导致各营指导员集体“上访”，边重光随后被撤职，但很快就被调往军部干训班担任教育主任。

    赵寿山回忆录中，确有“蒋介石……并在各团派一名指导员……我们与这些特务分子做了长期尖锐的斗争”的记载。

    在时任38军特务连连副的孙宏奎的回忆录中，提及干训班“第一学员队任教的教员分别是温朋久和边重光”，佐证了张敬文老人的回忆。

张敬文说，当年的38军借鉴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推广“三大禁令，四大口号”，实行“禁吸大烟、禁嫖、禁赌；自我纪律，自我教育，财政公开，人事公开。”

张敬文说，当时干训班里实行民主管理，各分队都成立管理委员会，在士兵中选举产生主席，主席每周六组织生活检讨会，会上官兵完全平等。

    户县的杨顺礼老人当年参加了设在汜水的干训班。

杨顺礼回忆，当时在干训班各小队内部都设有经济委员会，分为购买组、保管组和审核组，实行互相监督、财务公布。“于洪烈是我们学生三队的事务长，据说是户县沙河寨人，还是赵寿山的干儿子。但他搞伙食时贪污，两夜不归营，军法难容，军法处下令枪毙。”杨顺礼说，枪毙于洪烈那天，操场上跪了一片人请求枪下留人，师长孔从洲来了后也给大家跪下，他说“我和大家一样没有办法，我不执行命令也要军法处置”。最后，于洪烈被枪毙。

杨顺礼说，赵寿山当时年近50岁，而年轻官兵不过20出头，所以私下里都把赵寿山称为“老汉”，当时大家流传着“老汉的鼻疙瘩红咧，那就是要收拾人咧。”

    据当年38军参议王友轩的回忆，赵寿山善于用讲故事的办法教育官兵。关于如何对待部属的问题，他就讲郭子仪、李光弼两员大将复唐的故事。赵寿山说，一个宽，一个严，我们应该宽严并济。

   

             任第三集团军总司令

搜集情报送延安

    曾担任38军报务员的薛高涛回忆，1940年初，赵寿山专门为共产党提供地下电台，1941年10月郑州“广武战役”期间，地下党电台便随赵寿山在军临时指挥所工作。

    1942年，赵寿山决定成立军部搜索连，由郝克勇（范明）担任连长，作为军部的警卫部队，地下党的专用电台被编入搜索连。地下党的专用电台与党中央、八路军前总、陕西省委、解放区太岳区电台保持联系，还接收新华社的新闻，供38军军部期刊《新军人》转载。

    曾担任38军军部秘密电台译电员的地下党员邓元温回忆，1944年3月10日早6时，赵寿山向延安发报“我今日离军部西去”。

    1943年年底，蒋介石借赵寿山赴重庆受训之机，任命嫡系张耀明担任第38军军长，并以“坚守中条山，收复郑州”等功绩为由，任命赵寿山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派往甘肃武威就职。赵寿山知道，这一任命实际是“明升暗降”，因为第三集团军是蒋介石的亲信之一。

据邓元温回忆，1944年5月下旬起，到任月余的赵寿山从武威出发，带领参议温朋久、秘书王安仁等8人，对第三集团军各部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视察，很快由王安仁整理了一份准确的军事情报，其中包括第三集团军各部的番号、师以上主官基本情况，各部兵力、兵种、装备、驻地及运输能力等，最后缩写在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上，缝进一床被子里。次日，在赵寿山的安排下，邓元温和女儿赵铭锦、儿子赵元介同乘一辆以赵的名义租用的卡车，顺利通过各种检查，三天后回到西安，随后将情报资料辗转送往延安。

   

              化妆进入解放区

任西北野战军副司令

    张敬文说，当年教官讲课前，都是值星官喊话起立，但轮到温参议上课，由队长亲自喊。每当温参议的课上完了，大家总会齐声喊：“温参议，讲20分钟时事。”讲完了，大家还要求再讲。温参议说：“不行了，不能影响后面教官上课么”。

    张敬文说，军部的温参议只是一个外省人，他并不知道当年的温朋久，就是总理温家宝的爷爷的亲弟弟。

    2007年，《炎黄春秋》刊登户县作家李景宁文章，再现了赵寿山和温朋久的一段往事。

    1938年7月，留德归来的温朋久应赵寿山邀请，先后任38军教导队教官，军部参议兼教官、办公室主任等职，日本投降后，温朋久辞职回到天津。

    据赵寿山将军撰文回忆，1946年春，他在西安当面向蒋介石提出，希望出国深造，将来回国以后兴办水利。年底获得批准后，他以等候办理护照为名，对外宣称去苏杭等地游历。1947年2月24日，赵寿山带着秘书姚警尘悄悄乘船抵达天津，当日住进温朋久岳父家。

    温朋久撰文回忆，直到3月2日，赵寿山才告诉他，已联系好地下党，定于3月5日乘火车南下，辗转进入解放区。

    温朋久对家人谎称自己要去美国，告别了妻女随同赵寿山一行出发，按原计划乘火车到达静海县陈官屯下车，以商人面目花了50万元法币，买通了盘查官兵，穿过子牙河进入解放区，到达二野司令部所在地冶陶镇。

    与此同时，在中共地下党的安排护送下，赵寿山将军的妻子儿女或辗转到达解放区，或被安排到乡下躲避。

    1947年12月下旬，赵寿山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副司令员、前委委员。

    据户县定舟村村史记载，1946年冬，赵寿山赴解放区前夕，将西安家中所藏12把手枪秘密运回户县老家，放入瓷瓮中后用菜油浸没，埋在外甥张芳的土炕下。1949年，张芳将12把手枪取出交给游击队，在解放西安的战斗中发挥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