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白云飘飘》第十章

月池弋客

尽管云峰心里很不乐意，但他还是按时到了山外马家堡大姑家。
大姑想带云峰到亚飞家去，云峰不去，让大姑把她叫来，姑夫说你去了还可以把她家看看，云峰说家没啥看的，我就是想见人。大姑只好叫媳妇雪娥去把亚飞叫过来。
亚飞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人长得不算难看，也说不上好看，总的来说不讨人嫌。她来的时候还带着她的女儿。雪娥把她带进房间后，亚飞就很大方地让女儿把云峰叫叔叔。孩子叫了，云峰知道这还在过年中，就给了孩子十圆新钱。亚飞很客气地一直不让孩子接，最后还是嫂子雪娥接过来给了孩子。亚飞显得很不好意思。嫂子雪娥让他们吃糖果瓜子，给他们倒上水，带着孩子出去了，把时间留给他们。云峰只是在亚飞进门的那一瞬间看了她一眼，虽然亚飞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但跟文燕和水仙比起来就相差太远了，他想起二爸的话，他已经没有挑选的资格了。当这里只剩下他们俩人的时候，云峰不知道该给她说些什么，就端起糖果让亚飞，亚飞笑着说：“不客气，你姑家就像我家一样，咱们都不是外人。”云峰只好放下说：“那你随便。”点上支烟抽着。
亚飞剥着瓜子见云峰不开口，她也有些害羞，低着头说：“其实，咱们也算是熟人了。”
云峰说：“咱们见过面？“
亚飞说：“前年咱在你姑家就见过面。”
云峰说：“我没注意。”
“我听说你人好命不好。”
“我命好着呢。”
“你心眼也好。”
“这话咋说？”
“水仙本来是你媳妇。”
云峰笑了，说：“你这都是听谁说的？跟本就没有这回事。”
亚飞说：“你很能干。”
云峰又笑了一下说：“是吗？”
“就是的。”
“假如我到你家来你有什么条件？”
“别的条件我没有，我知道你从学校回来就到外边闯荡去了，你家里能有今天这样的光景都是你的功劳；这几年矿上的效益也很好，这矿也是你和村上订的合同。我家里的情况你大概都听你姑说了，你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云峰说：“我明白了，可我现在没有钱。”
亚飞说：“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弟弟不会不管的。”
云峰说：“好吧，我回去给家里商量商量；你也再考虑考虑。”
亚飞说：“我没啥考虑的。”她见云峰站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云峰说：“要不你晚上就不回山上了，到我家去看看。”
云峰说：“不用了，你家的情况我都听我姑姑说了。”
送走了亚飞母女后，姑姑问云峰咋样，云峰说：“一般化。”嫂子雪娥说：“我看亚飞挺高兴的，从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云峰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云峰回家后只字不提他见到亚飞后的想法，他觉得首先这三万块钱他拿不出来。
两天后大姑从山外上来，直接到了二爸家，晚上又让人把弟弟云鹏叫过去坐了半夜，第三天，云峰见弟弟一直很不高兴，他知道肯定是他们给他说了这事，就对弟弟说：“你放心，这事咱不说了。”
云鹏听了这话没吭声，过了一会儿问：“你年后准备咋办？”
“跟你开矿。”
“开矿？你不打工了？”
“不想去了。”
“那也行，你想开就开，反正我矿上正缺一名炮手。”
正月十五年就算过完了，十六正好是个好日子，十一个矿都选在今天开工放炮，家家都买了大卷的鞭炮拿到矿上放，于是满沟道鞭炮齐鸣，十分热闹。放过抱后鹏鹏就吩咐哥哥带上什么什么工具，到了矿上该怎么干，俨然哥哥真成了他的雇工似的，云峰并不介意这些。
开工后云鹏想放大炮，安排云峰带着四个人负责拉大炮眼，云峰观察了岩势，认为弟弟的方案不恰当，说：“这是牛鼻梁，有这么大一块矿石适合放大炮不假，但那上边顶着那么多的杂石，一旦把矿石炸了，上边的杂石也就会大面积跨下来，不但会埋了矿石还得花费人力清理矿场，太划不来了。这块矿石不但现在不能动，就是将来也不能动。我建议咱们还是从左右打洞掘进，这样看着慢，但相比咱们清理一个月的矿渣效益要好得多，而且也安全。”另外三名工人也说：“云峰分析得有道理，咱就按他说的办。”
云鹏却火了，说：“谁是你们的老板？！想干了干不想干了滚，有的是人！我开了这么多年山，我不知道炮咋放？你们只知道上面有杂石，可你们不知道，咱大炮一响先推出去的是矿石，上边的杂石是后落下来的，它只能下来一小部分，而且就落在原来矿石长的地方，它并不碍咱们的事。咱把药量掌握好的话，说不定杂石还不会下来。”
工人们只好听云鹏的。
这段时间以来云峰明显感到弟弟不但跟他的话少了，而且对他的态度也不好；水仙自从他回来一直不跟他说话，他越来越感到他在这个家里已经站不住脚了，他成了多余的人了，于是他再次萌生了出外打工的念头。
恰在此时大姑上来问他要口话，云峰说：“等我挣够三万块钱再说。”
晚上二爸又把云鹏叫到他家坐了半夜，第二天晚上二爸又把他叫去，显得很伤心说：“峰峰，二爸把啥话都说了，这事你也别怨谁，都怪你太老实了。”
云峰说：“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二爸说：“他哄得了你还哄得了我？账是大队统一结算的。”
云峰说：“我谁都不怪；我大我妈老实本分，这是我做老大的职责。”
第三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云峰思考再三，敲了敲弟弟的房子门。弟弟打开门后堵在门口问：“哥，有事？”

云峰说：“我想跟你俩说几句话，水仙睡了没有？”
云鹏说：“她睡了，有话咱们出去说。”说着出了门。
水仙在屋里说：“我没睡，有话进来说。”
云鹏只好让他进来。
水仙确实还没正式睡，爬起来背依着被子坐在炕上。
云峰在炕前的椅子上坐下，说：“水仙，我知道你一直很生我的气。现在你也知道我兄弟这个人不错，他比我知道心疼人。我在外边流浪惯了，在家也待不住，这不我又要走了。我想对你们说的话就是，今后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我连一根柴棍都不会要。咱大咱妈苦了一辈子，把我们拉扯大都不容易，现在他们老了，咱家的情况也差不多了，到了该他们享福的时候了，今后我不在就拜托你们好好孝敬他们。”说完站起身给水仙深鞠了一躬，说：“水仙，对不起。”转身出门。
“哥！”水仙叫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不过你们放心，我是在外闯荡惯了的人。”
第二天早上云峰拿着铺盖卷，坐上拉运矿石的拖拉机出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