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扈风云壮中华

叶落涵萧

户县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物华天宝，地灵人杰。
    7000年前，这片土地上，就有先民辛勤耕作，用汗水凝成丰硕的食粮。1956年和1972年，户县天桥乡丈八南遗址和甘河镇甘河遗址分别出土碳化粳稻，以典型的老官台文化类型，显示户县稻作农业已有7000年历史，同时也为上古粳稻传播北纬35度提供了实物依据。
    且不说以《山海经》中“骆明生白马”而得名的白马河，而白马便是神鲧。鲧便是大禹之父。据皇甫谧《帝王世纪》，鲧主政的崇国便在丰镐之间，大致属于当今户县范围。且不说《诗经》记载“沣水东注，惟禹之绩”，而户县便有因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而得名的三过村。只说那公元前2069年，也就是夏启二年，爆发于户县西南甘河岸边的甘之战，也已经够回肠荡气，够激昂悲壮，称得上中国历史浓重一笔。
大禹逝世不久，夏启流放了大禹生前选定的接班人伯益，废除禅让，世袭夏王。
    夏启为王，兴高采烈，设宴钧台，各方诸侯部落，争先纷纷朝拜。只有有扈氏认为禅让制度怎能破坏，伯益为王怎能说废便废，天理何在？他不买帐，不纳贡，不出席，无疑给启当头浇了一瓢凉水。夏启大怒，发兵讨伐有扈氏。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时有扈氏地盘较大，都城在今户县韩村一带，东部疆域已到今陕西省东部。从夏启元年开战，到夏启二年，有扈氏已经力不从心，寡不敌众，且战且退，以至失了都城，败退南山北麓甘河边上。夏启部下将领有了恻隐之心，踌躇不前。夏启决心将有扈氏赶尽杀绝，誓师甘亭，发布檄文，宣称不听令者，本人杀死死庙，妻子儿女废为奴隶。这就是收入《尚书》有名的《甘誓》。甘河决战，有扈氏惨败，被擒斩首，百姓死伤无数，幸存者被罚放牧牛羊，苦度日月。
甘野之战的结局是悲惨的，却以我国进入奴隶社会的第一场战争载入史册。户县得名于有扈氏，因甘野之战使户县有文字记载历史达到4080年，世所罕见。据明朝王九思考证，当年扈谷已讹化为化羊峪，甘亭镇名经专家呼吁，也已恢复。
    如果说甘之战是由东向西战争的结束，那么文王伐崇，则拉开由西向东战争的序幕。早先商王文丁囚杀西伯季历，商周结怨已深。地处当今户县的崇侯虎偏又火上浇油，向商王帝辛（人称殷纣王）告密：“西伯对周围诸侯施恩，收买人心，从长计议，不可不防。”帝辛当即诱捕囚禁西伯姬昌，并杀死姬昌长子伯邑考，抑制延缓周族发展。
    西伯姬昌以韬晦之计，麻痹帝辛，加上营救姬昌进献宝马美女，讨得帝辛欢心，西伯姬昌不但重获自由，还取得对周围诸侯的讨伐权。
    姬昌回到岐山的第五年，发出檄文，指出崇侯不孝敬父老，不公正执法，不平均分配，领兵伐崇。钧杆，棱车齐上，冲车随人强攻，经过三月激战，崇国那坚固的城墙终被攻破。军队还没进城，姬昌便明令约束：“不许杀害无辜百姓，不许毁坏房屋，不许填埋水井，不许滥伐树木，不许拉用牲畜！”
严明纪律保护了崇国百姓生命安全，保护了崇国财富资源。《诗经·文王有声》记载：“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户县在商朝仍为崇国，那么当时丰京也当在崇国原有的土地上。伐崇大成功，打开东进的大门。后来，武王伐纣也是从丰京领兵出发的。
    王季陵、花园村、小丰村、周贵坊、董村、黄堆一系列地名，积淀着深厚的西周文化。
    春秋时期，秦国挥戈东进。公元前687年，秦武公在西周杜伯国故址设杜县，户县当时属于杜县。县下有亭，户县古称杜亭。
    秦王朝，气壮山河，功盖天地。在户县，史载有秦始皇囚母萯阳宫的故事。因了嫪毐叛乱，秦始皇将和嫪毐私通的生母王太后囚禁于户县西南的萯阳宫。
    二十七名大臣诤谏被杀，仍有茅焦不为所动，冒死直言秦始皇此举不仁不孝，长此以往，会失去民心，更何诶囊括天下，并吞六国。
    秦始皇幡然悔悟，驾临南山北麓萯阳宫，风光浩荡接回母亲。
    秦朝被中国敏感词过滤，汉王二年（公元前205年）七月，汉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占领关中。汉王刘邦东伐项羽，安排萧何建都设县，鄠（今改户）县是为其一。
    户县有钟官城，地处大王镇兆伦村，是秦汉王朝最大的铸币场所，从秦半两到汉五铢，陶范、瓦当不时出土，是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
    户县有上林苑。汉武帝打猎兴致浓，庄稼地里任驰骋，被百姓围困，由当地官员解救。汉武帝回宫，移出农户，开拓上林苑，包括户县等数县。
    户县有眉坞岭，因是东汉奸臣董卓所修，人多不愿提起。高，在人心也矮；长，在人心也短，连苏东坡也写诗讥讽董卓“脐脂自照不须灯”。
    后秦皇帝渡沣河，前往草堂寺听鸠摩罗什讲经，秦渡古镇美名传。
西域高僧鸠摩罗什云集俊哲，译经草堂寺，形成全国最大译经场。所译近百部佛经，至今风行于去。鸠摩罗什舍利塔，定位国宝。
    隋朝大业十三年，唐国公李渊起兵太原，长安城里乱作一团，慌忙调兵征讨。就是这时，长安西南，户县又有两支武装打着李渊旗号宣布起义，犹如两把尖刀扎向隋朝心脏，当权者更是慌了手脚。
    这两支武装：一是李渊女儿平阳公主，送走丈夫柴绍赵太原起义，她则在户县柴家庄园放粮赈灾，招募八百健勇宣布起义。二是李渊堂弟李神通从长安逃脱追捕，逃入户县太平峪，联络史万宝等，养精蓄锐，出山起义。平阳公主联络周至地方武装何潘仁，联合李神通，合兵攻下户县县城，其后势如破竹，连克周至、武功，始平（今兴平）等县，迅速扩展。户县支太原，遥相呼应，势成犄角，灭隋兴唐，丰功盖世。后来平阳公主兵力达到70000人，李神通兵力达到10000人，与李世民会师，合围攻下长安城，结束隋朝暴虐统治。
    平阳公主，巾帼率兵，史称“娘子军”。李神通，也即李寿，唐初便封淮安王。除了紫绍，户县参加太原起义的还有殷开山，屡立战功，封为邧国公，荣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隋唐的户县，近为畿县，又有太平行宫。李渊、李世民多次临幸避暑，贞观十八年，唐太宗李世民驾临钟官城，平息一次未遂叛乱。李白、杜甫、白居易，韦应物、岑参、郑谷、李洞等等，或游历，或为官，或隐居，吟咏长啸，金石有声。
    随着政治、经济中心东移，长安失去昔日繁华，户县也风雨潇潇。户县庞光镇杨砺在北宋建隆元年考中状元，石破天惊，如同闪电划过夜空，让世人刮目相看。他不以功名傲世，一年连升三次官，也不喜形于色。杨砺文集明时犹存，今已失传，仅有《杨状元四足歌》流传民间。
    户县作为抗金大后方，南稻务、北稻务、青羊务等村名仍承载着当年供应军粮的印记。文人领兵，是宋朝特色。晏殊、寇准、司马光均以永兴军宣抚使游历紫阁、圭峰，留题诗篇。范仲淹、魏野也曾慕名游览户县名胜。著名理学家程颢作尉户县，智断疑案，击佛祛邪，德政惠民。除众多游历诗，他在户县创作的《春日偶成》荣列《千家诗》压卷之作。
    南宋偏安，北方沦陷。咸阳人王重阳在今祖庵成道宫创立全真教、圆融儒、佛、道三教为一体，在民族危亡时刻统一思想，清除三教争端，意义重大。王重阳在关中传道受阻，东进山东，收下全真七子，为全真教发展奠定坚实基础。祖庵被全真教奉为“天下祖庭”，鼎盛时宫殿庙宇多达五千多间，驻有三千道兵防守。
户县地灵人杰，就是元朝这样一个短暂的朝代，贺氏一家就出了三个左丞相：贺仁杰、贺胜、贺惟一，人称“贺氏三杰”。忽必烈准备征云南，贺贲捐献白银5000两，解了军费紧缺难题，官至奉元路大总管。其子贺仁杰，其孙贺胜，其五世孙贺惟一除恶扬善，各领风骚。贺惟一还担任《辽史》、《金史》编纂总裁官。
明朝时，山西祁县移民在祁村建有公输堂，王九思倡建太史桥，张宗孟创建大观楼，或工艺精湛，或惠民益世，垂范至今。王元正朝廷争礼，李复聘除贪安民，张贤诫子树廉，正气凛然，彪炳史册。
王九思名列明朝文学“前七子”，受瑾党株连，42岁被勒令罢官。他听从父亲“弥谤莫如自修”的劝导，忍辱负重，发动群众，创建涝河西桥。因王九思担任过翰林院检讨，编修国史，人感其恩，称为“太史桥”。王九思在嘉靖年间创修《户县志》四卷，文字简明，史实准确，被誉为“关中名志”。王九思有《王渼陂先生全集》传世，今为陕西师范大学图书馆镇馆之宝。
    清朝，名列国史要数王心敬。他师从李二曲，潜心关学，实践农艺，朝野闻名，屡拒征召，著有《丰川集》、《丰川续集》广为传播。
    帝制崩溃，共和初兴，内乱外患，民不聊生。仁人志士，挺身抗争。
    杨明轩奋起争民主，关麟征血战台儿庄，赵寿山坚守中条山，赵廷平舍生忘死闹革命……惊天地，泣鬼神，“歌未竞，东方白。”
    户县农民画名扬中外，户县建成“中华诗词之乡”，“中华鼓舞之乡”。
    新中国户县最为重大的一件事，便是文字改革，把户县的“鄠”偙改为“户”字。为此，户县籍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杨明轩专门写了《鄠字简化及其它》一文于1964年6月10日在《光明日报》发表。1964年9月9日，经国务院批准，《陕西日报》头版头条发表重大消息《我省14个生僻地名改为常用字》，其中第6个地名改换便是：“鄠县改户县。”户县地名从此完成从“扈”到“鄠”至“户”的改换，既是回归，又是升华，也是简化。


作者简介：李养民，《金户视野》记者编辑，西安市文史研究院研究员，在国内学术刊物及报纸副刊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

lynco

飞扬跋扈兮叹猛士，魂归故里兮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