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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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电视剧《谍变》中有位国民革命军军长,因系杂牌军,备受排挤。日本人于是竭尽拉拢利诱之能事,并谎称已秘密控制该军长之母亲与女儿(而实际上其母亲与女儿已为中共秘密保护)。在该军长举棋不定之际,其母撰写一联,通过中共转交其子。联曰:“家亡实难为孝子;国破切记做忠臣。”短短十四字,则甚于千言万语。惟上下联第二字平仄不谐,“实难”、“切记”亦非联家之语。该军长复有一联,未能记住,内容相差无几。(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〇)
一一
楹联亦有经过增广而成为名联者。明末金声有楹联曰:“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清代蒲松龄在落第后,将之增广为“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其中所增“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可谓“联中有我”,体现了作者不畏艰难,奋发向上之精神状态,是以能感人至深。(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一)
一二
楹联构思往往能从经籍中来,得其一言半语,则可撰成全联。《论语·公冶长》:“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孔子认为申枨“有欲无刚”,反之则可称“无欲则刚”。此则为清代林则徐所本,其联曰:“壁立千仞,有容乃大;海纳百川,无欲则刚。”(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二)
一三
诗崇尚形象含蓄,绵里藏针,然楹联则可单刀直入,一针见血。诗教崇尚温柔敦化,为诗者尖酸刻薄,则必无好诗,故历代优秀讽刺诗寥若晨星。然楹联既可崇尚温柔敦化,亦可严加指责,横加鞭挞,故历代优秀讽刺联不绝于耳。(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三)
一四
风景名胜以诗文名者,众矣。其如鹳雀楼以王之涣诗名,黄鹤楼以崔颢诗名,滕王阁以王勃序名,岳阳楼以范仲淹记名。楹联问世而来,即与风景名胜结下不解之缘,昆明大观楼以清代孙髯翁联名,颇具典型。其联曰: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萍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此联单比九十字,与一般词字数相当;全联一百八十字,虽然不满二百字,但辞约义丰,令人浮想联翩,素来号为“天下第一长联”。上联写周围景色与登临感受,颇见提炼之功,其“东”、“西”、“北”、“南”之景物描写,不特精炼得当,而且灵动异常。下联写历史烽烟,至“费尽移山心力”笔锋一转,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之慨,堪称“无韵清词,联家绝唱”。(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四)
一五
余著《论语类品》方毕,适逢玉溪举办“风清气正和谐玉溪”征联,乃集《论语》章句以应之。联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敬而无失;观其所由,察其所安,敏则有功。”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源于《论语·为政》:“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敬而无失”源于《论语·颜渊》:“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观其所由,察其所安”源于《论语·为政》:“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敏则有功”源于《论语·阳货》:“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五)
一六
郭沫若喜集毛泽东诗词,有一集句联曰:“江山如此多娇,风景这边独好。”此联堪称妙手偶得,天衣无缝。“江山如此多娇”,上联源于毛泽东《沁园春·雪》:“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下联源于毛泽东《清平乐·会昌》:“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六)
一七
南昌近年建有“论语楹联园”,征集有关楹联若干,出有楹联专辑。其可嘉者有王乔林:“儒风典范,温良恭俭让;孔论真经,礼义信知仁”、伍三根:“事有先思,终无后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微失察乃输全局,小不忍则乱大谋”、赵定群:“依于仁,真君子不忧不惧;志于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梅仕灿:“克己复礼,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修身学诗,缘诗可观可兴可怨可群”、曹海通:“贫而无谄心方泰;乐以忘忧气自闲”、梁健:“言忠信,行笃敬;己不欲,勿施人”、宋贞汉:“仁者先难而后获;贤君律己以宽人”、“为政以德,修己以敬;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纪根起:“君子好学,居非安食非饱;贤人有道,敏于事慎于言”、“教育四方,文行忠信;诗经诸法,群怨兴观”、韩松宇:“弘道无忘其义;当仁不让于师”、“不器则多才多艺;无私可达己达人”、“智者乐,仁者寿;近者悦,远者来”、李海章:“岁寒知松柏后凋也;邦乱有干城先赴焉”、“陋巷四时无改乐;衷心三月不违仁”、刘新秀:“行若有成,切勿骄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文师华:“博学近思人心向善;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刘受之:“言而无信难交友;德者不孤必有邻”、曾清严:“讷于言,敏于行,乐道安贫,斯为君子矣;入则孝,出则悌,亲仁爱众,岂独圣人乎”、“教有言,文行忠信;子不语,怪力乱神”、钟方林:“君子无争,因识成人能尽美;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程经华:“立于礼,兴于诗,成于乐;观所由,视所以,察所安”。余既务经学,亦务诗文、楹联,而四海之内通此者有如此之众,乃知大道不孤焉。其书曾经翻检数遍,初知余有二副楹联入选,今日以电脑录之,方知为三副入选。集句“里仁为美;见贤思齐”,为余最爱,却未能入选,余则颇为遗憾。(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七)
一八
《中国青年报》曾有出句曰:“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是为回文联,其难点在于“自来”与“来自”二字颠倒,且“自来水”为物名。其最佳对句为:“中国出人才人出国中”,然“出人才”与“自来水”非为工对,且“国”为入声字,故知其对句并未达到及格标准。出句亦为游戏之作,乏善可陈,且内容亦不确。上海处在长江入海口,淡水资源充足,根本无需淡化海水作为淡水饮用。(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八)
一九
相传解放前上海曾有一倪姓少女征婚,其条件为应对一联。其联曰:“妙人儿倪家少女”,至今无人能对出。此联难点一是“妙”字由“少女”二字组成,二是“倪”字由“人儿(繁体字)”二字组成。事为笑谈,若此联其无人能对,“倪家少女”岂不虚度青春,耽误一生?(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一九)
二〇
对联中有一字对者,其如“墨”、“泉”,取其“黑土”对“白水”之意,此联构思精巧,自是汉字构字之奇所致。又如“柳”、“坤”,表面看起来二字毫不相干,然而“柳”字偏旁为“木”,“坤”字偏旁为“土”,皆为五行之意;“柳”字右半部为“卯”,“坤”字右半部为“申”,皆为十二地支之一,以“五行”、“地支”合于一处,故二字即此成对。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之厄运,其时某报以“生”为上联,征集下联,有人以倒写之“死”字相对,意为中华民族“宁肯站着死,不可倒着生”。此联虽然极为短小精悍,其意则胜于千言万语,同样具有“投枪”、“匕首” 之战斗作用。(松云子《桴斋联话》【卷一】二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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