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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梦的解析》发《中国文学》2010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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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8 13:32: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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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赵丰 于 2010-4-8 13:33 编辑

童年梦到一条河的时候,潜意识知道它就是沣河。于是,我的梦从童年出发了。

沣河,关中腹地一条注入渭河的河流。站在秦岭的峰顶,它所呈现出的形状宛若一条曲线,仿佛生命的轨迹。周文王、秦始皇、汉武帝,那些有着显赫历史的人,都曾在此建都,下诏。偶有闲情逸致,也在河边赋诗,狩猎。秦渡镇,就卧在沣河的岸上,窄长,飘零,散漫,流逝着一些历史的碎片。

童年的梦是生命的反弹。时光不可复制,而梦,恰恰弥补了这一点。沣河和秦渡镇总是毫无先兆地光顾我的梦境,那些梦并不完整,不清晰,但是,它是我生命的影子,有一种虚幻的美丽。贫穷而丑陋的童年,我在阳光下露出光腚。夏天,镇上摆着一个西瓜摊,人家在吃西瓜,我的喉结随着人家的啃吃一上一下地颤动。我在等待西瓜皮的落地。啃吃西瓜皮,那是我的幸福。乞丐般的情景,现在被我毫不掩饰地向人们复述,丝毫没有自尊心是否受到伤害的羞愧。我曾经向女儿讲述童年的一些经历,她不以为然地说那是童话。两代人的隔膜让我伤感,索性蒙头酣睡,在梦里温习童年的功课。

我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从一条河边走过,弯下腰,捡起一片薄石,顺着水面飘去,那歪斜,晃悠的涟漪极像我童年的脚印。这是父亲遗传给我的习惯。他牵着我的手,下到沣河滩,眯着眼,用薄石在河水里飘出一串串的漩涡。后来,他老了,弯不下腰了。把手伸给我,让我牵着,让我演习他年轻时的动作。女儿大了,我又把这个动作传授给她。我以为,这个年代的孩子,是不屑于这样的游戏的,谁能知道,女儿竟然乐此不倦。

由此,我懂得了,生命的链接,是用肉眼可以看到的。

童年里,我的目光常常落在这些地方:一个院落,一片乱石,一堆瓦砾,一条小道,一只蛐蛐,排水沟中的一块西瓜皮,嗡嗡的苍蝇正在攻击一只死去的蝉……现在,精神疲倦时,我会去偏僻的乡下寻找这些物象。在沧桑的目光俯视下,那些物象带着一些禅意,如欣赏着凡高的油画,诱导我进入一种高僧才可以悟解的境界。

童年的美和丑,不过是生命的印记。他们并不预示未来。在哲学家的眼里,幸福的童年往往会衍变为灾难。因此,我常常陶醉在自己的童年里,并把它理解为灵魂里的伊甸园。童年的梦是一种自我反省,心理自救。唯有童年,才显现出人类的真实面目。在岁月的染缸中浸泡过之后,人们学会了忍耐,克制和约束,去适应祖先们约定成俗的生活理念。他不能像童年那样无所顾忌地哭,或者肆无忌惮地笑。就人的本质来说,这是一种压抑。而要排泄这种压抑,只有依托于梦境了。

关于童年的梦,很难有一个确定的梦作为典范。去年冬天,一个朋友在一个酒吧过生日。室内空调的温热,恍若梦境的灯光,是回忆生长的土壤。有人点了首老歌《童年》,罗大佑的歌声回旋在在每个人的心底。因为距离,童年成了关乎天堂的回忆。几十个人情不自禁地吟唱起来,烛光下竟然有泪花闪烁。每个人都有区别于他人的关于童年的梦境。这是生命的源头,能够化解忧伤,还有烦恼。母乳、童谣、青梅竹马、太阳公公……那些人性化的词语款款地走向我们越来越疲惫的心灵。

我的童年有鬼的影像。大人们在叙述鬼时神态慌张怪诞,孩子们于是也谈鬼色变。童年的我却对鬼好奇,因为我没有一次真正遇到过鬼。听大人说鬼是在夜间活动的,于是我渴望黑夜。六岁那年的正月十五,夜色迷离着,是鬼出没的境界。我打着灯笼四处寻鬼。那时我孤寂,期盼鬼的安慰。我不敢去远,就在墙角后院的草丛中扯着脖颈寻找。脚步轻轻地,呼吸控制着,生怕惊跑了鬼。祖父那时还活着,问我寻啥咧,我说找鬼呢。祖父笑得腰弯在黑影中。咳嗽,拼命地咳嗽——这是他抽大烟落下的毛病。我疑心祖父就是鬼变的。梦中,鬼果然出现了,绿眼红舌,长发披地,站在我家后门那儿神秘莫测地笑,不像大人说得那般狰狞,也不像蒲松龄描绘得那样温情。事实上,这样的梦包含着被抑制了的希望。按照荣格的观点,“梦是无意识心灵自发的和没有扭曲的产物……梦给我们展示的是未加修饰的自然的真理。”那么,我寻鬼的梦,是对生命现象的拷问?

有时,在梦里,河流的形状离奇古怪,并不是童年曾见到的沣河。无数的河流穿越过我的阅历之后,我变得世故起来,梦中的河流就再也不会呈现出童年般清纯的模样。

硬 币 十岁前后,我曾困惑于捡拾硬币的梦境中。那时,还没有百元票面的人民币,最大面值是十元。我很难拥有十元的纸币,连抚摸,都是一种奢望。因此,我对钱的认识是始于硬币的。梦中,一片旷野,一座峡谷,一面河滩,硬币的光辉星辰般灿烂。上天赐给我收获硬币的机遇,我提着一个篮子,或者脱下上衣,硬币一枚枚地落进……按照古印度人解梦的观点,梦可以成为我们所在的物质世界中的现实,那么第二天我肯定要获得钱财。可是,现实是,第二天我仍然衣袋空空。我很失落,揪着头发对梦的预示产生着疑问。有时晚上睡觉前,放一只篮子在枕旁,以免梦中获得的硬币失去。那可笑的举动后来成为长辈们的笑料。


旷野、峡谷、河滩。总能梦到在这些地方奔跑。而且,一步似乎就能跨越一条河,一座山。路很窄,就在眼前,却像是很远的样子,如一条银色的小蛇。

梦是从大脑里幻化出来的,所有关于我的信息都会在梦中显现。捡拾硬币的梦,隐喻着我对物质和钱欲的贪婪。贪婪不是我的本性。在缺衣少食的童年和少年,我虽然羡慕过大块吃肉的情景,但并没有伸手乞讨。我捂着鼻子,躲避着诱惑。事实上,回到家有一块馍,有一碗粥足矣。然而,梦中的我却贪婪着硬币,这种背叛让我羞愧不已。换个角度分析,如果我不缺钱,没有经济上的拮据,以至于炎热的酷夏连一根冰棍都买不起时,我会做那样的梦么?我曾幻想腰缠万贯,像救世主一样向土地播种着硬币……白花花的银子啊!如此幸福的命运哪!父老乡亲背着笼,挎着篮,提着罐,甚至脱下裤子用绳扎了裤口去收获——这是符合逻辑的想象。想象中,乡亲们激动的泪水大把大把地流淌,让大地诞生了一条崭新的河流。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一种愿望的幻想式的满足。日有所思,梦有所得。这样的例子每个人都可验证。仕途上的人会梦到升迁,生意场的人会梦到发财,猎人会梦到诱人的野兔和山鸡……

在中国古代,释梦者认为梦是神灵的启示。《后汉书·冯异传》中记载冯异劝刘秀做皇帝,刘秀随声附和他昨夜梦见自己乘赤龙上天。刘秀乃一介草夫,坐龙椅,穿黄袍欠缺根基,梦竟然成为借口。无需考证刘秀是否做过此梦。梦是绝对的隐私,是一个人的精神载体。西方哲学家认为梦生活的基础是心理活动的一种特殊方式,赞美这种状态是一种向更高境界的升华。例如舒伯特便宣称梦是精神从外部自然界力量中获得的解放,是灵魂从感官的束缚中获得的自由。

如尼采所言:梦释放视觉、联想、诗意的强力。事实上,许多梦是没有逻辑关系的,甚至是荒诞的。年轻时迷恋《西游记》,梦见自己孙悟空一般弛风驾云。幼时还读过一本《宝葫芦的秘密》,是本连环画。梦中,那宝葫芦就归了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小时和祖父睡一条炕,祖父的脑袋里装着许多皇上的故事,我就梦见自己做了皇上,拥有无数的宫殿和美女。那时我还幼稚,以为幸福就是财富。

祖母的炕角有一个黑色的瓦罐。父亲每次给他些硬币,她都装进瓦罐里。装进瓦罐之前,她要用清水洗净硬币上残留的污垢。我的记忆里,她用那些硬币给自己买过一个发卡,聚拢起花白的头发。还买过一个糖葫芦,让我高兴了一个下午。离开人世那年,我九岁了。她把那个黑色的瓦罐交给了我。“娃呀,婆这一辈子,一分钱都没乱花过。”

是祖母教导了我珍惜每一分硬币,并将我引导到关于硬币的梦境中。有一本解梦的书说梦到钱币预兆着梦者应该认真评判自身的价值。这种不着边际的解释让人找不到北。我认为,钱币的梦是对生活的关照,反映了梦者对生活的奢望和对物质的渴求。唯有这样,才符合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梦是潜意识中的主体的原逻辑的象征体系。所有的梦境都必须回归梦者的主观和客观的现实才有意义。现在,那些有关硬币的梦已经被一个又一个句号阻断,没有什么比来自现实生活的障碍更残酷,也没有什么比精神的向往更珍贵。捡拾钱币的梦了无踪影,并非我已经腰缠万贯。从本质上说,我对生命,对幸福的理解已经实现了从物质到精神的战略性转移。

魔术师伸手空中一抓,几张白纸变成了一叠钞票。这是后来我看到的舞台上的表演。白纸可以变成钞票?如果时光可以倒退,我也许会幻想成为魔术师。

裸 体 梦中,我忽然间赤身***。走在大街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连裤头都没有穿。所有人的目光都呈直线射向我的害羞处。裸露的阳光,斥责的目光,风的旋转,还有女士歇斯底里般的嚎叫。她们捂着眼睛,惊惶失措地逃离现场。我渴望地面出现一个空洞,失魂落魄地寻找。

好在只是让被褥覆盖着的梦。一头雾水地从梦中醒来,我的意识有些模糊。皱着眉头想:我怎么会没穿衣服?想着想着就头疼,拇指拼命地按摩太阳穴。一会就舒口气,放松了心境:哦,原来是梦!我从不欣赏那些生殖器崇拜者,无论是原始初民对生殖器的顶礼膜拜,或者某些现代艺术家倡导的所谓为真理而“献身”,我都不感兴趣。上帝创造了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并没有因为他们***而羞耻,因为上帝还没有发明出遮羞或御寒的衣服。上帝创造了人,这是他的丰功伟绩。但如果仅仅因为亚当和夏娃是赤裸的,就以为***代表着纯洁,象征着神圣,那还不如拜猿猴为师。

男女生殖器崇拜的遗物和遗迹,至今在全世界的每个民族中都或多或少地有所保留。在罗马帝国时代,奉祀大母神的男祭司要割下他们的阳具和睾丸,呈献在大母神的神坛上,这个仪式被称为“取悦女神”。以致有的学者说“性器官是任何文化的基础部分。”让我感到惋惜的是,现在,仍然有人津津乐道于***文化,并推崇为行为艺术为之唱赞歌,办展览。这意味着,某些人骨子里依然栽植着罂粟一般的花朵。

我的梦里有一片湿润的天空,我的爱人在天空下出现。她应该是这样一个女孩:眉宇间荡漾着无法掩饰的忧郁。她是一棵纤细的小草,栀子花般清晰而明媚,开放在我的梦境中。她闭着眼,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褪下,裸露出维纳斯一样的肉体,白皙、细腻,光滑,放射出炫目的光芒。她被我拥抱,亲吻……梦醒后,回忆着令人神驰的境界,禁不住诅咒清醒之后的光照,闭上眼,流连忘返在梦境的情节里,产生了醉生梦死的感叹。情感和生理的释放是人类的天性,是一种真理。压抑性是一种心理变态行为。梦携带着人的本能赤裸而来。我们的身体被性梦耕耘过后,舒适,清爽。揉揉睡眼,伸伸懒腰,打个哈欠,阳光或者月光在窗头俯视你,道声早安,对你灿烂地笑。

黑夜是人类一面巨大的遮羞布。月亮上的嫦娥赤裸着卧在桂花树下,吴刚挥斧赤身伐桂。这样的情景如过滤了人世间诸多琐碎的纯净,虚构了一个静美的空间。它给人类的想象添加了神秘的浪漫的色彩。嫦娥和吴刚属于神灵,我们只能仰视它们的精神,不敢有任何非分的念头。吴刚和嫦娥无需人类那样羞羞答答,遮遮掩掩,也无需在梦境中满足性的渴求。对于人类来说,生理的需要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性欲的释放仍然不可回避。霭理士说过这样的话:“性是任何事物也无法熄灭的长明之火。我们应该像摩西那样扔掉鞋,赤着双足,去探索这不可思议的火焰。”这种对性的赞美之词我们虽然无法苟同,但性的魅力却是不可忽视的现实。可以确定的是,霭理士一定在他的梦境中尽情释放过快感,张弛过丰富的想象力。

在我看来,***的梦是人的性格的真实写照。人在梦境中审视***的真理。《围城》中风骚的鲍小姐被称为“局部真理”,因为“真理是***的”。弗洛伊德在分析***的梦时,指出它是对童年的怀念。他的看法无疑回归了人的本质:真诚、坦露。当婴儿从母体中分娩出来,其***并不代表邪恶。通常,我们沐浴在风中。风说,我永恒,我是***的。风还说,阳光是女神,我是侠客。风的解释让人联想到性。风的性欲让阳光宁静致远。这样的比喻让我爽快。

在一些场合,譬如可以自由发言的某个会场,无所拘束的宴席上,海阔天空的聊天场所,空气是那样舒畅,我的呼吸是那样自由。这时,我就会忘乎所以,不加掩饰地表白着自己的某些观点,还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我试图向人们展示自己赤裸的心灵,但是,我的表白往往被人们皱眉。散场后,有人这样劝导我:你要学会伪装。

噩梦 帕斯卡尔说过:“人如芦苇,不过是大自然里最软弱的东西。”人生命的脆弱,甚至不如一棵小草。所谓顽强的生命力只是意志的支撑。事实是,健康和不健康的人都有旦夕之祸。


我有过从噩梦中惊醒的经历。疾病缠身,被人追赶,突遭车祸,亲人不测,陷入深渊,恐怖袭击……险象环生的背景,模糊不清的人物,没头没脑的事件。最常做的梦,是有一些东西追我,它们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鬼,有时候甚至是外星人,我拼命地跑,要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我不管藏在哪里它们都看得见。我感到的,是恐惧和无助。一身冷汗醒来,我颤栗着用枕巾拭去额头的冷汗,拧亮台灯,再也不愿回到梦境中。

古人一口咬定,噩梦是精灵鬼怪引起的。《聊斋志异》中人物的噩梦都是鬼怪作祟。科学解释不了的,古人就推到鬼怪身上。实际上,噩梦是一种创伤经历的回忆。每个人都有直接的间接的伤痛,那是生命运行过程中无法避免的创伤。那种创伤是埋伏在心里的一条恶犬,别看它卧在某个墙角缩着尾巴,闭着眼睛,一幅漫不精心的样子,但说不定它会在你放松警惕时睁开眼扑过来咬你一口。你在惨叫,你会急呼120抢救。这时的噩梦也许是善意的提示:你要小心,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当手术刀也奈何不了生活暗处的毒瘤时,我们只有用锐利的目光来透视阴暗角落的毒蛇,以及被鲜花掩盖的匕首。有时,我们还必须依靠精神意志解除心理上的病痛。

一个朋友向我描述他做过的一个梦。一个早夭的童年伙伴与他约会,地点在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宅。他奔赴荒宅,看到了一具吊在树上的血淋淋的尸体。死者五官流血,被割掉了生殖器。整个一天,他都诚惶诚恐。清晨出门,秋风乍起,一片树叶从头顶落下,他紧张地哆嗦着身子。中午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一起车祸。其实,他连血都没有看见,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午,他的手机接收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尾号是47。他忌讳这个数字,就没接,可是第二次又响起来,接连响了四五次。他就忐忑不安起来。晚上,妻子要与他温柔,他却怎么也进入不了境界。他回忆起早年的情景。他的伙伴是在河水里淹死的。他亲眼目睹了那具裸露着下身的死尸。“是不是阴魂附体啊?”他带着恐惧问我。

噩梦的出现源于心理上的阴影。那种阴影是魔鬼生存的土壤。一有适当的机会和条件,它就发芽,开出带刺的花朵,结下毒汁的果实。只有解除心理的阴影,才能驱散魔鬼的阴魂,中止令人恐怖的梦境。即使做了噩梦,也不必担心会成为现实。噩梦过去,生活还得继续。天亮了,还是要梳理好翅膀,再次飞翔。


噩梦的出现既有精神的误区,也有生理方面的因素。斯蒂文森的名著《杰克尔博士和海德先生》描写的是善良、高尚的博士先生因喝了实验药物,在每夜周期性的梦中变成残忍的海德先生。因自身疾病导致的噩梦是肉体的病痛反应。鼻炎、哮喘、喉疾、风湿、肺结核、心绞痛、气管炎、胃痉挛、肠梗阻……梦中相同部位的反应像一面镜子一样,显露出狰狞的原形。这时,梦可能是一种提醒,一种预兆,古时就有人断言梦与疾病有关,中医也认为患病的梦是由于人体的阴阳五行失调造成的。《列子》中说,阴气壮则梦水,阳气壮则梦火。《黄帝内经素问》中更有对症的梦。

总是改不了抽烟的恶习,有时,咳嗽得喘不上气。妻子说:“抽,给死里抽。”我知道,自己的肺部一定是乌黑的,晚年恐怕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我去医院探视过一些肺癌患者,那种惨象让我为自己的未来胆颤心惊。我再超脱,也还是怕患上那种可怕的病。一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喉部出血,是那种漆黑的血,其中还蠕动着许多虫子。清醒过来,我惊恐万状。一大早,请了假紧张地去看医生。医生让我张大嘴巴,把眼镜贴在一个圆镜上。之后他说:你是支气管感染。他的话刚落地,我便热烈地回应他,弯下腰拼命地咳嗽。他摘下眼镜,眼神里丝毫看不到忧郁和紧张——对他来说,那是常见的病例。他提起笔,边开处方边叮咛:少抽点烟。

“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捷径。”弗洛伊德发现,通过对梦的解析,不但可以揭示出精神病患者症状的原因,而且可以探究出健康人潜藏着的心理和生理方面的疾病。

红 鱼 梦里游出一条红鱼,摇头摆尾,温情脉脉,做着匀称的游姿。是那种碧绿的水,衬着昏黄的光线。我疑心它是秋天哈纳斯湖的红鱼。哈纳斯是中原最北端的湖泊,美丽而神秘,是我神往的湖泊。据说,湖里有一种极其罕见的哈那斯水怪, 科学家预测可能是一种红鱼。无数的游人兴致勃勃地去了,却总是看不到水怪的影子。

我初恋的女友,名字叫小鱼。在我可以为爱情献身的青春期,她却随父母回了西安。分手时她微笑着:“如果你的梦中出现一条红鱼,那就是我。”那天,她穿着一件红羽绒。冬天,地上铺垫着寒冷的雪。我再也见不到小鱼了,她潜藏在我的梦中,变成一条红鱼。每次遇到一条河,我就止步不前,探头探脑地看着水中有没有一条红鱼。久而久之,那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个病态特征。

她说过:喜欢你,我要给你一生的快乐。她伸过来一只小手,让我抓。我伸出手,眼看要抓住了,那只小手却闪电一般缩了回去。就像我小时在河水里抓鱼,狡猾的鱼总是从我的手尖滑脱。我确信她当时说的不是谎话。因为,她举着拳头在我的面前发了誓。然而,三十年前的那天傍晚,她却如鱼一般摇晃着身子隐没在绿色的列车中。列车如流淌的小河缓缓而去,岸边站着忧郁而枯瘦的我。那天,风很大,我虾米一样,弓着腰目送着列车远去。

通常,我不喜欢城市,越是喧闹的地方我越容易眩晕。但在西安的街头,我却像捞鱼鸭一样,伸长脖颈搜寻着猎物。我总是惦记着三十年前的一个细节。在小镇百货商店的台阶上,我们同时发现地面上躺着一枚硬币。我止住脚步,迟疑着。她明亮的眸子露出一丝蔑视的笑容,拉着我的胳膊走进商店。那个细节,确定了我们之间的差别。我心里明白,我们最终的分手,绝不是因为彼此距离的遥远。她清高的骨子里不容任何污点的存在。

在西安的马路上,我奢望能够奇迹般地遇见小鱼,她的身体会发生些什么变化?她的笑容会不会还那样甜蜜?走起路来依旧那样轻盈么?她依然会那样维护着自己清高的品质么?常常看到,一些女人步入中年之后的臃肿,以及庸俗。对于小鱼,我特别在乎她的变化。虽然,我不可能重新拥有她。惘然中,西安的每条街仿佛都是红鱼的游乐园,每个女性似乎都是小鱼的影子,我很沮丧。这是一种暗示,我曾经的恋人不会拒绝岁月的侵蚀,也无法幸免于世俗的围剿。人生的种种无奈,她是无法幸免的。在岁月的俯视下,她再也难以维持那种身材,保持那种纯真,张扬那种红鱼一般的飘逸了。

想想,没有必要叹息。要求小鱼按照我的人生准则和审美方式生活,我不具备那样的资格。每个人都有既定的生命磁场和生活轨迹,让岁月戴上宿命的面具。换言之,要求别人为我的某种信念或者情感而活着,那是一种地道的强盗逻辑。分手后,我和小鱼仅仅通了一次信。之后,她就如秋风中的树叶音讯全无。真的,她成了我梦中永恒的红鱼,时断时续地漂浮在一些杂乱无章的梦中,勾引着我的灵魂,温馨着我的情感。我微笑着去打捞它,或者企图靠近它,它却眨眼间消失在浩淼的水中。

几年前,妻子买来一只鱼缸,放进几条红鱼。我是不喜欢在缸里养鱼的。我喜欢原生态状态下的动物。可是,对妻子的行为,我没有说什么。读书或者写作累了的时候,我就靠近鱼缸,近距离地观察红鱼的摇头和摆尾。我想从它们的身上看到一个人的影子,排泄我对她的相思。夜里做梦,鱼缸里的红鱼向我投来深情地凝视。它在代替一个人向我表达爱情。那个人,当然是小鱼了。曾有诗人这样比喻:相思是谁下的毒药?相爱是绝望的点燃。如此悲观的比喻我无法接受。因为小鱼曾经也永远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爱情的发源地和生命里永不消逝的电波。


看着鱼缸里的红鱼,我轻轻地叹息了声。叹息,是我的自由。想念小鱼,就是为叹息找到一个注解,一种归宿。

发表于 2010-4-8 14: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梦,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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