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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普查杯”水文化有奖征文)
家乡的生命之泉
杨宏涛
我的老家在秦岭终南山,那是一处阳光明媚的好地方。父亲说我们家原本在平原上,解放前夕,他的祖父为了躲避中国敏感词过滤抓壮丁,举家逃到黄柏峪一个叫安口的山上。秦岭山脉水系发达,可是安口这地方却是滴水贵如油。水,让秀色可餐的安口梁上几代人纠结,也是这纠结的水养育了我,教我学会了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记得那时候我们生产队叫“向阳生产队”,我理解“向阳”的含义有二:我们队上十户人家有八户享受了终南山第一缕阳光;共产党员人数居全大队之首。向阳的面坡有利农作物的生长,水源却是匮乏的,人畜饮水是生存的第一道难题。我的祖父母都是解放前入的党,他们对党的感情胜过了一切。那时候山上生产队的牲口都是各家各户喂养,我家的饲养室喂养了生产队四头力大无比,毛色油亮的耕牛。距我家两华里处两面陡峭的山峰间有一眼常年不干的泉水,我们队上人至今把那眼泉水叫“冒眼水”,泉边因阳光不充分而不宜居住。汩汩的山泉顺着山势一直流入黄柏河,那是一条无忧的小溪,在我眼里他是一位出色的歌手,五十年来那单调却优美的音符一直萦绕在我耳畔。春天山泉唱醒了漫山绿茵,夏日山泉唱得百花怒放,深秋山泉唱得红叶似火,隆冬山泉伏在冰下跳动着不死的脉搏。我家和山泉之间有一道天然屏障,山梁以南住着我们两家近二十口人,喂养着生产队五六头耕牛,山梁以北有我们赖以生存的那眼山泉。队上人都习惯把那道山梁叫“南岭”,以山梁为界,把我们住的地方叫“岭南”,把那眼生命之泉处叫“岭北”,亦称“南岭根儿”。祖父没有文化,他幽默、豁达,乐观向上,像一头耕牛,春夏秋冬不停歇地耕耘于岭南、岭北之间,他像一条龙,一生中引得山泉浇灌了岭南百卉争艳,五谷丰登。弯弯山道上他的汗滴肥了子孙,肥了岭南向阳面坡上一朵朵金黄的向日葵。他肩头那副挑水担子啊,记载了终南山一位老党员勤劳、坚韧、不知疲倦的一生。 祖父从来都比太阳起得早得多,清晨往返山泉四趟。家里盛水的大缸是祖父和队上另外七个人从山下抬上山的,这口大缸能盛六担多水,这一缸水三分之一供我们一大家人生活用,大部分是供我家那四头宝贝耕牛饮用的。不管冬寒夏暑,不论天晴下雨,挑水是祖父的“晨读”。尽管水是那么难取,我家的耕牛没因此受过委屈。祖父老了,我的父辈们全都远离家乡,没人能帮老人挑水。我和妹妹、弟弟上学了,上学路过那眼山泉,早上把水桶和棍子捎到泉边,下午放学抬上一桶,以为这样能让祖父舒展一下他驼了的背。那年叔父入伍十年后第一次从河南洛阳部队回家探亲,头上的热汗还没干,就操起扁担和水桶,一口气挑满了那口大水缸。临回部队那天下午,还舍不得丢下那副扁担。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县上水文勘探人员,为了解决山区群众饮水困难,多次跋山涉水来到安口,结果只有一个:安口向阳的山梁上没有水源。我的祖父也曾试图在我家门前一个叫沙沟的地方找到水源,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 1985年夏天,我从青海高原部队回家探亲。父亲告诉我:“前年咱们这里大旱,安口梁上的水源全部断了,南岭根儿的冒眼水每天也只能渗出一两担浑浊的水,全村几十口人要吃喝,牲口要饮用,把人难怅扎咧,你二舅每天要从山下黄柏河往回挑一担水”黄柏河距我舅家十几里山路,我舅还是没舍得卖掉他家的耕牛。听了父亲的唠叨,我差点掉下眼泪。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父老乡亲已移居太平河岸,清澈见底的太平河水愉悦着饱受水荒的乡亲。我的祖父和他的挑水扁担,却永远地留在了昔日的向阳生产队。每年清明节,我都要陪着父辈们回一次老家,经过老家那眼生命之泉时,我都要带一瓶泉水洒在祖父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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