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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死你去!
“吃死你去!”猛听这句话,要不是看见会以为是吵架呢。尤其那方言把“吃”字念成“掐”,不懂方言的人听了,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也简直是毛骨悚然。
放心,这是个漂亮女子,说这话时微眯着眼睛,还带着笑意,所以不会令人误会,更不会毛骨悚然。
是种“异化”的温存,大概因为太爱吃辣椒的缘故,特有一种辣中的甜。男人们大多喜欢纯粹的甜,不太喜欢辣中的甜。可惜文字表达不出来,是那种既有“狠”的力度又有温情脉脉的独特性格。有个说法叫做“打是疼骂是爱”,也许可以用来作注释。
过去院子里的人每吃饭,只要不下雨,都喜欢端个大碗来院子里,连饭带菜堆得满满的如同“盖浇饭”,边聊天边吃饭。尤其夏日的傍晚这里凉爽一空气好。那时家家户户没有空调,也很少人有电风扇。夜里睡觉也是各人搬来一张竹床,竹床挨着竹床,“亲亲热热”的挤成了一排。
突然听到“吃死你去”,幸亏是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女子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大块红烧肉塞进了她“先生”的大碗里。那个天忧人沮丧的年代,一个月每人只有三两肉,那两大块是一个月的定量呵,人家还是自己省下来塞进“先生”碗里去的。
一次天气突然变冷,她取了件外衣,可不是温情脉脉的叫她先生,帮助先生穿上,而是嘎嘣脆的四个字“冻死你去!”然后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丈夫笑眯眯的飞过一个眼神,也许是飞吻吧!
那女子的个性爽快、泼辣。比如,人家要她帮助,只要她乐意,拔腿就去。才买回来的菜人家说好便把篮子里的菜全让给人家,自己再拔起“飞毛腿”重走一趟。每年一入立冬,就天天买许多豆腐,是做豆腐乳,他说是顺便帮别人做,哪是顺便。不过她有个原则,不给 “坏人”做。当然是她眼里的坏人。
人家找她丈夫帮忙,她会大着嗓门嚷:“好好帮人家,不要哄人叻!”不知情的人又会以为是在吵架。
“触及灵魂”和“全党共讨之、全民共诛之”的年代,是温度最高的那天,一个群众组织要她丈夫去接受“触及灵魂”,丈夫的“身体不适”躺在床上,当然也是有些害怕造反派整他。于是胎怀六甲的她挺着个好大的肚子:“我去代表”!
她颇有同情心,有人挨整的时候,许多人躲得远远的怕受连累,她不,照样笑眯眯的热情打招呼。
一个汗流浃背的中午,需要抢前上街刷大标语创造“红海洋”,给自己所属的组织捞政治资本,可是太阳太大了没人乐意去,她毅然答应:“我去!”提着沉重的浆糊桶,带着刷浆糊的茅草扫把,扛了一大卷毛边纸,冒着火辣辣的太阳,兴致勃勃的踏着滚烫的水泥路面去了。
她最爱吃辣椒,一顿也不能没有。缺辣椒的年代,她无论多贵也要寻遍各个菜场买来,简直是嗜辣椒如命。可是,有个群众组织动员她参加,她竟然回答说:“给两斤辣椒我也不参加!”
她十分泼辣。听听,哪像是年轻女子的调门:
一次有人骂她地主崽子。她当时站错了队,没有站在“正确革命路线”一边,于是忍了过去,端着饭碗自己吃自己的饭,可是骂她的人“得理不让人”,不饶不让的指桑骂槐、骂骂咧咧。于是她忍不住了,辫子一甩,也同样的不饶不让,停下手中的筷子骂道:
“对呀,我是地主崽子,可我争气呀。出身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娘要生我、我也没法不出生。可丈夫是可以选的,我选了个干部家庭出身的丈夫呢!”
她舒了一口气,觉着还没骂过瘾,便又不由分说的接着骂,骂得不亦乐乎:“嘿嘿,我哪象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自己投胎了个好娘好爹落了个‘红五类’,争点气呀!却东挑西拣的,偏偏钻到地主崽子的被窝里睡觉去了!”她使尽了泼妇骂街的劲头,撒起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眼还眼”的本领,骂得那人哑口无言。
当然有人不喜欢这种“泼妇骂街”的。我可是爱听,听得津津有味,所以几十年过去也没有忘记。
怪矣!为什么欺人者可以“泼妇”,受欺者却不能“骂街”。简直如同是“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整人者可以疾风暴雨,被整者的回应却一定得和风细雨,进攻者可以痛快淋漓、“炮火连天”,抵御者却非得“温良恭俭让”,天下哪有这样的歪理。
从前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说法,许多人都赞成。那女子的针尖对麦芒好哦,有特点、有个性、有魄力、有劲头。是的,对于强权无可奈何的时候,图一时的嘴巴痛快也是一种办法,可以叫做不是办法的办法。赠打油诗一首: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人若欺我、毫不留情。
互相帮助、彼此关心,对待恶者、不必温馨;
倚强凌弱、人人憎恨,天之公理、人神力惩。
“一人一个号,各吹各个调”,有人泼辣,有人斯文。即便如文风,也不能全都婉约纤丽、含情脉脉,还需狂放淋漓痛快的嘛。
一中医后来对她说,她这样做完全是对的;人就怕压抑,压抑久了会肝气郁结,会得不治之症。除了服柔肝平肝和清火补肾的药物之外,最好的办法还是把胸中的郁结之气,痛痛快快发散出来。
还有一次她去农场劳动,小头目自己收工后溜回家却不许她回家。第二天开始,她便天天收工后在车站旁边的树丛后面等着,等交通车来时,那小头目前门踏上车她便也从后门上车。上车以后望着那小头目笑笑。那小头头气得鼓暴着眼睛呵着气。
一次,政治学习时那个小头目批评她目无组织纪律,她可一点也不含蓄的说:“你家里有妻子,我家里不也有丈夫,你需要女人,我不也需要男人!”说得那小头目楞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中不敢啃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过去年代的趣事,犹如饭后的一杯茶,添趣而已,不足挂齿。从中可以了解点人的不同个性,又知道点社会、时代、历史的特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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