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拐 --------苦 果

唐伯虎

舅病故于胃癌。

    明天是大舅的丧葬日，按照关中农村的习俗，今晚要举办入殓仪式。其内容是，给其穿上寿衣、裹上崭新的被褥，再将其生前用品，如眼镜、手表之类放入棺材中，以备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使用。趁众人不备，我将大舅生前用过的一枝拐放在其腋下，然后盖上被子。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孰料被母亲发现，狠狠地教训我：“你个不懂事的东西，你大舅腿瘸了半辈子，你还不念他可怜，你让他带上拐，你是想叫他下辈子还当瘸子？”几位舅舅也责怪我，都说我心太狠。二舅还把拐狠狠地摔在地上。可是，谁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我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深知自己犯了众怒，不再争执。抚摸着大舅的这件遗物，我想起两月前，大舅托我修拐的事。

    两月前，大舅被确诊为晚期胃癌。医生给编了个善良的谎言，说他只是一般胃病，在医院治疗几天，再回家疗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大舅对其深信不疑。这天，我去医院探望。想到我最亲近的大舅不久于人世，我的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但为了大舅能开心地度过残日，我尽力克制，没让眼泪流出，还强装笑颜，一个劲儿地给大舅宽心。记得那天，我们舅甥俩谈得很投机，竟然不知不觉忘了大舅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临别时，大舅托付我一件事，让我把他的拐给修一下，他病好后还指望架着这枝拐行走呢。大舅的话，勾起了我的记忆。我想起一年前，大舅因胃部不适到县城看病，就住在我家。临回家时，大舅托付我一件事，让我找个电焊铺子，把他的拐给焊一下。我这才注意到，大舅的这枝拐因为年久失修，底部已经开裂，用铁丝扎着。我深知拐对于残疾人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其另一条腿。大舅十多年前因不明原因的腿疼，落下残疾，拐帮了大舅的忙，自不必说。我没有推辞，当场就答应了。恰在这时，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客户打来的，要我立即出车。晚上，当我回家时，大舅已先行离开，修拐的事，暂时搁浅。现在，大舅又提到修拐的事。而且是在他生命即将落幕之时，拐对其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和去年相比，拐是更加破败不堪。底部约半米开外已不见了踪迹许是已经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竹棍，两者用铁丝捆扎在一起。危险系数明显增大。一旦竹棍折断，大舅便会重重地摔在地上，造成二次伤害。我很难想象，一年多来，大舅是怎样架着这只破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的。为了弥补我去年的遗憾，我决计竭尽全力完成任务。便没敢怠慢，当时就去了电焊铺子，得知我是为舅舅修拐，电焊师傅连连夸我孝顺。挑最好的材料、用最好的焊条，总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拐给修好。并且开玩笑地说，这拐让你舅三十年都用不坏。我心里一阵酸楚，但我宁肯相信电焊师傅的吉言得以实现。

    拐修好了，可我可怜的大舅愣是没用上一次。他因为病情恶化，很快就去了另一个世界。现实生活中，我们每天为名忙、为利忙，却不知不觉忽略了亲情。等到我们醒悟的时候却发现悔之已晚。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在这方面上苍是吝啬的，是不给我们多余机会的。假如第一次我推脱了别的事情，很快为大舅修拐，也不会有今天的遗憾。我真希望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大舅在另一个世界不再当瘸子。

知性男人

好一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试问有几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