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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在大巴山的孩子,过早地担负起生活的重任。放牛,便是由他们一手独揽的工作。
时令进入冬天,该收获的早收回了家,山间变成了自由的王国。大片大片的青草早已枯萎,惟有背阴处灌木林中的溪沟边,偶或有一些躲过霜雪的嫩绿的草叶,就是牛们难得的佳肴。
大雪封山,家家户户的牛栏里,牛乏味地嚼着干枯的稻草,一口一口艰难地下咽,身架骨慢慢地瘦得像风车。大人们见着心如刀剜,孩子们则在心底里盼着老天放晴,好不容易盼到太阳出山,积雪融化,孩子们便互相邀约,明天赶牛进山去。
天口还没有全开,村子里就响起了杂乱的牛铃声、啪啪的牛鞭声、沉重的牛蹄声、稚嫩的吆喝声。片刻,山谷中便传出来牛们昂昂的欢叫。
撵牛上山,早已大汗淋漓,跑回家胡乱吃些东西,匆匆地背上书包,要赶在第一声上课铃响之前,坐在教室的石凳上。
边听课,边要为牛生出许多幻想。总是幻想着自家的牛今天该有一个好运气,该会碰到一顿美餐,把肚皮撑得圆滚滚的;幻想中也难免生出担心,最担心是牯牛斗架。母牛发情,两头公牛争风吃醋,必以兵戎相见。公牛长着一对尖硬的弯弯牛角,眼睛圆瞪,露出凶气,互相对峙,谁也不让谁。两牛相斗,必有一伤,轻则头破血流,皮开肉绽,重则摔下崖去,不死也落个半残。
牛是巴山人的命根子,丢不起。孩子们自是明理,便想出许多法子来尽力避免,但倒霉事总不知会在哪一天会降临头上
仿佛有根无形的缰绳,一头牵着课程,一头牵着牛鼻。时间慢慢地捱到夕阳西去,老师一声令下:“下课!”孩子们风也似的奔回家,丢下书包,顺手拿上三五根生红薯或者白萝卜,连啃带跑,上山吆牛归圈。
一般地,牛都有一条比较固定的放牧路线,估计此刻在什么地方,心里都有数。找着牛心上便一块石头落了地,胆大的骑上牛背,潇洒地甩一甩牛鞭,大声唱着巴山流行的《放牛歌》,径直返回家去。
清早起来(嘛)去放牛(哦)
一槽(那个)山放出头(喂)
牛儿吃得饱(喂)又饱(哦)
哥儿(那个)心里好快活(哟)
牛也有迷路的时候,或者万一被刺藤网住,动弹不得,你得翻整座整座的山,在乱石丛、在密林中瞪大眼睛苦苦寻找。脸被划破,汗滴渗进去隐隐作痛,脚底锥起了血泡,也全然不知晓,整个身心都投入在一头牛的身上。
天很快黑了脸,村人闻知某家的娃和牛还没落屋,都自发地围到失主家。女人们拿出许多好话来宽慰母亲的心,男人们则提着马灯,举着火把,唤上家犬,东一头西一头分路上山寻找。
要紧的是先找着孩子。牛丢后,孩子往往不敢回家,躲在森林里痛哭。待到乡亲们找着他时,他早已头枕枯落的树叶,面朝漫天的星辰呼呼睡去了。
孩子既已找着,那人便要朝远方“嘿——嘿”地大吼几声。夜里的乡野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听见信号,其他人转而继续寻找牛的下落。
牛找着已是天明,喧腾了一夜的山村,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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