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正歌满江红——读李景宁《贾小侯传》

代总统

斯人正歌满江红

——读李景宁《贾小侯传》



耿朝晖



在积贫社弱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多少仁人志士奋不顾身，探索着救国救民的道路，或知识救国，或教育救国，或科技救国，或实业救国，而贾小侯先生是集上述“四大救国”于一身的民族先锋战士。

一



1908年冬，西安成立了同盟会陕西分会。1910年，22岁的贾小侯经于右任、井勿慕介绍加入了同盟会。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陕西很早响应。1911年10月22日，陕西的革命党人就联合哥老会掌握新军发动了西安起义。10月27日，又成立了秦陇复汉军政府。12月23日，秦陇复汉军炸弹队成立，贾小侯决然弃学，投身革命，担任炸弹队排长，在兴平薛楼镇与甘军升允部队激战。1926年又任杨虎城部队三原县炸弹局局长，为使命置枪林弹雨于不顾，真乃热血青年也。

1912年10月4日，东渡日本，在东京成诚中学就读，后又本着“要把洋人赶出中国，新必须从军事入手”的学习目的，1915年考入大阪高等工业学校采矿冶金科学习，兼习炸弹，1919年又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和德国考察学习机械制造与爆破技术。他的求学过程，全立足于国家富强，全立足于民族振兴。

1921年，应杨宇霆将军之邀，协助张作霖创办东三省兵工厂，回西安途经潼关时，将2000块银元散发给饥民。张作霖不抗日，他协办否？为富不仁者，能散银元否？同年又回陕西，为省府委员兼汉南检矿局局长，踏遍汉中山水，探明矿藏分布，立志实业兴陕。其间关怀工人生活，提高工人待遇，这些岂能仅以实业救国概之？

1925年，在开封创办无烟火药厂，任厂长兼技师，胡景翼与贾小侯结识于辛亥革命前，后亡命日本参加中华革命党，如不是同心靖国，岂云“择木而栖”？

1928年，赴上海学习汽车修理、制造工艺及驾驶职能，1929年合股经营太风汽车商营公司，这虽然是一段小的插曲，但更表现其决不投机政治的品质。

1930年，受杨虎城之邀，任陕西省潼关兵工厂厂长，改进火炮，把野炮射程从6000米提高到9000米。任赵寿山部队修械所长，暗送红军几筐馒头。任甘肃省军火制造局监督，把武器转卖给中央红军。任广西兵部委员、兵器设计组长，设计出75毫米的野炮射程达11000米。1933年3月，又支持学生叶玉田、张希仲办三酸厂，还将1万磅硫酸给了当时的地下党员杨明轩，让其运往陕北。1940年后又以七折价向陕甘宁边区提供三酸、弹药和制弹药的器材设备。从这些事来看，贾小侯绝不仅仅是一个以实业救国的人，而更是以国家民族的命运前途为第一生命，是为共产党帮了大忙、办了大事的人。

1936年，贾小侯与车向忱、刘为臣等，在周恩来、叶剑英的领导下，做东北军将领工作，促成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促成了抗日统一战线的形成，这与中国共产党当时的努力方向是一致的。后在国共合作期间任西安防空司令部救护防毒组长，发明制造双翼小型火箭炮，三、四翼型火箭炮，其目的也是为了抗敌保民。

1943年、1944年分别任上校爆破教官和战时干部训练团军事教官。抗战胜利后，以不想参与内战为本意，离开军队，从事教育事业，任长安一中知行农专化学教师，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注重教育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可以说是一个教育的改革者、探索者。

1946年，在华孝康被刺后，任户县农会理事长，办农具厂，号召栽树，动员刘东堂到东北引进优质苹果，促成科学研究促进会的形成。1946年10月，任户县禁烟协会理事长，深入9个乡公所和78个保大张旗鼓宣传禁烟，11月份，成立禁烟所。1947年3月，成立户县禁烟协会临时救济医院。大会小会边讲边喊：“栽树栽树栽栽树，禁烟禁烟禁禁烟”。印发《敬告全县父老兄弟姐妹书》，下发《户县县政府禁烟训令》，发放戒烟药丸，经过努力，戒绝烟民六万四千七百余人之多，占全县人口十七万人中的三分之一还多，救了多少家庭，其功确不可没。特别在戒烟过程中，能施以民主化、透明化管理，受戒烟民有权监督管理账目。每当我看到贾院长提议“对于账目务须公阅，以昭郑重”之处时，对其坦诚廉洁之风，自然肃然起敬。在财务管理上，现在某些领导能否做到“须公阅，以昭郑重”？

1948年7月，贾小侯为陕西机器制造厂厂长，后受胡宗南命令和省政府主席蔡钊之劝，随厂到汉中西乡县沙河坝镇。董钊请贾小侯随他去四川，再飞往台湾，并催贾小侯：“什么时候炸厂”？贾在董钊走后，成立护厂队，并率部起义。按解放军陕南军分区沙河坝兵工厂协理员钱佐的话讲：“军区首长讲，贾小侯有功，保护工厂出了力，工厂有200多人，贾小侯仍然当厂长”，后受到刘伯承、汪锋、张邦英等首长的接见，任解放军陕西机器厂厂长。2007年底，家人在一个木箱子里，发现一件上衣，其口袋内珍藏着一份由朱德、鼓德怀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签发的罢战安全证。可惜，太迟了，贾小侯已被镇压56年了，安全证，安全何有？

二



象这样一个以民族、国家需要为个人人生目标、追求的人，象这样一个不为名利，竞卖掉西安房产，创办抗战需要的三酸工厂的人，象这样一个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民族解放、民族振兴事业的人，1951年却被“镇压”了。之前，还教育当了解放军的儿子贾桂成，学好英语，学好无线电及雷达的知识，曾被后来的鼠辈诬为“里通外国”；之前，他还在监狱里阅读制造原子弹的外文书籍，梦想着儿子报效祖国，梦想着国家的原子弹在自己的手中升起。

可悲的是，听说，1954年国家在搭建原子弹研究技术班子时，想抽调贾小侯进京，可一想到，三年前他被镇压。你想，人们当时会产生怎样的心情？这是对人的生命权的搁浅，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啊！想想头脑发热的各级领导，在枪毙此人之前，想到没想到这是一个科学家？想到没想到，这是一个对国家民族、对共产党、对人民有过贡献的人？他的价值，远远超过好多好多的一般人。这是一个管理者的悲哀！一个人性的悲哀！

“我们一定要镇压一切反革命，但是一定不可捕错杀错”。毛泽东的话，你们听到了没有？中央的指示，你们学懂了没有？

狂热，盲动，唯上，唯书，唯当时规定的所谓数字，唯一不唯的就是人才。

我们这一代受的填鸭式的政治教育太多了，教育者们说谁好，被教育者就得认为谁好得不得了，好得要达到热爱的程度；说谁不好，就要从里到外说不好，紧扔着都来不及了。岂不知，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事业都是在探索中前进，在否定中发展，在实践中完善，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观点。

今天我们终于敢于说话，敢于为一个被错杀的科学家叫屈，敢于分析他成长的过程及心理轨迹，这本身就是一个历史的进步。

2005年9月3日，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同志代表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全国政协、中央军委向全国参加抗日战争的老战士、爱国人士和抗日将领，向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建立了卓著功勋的海内外中华儿女致以崇高的敬意，并表示衷心的感谢。对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与日寇浴血奋战的历史殊勋给予充分肯定，并对国民党张自忠等抗日将领给予高度评价。

这就是尊重历史，正视历史，还原历史，这不仅表现了共产党人的胸怀，而是在真诚与善意的表现上，再一次凝聚了民族之魂。

李静宁同志，以超人的胆略，以翔尽的史料，以传记对象的自述为经线，还原了一个爱国的科学家的一生，还原了一个活生生的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户县人，值得肯定与祝贺！

贾小侯的子孙们，能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走千里路，访百位人，查万卷档，为自己的先人正名，既是需要胆略的，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这是对历史的负责，也是对家族的负责，更是对子孙后代的负责，我真真地敬佩他们。

三



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地方的典型人物，必然是这个地方地域文化的集合。

贾小侯的性格、品质、胸怀、精神，自然带有秦地秦风的文化细胞。

他七岁在冯村读私塾，最爱吟岳飞的《满江红》。这个私塾就是名闻遐迩的沣西书院。创办人就是翰林大学士柏景伟，他的高足赵舒翘后成了礼部尚书。他力主抗击八国联军，这在幼年的贾小侯心里，肯定种下了“国弱受欺，人愚受气”的种子，明白了只有努力学习，才能立足社会的道理。在日本、德国、美国留学后，更明白中国与外国的差距是在科学技术方面，特别是在兵工技术方向，从而学习多国语言，力争在枪炮制造方面超过外国，这是他整个人生的动力之源。

陕西的书院很多，著名的有明代冯从吾的关中书院，著名学者李  顒、刘光 棻 、牛梦周都在此讲学，李  的“明体适用”观点，对其影响深刻。这就是博采众长，讲求实用学问，解决济世的问题。关学创始人张载“注重研究现实，学以致用”的哲学观点，对其更有潜移默化的作用。因而贾小侯一方面关注民族、国家命运，同时，又不太喜欢政治，这是他的不足，这个不足是由当时的时代、环境所决定的。

贾小侯坦率、坦诚，置生死于度外。他对孩子们常讲“做人要坦荡，‘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要孩子们理想远大，“人生要有目标，没文化怎么做事？”这些，既体现了秦岭大山般的胸怀，更是西安作为帝王之都，给他的子民们带来的大气恢宏的性格。从贾小候接受审问时的回答来看，简洁、硬朗，啥就是啥，决不遮掩拖沓，到了“士可杀但不可辱”的境界。

山水怡人性。南山、涝河、渭水都给了他多方面的滋养，关羽、岳飞更是他们的楷模，就连 “冠公平藩”的牛东村城墙和高耸的户县钟楼，都曾给了他不竭不尽的精神力量。

最近，半个月，多次读了《贾小候传》，也访问了一些农村老人，老人们对贾小候的科技成绩知道得不太清楚，但对一些生活问题亦有说法。这些，都是由于当时片面的舆论宣传所致。退一万步说，我们不应该以现代人的认识标准来衡量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而应该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全面地看待一个人的功过得失。有贡献，我们就肯定，有好的方面，我们就学习。有不足的方面，我们就共同戒勉。全盘否定的观点必然是错误的。最近，我常想三句话，一句是历史是靠自己写的，一句是历史是靠后人评的，一句是只要你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有贡献，历史是不会忘记的。现以一首诗，就当作此文的结尾吧。



看见了南山，就感受到了你的胸怀。

看见了渭水，就感受到了你的坚韧。

看见了一棵树木，就好像看见你直挺挺的英姿。

甚至看见风吹掉的一片树叶，

就好像看见你坐船东渡而去。

你没有死，

你仍唱着岳飞的《满江红》！

如果说，你死了，你当含笑九泉，

因为清明的日子已经来到。







2008年12月12日于樵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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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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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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