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白云飘飘》第八章

月池弋客

云峰回到生活区时电视早已完了，院子里除了几个女人在水龙头下洗衣服，几个男人在刷牙外再没有别人了，他低着头不敢跟人说话，进了宿舍上床就睡，而且把脸也盖了起来，仿佛刚才跟那个女人亲热的就是他。
第二天中午，当他从工地上回来看见院子里的铁丝上晾晒着他的衣裤时，又忍不住一阵脸烧心跳，急忙走进宿舍揭起褥子找他昨晚换下的内裤，可怎么也找不见。他知道文燕不会在他褥子下找的，但却奇怪了，他怎么找也找不见。
晚饭后他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再买一条，刚走到生活区门口，文燕追上来问他干啥去，他说：“出去买点东西。”文燕在他之前出了门。云峰这才发现她今晚打扮得很洋气，知道她也想出去，站着没动。文燕走了几步回过头说：“走呀。”云峰说：“平阳呢？”文燕说：“不知道。”云峰不敢跟文燕单独出去，他怕平阳知道后跟文燕闹。可文燕也站着不走还一再催促他快走，他只好犹犹豫豫地跟在她身后。俩人走到街上时文燕说：“看把你吓死了。”
俩人走进商店文燕问云峰买啥，云峰问：“你想买啥？”文燕不吭声，径直走到针织柜台前，先选了几双男人和女人的丝光袜子，又去看内裤。云峰看见男人裤头也不管好坏就拿了两条。文燕拿过来看了看说：“不要，这不是纯棉的，穿着不舒服。”云峰说：“这个好洗。”文燕还是给他换了。最后文燕又给她买了件夏天穿的不带刚圈的文胸，俩人提着出了商店。
在返回工地的路上，他们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休息，文燕翻看着她买来的东西，问云峰：“买这么多裤头干啥？”
“穿。”
“那一条……那一条我还在我房间水盆里泡着。你们男人那东西太难洗了。”
云峰的脸腾地红了。
“梦见谁了？”
云峰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尽管路灯光被头上的树叶遮着，文燕还是看到了云峰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昨晚到那儿去了，是不是去看录象了？”
“没有。”云峰不敢看文燕。
“去高架桥下了？”（听说哪儿是妓女最多的地方，价格也便宜。）
“你胡猜啥呢？”云峰有些生气了。
“哪你……你咋回来那么迟？”
云峰站起身走了。
俩人进了工地大门，走到一号楼下时，云峰停下了，说：“我昨晚就在这座楼上下凉。”
文燕抬头看了看月光下的半截楼，楼内漆黑一片，有些不信说：“你一个人跑到这上边下凉？没有电黑咕隆咚地，蚊子能把你咬死。”
云峰又走了。
文燕追上来说：“那上边凉吗，咱也上去凉快凉快。”
云峰站住了，回头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拉着文燕迅速进了二单元，上了楼梯，把文燕带到了三楼他昨晚去的那个房间。对面楼上那个房间没有人，漆黑一片，这个房间里也很黑。
云峰突然转身搂住文燕，文燕没有丝毫的反抗，她似乎早都等待着云峰这样的举动。
此后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这里来一次，云峰为了能更方便，白天的中午悄悄带着把扫帚把这里的卫生打扫了，还给地上铺上报纸。
一次过后文燕对云峰说：“云峰，我想离婚。”
云峰说：“我也想过了，可咱山里太苦了，这样会让人笑话你的。”
文燕说：“我不怕。云峰，我结婚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感觉到俩人在一起会有这么美好的感受。能跟你在一起我这辈子就没白活。”
云峰说：“咱们都好好再考虑考虑吧。”
文燕说：“我原来准备今年冬季盖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不盖了。”
云峰说：“房子你还是盖了吧；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千多，你拿回去用。”
“这么说你……”文燕哭了。
云峰说：“文燕，要说起来平阳这小伙也不错，他没有坏毛病，人的长相有好有坏，本事有大有小，他也挺可怜的；再说你们已经有了儿子，这样将来受罪的是孩子。山外的生活条件再不好总比咱山里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你已经二十八了，咱山里媳妇本来就难订，你这样岂不是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不会的，有合适的我还会结婚。”
“再结婚也找不到姑娘了。”
“我已经不是童男了，还找啥姑娘呢。”
“都是我害了你。”文燕哭得很伤心。
秋收秋播的时候本地人大都回了家，云峰仍然没有回去。文燕临走时云峰说：“你今冬想盖房，趁这次回去不如先把低梁埋下。”说着把一千块钱给她。文燕不肯接，云峰说：“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种完麦子后平阳见文燕并不提说盖房的事，还想急着去城里的工地，就问了声，谁知文燕却火了，说：“你想盖就盖！一个大男人那像个男人样，干啥都没个主义；看见你就够了！”
平阳说：“哪你留在家里准备，我先去工地再挣些钱。”
文燕说：“就凭你挣那几个小工钱能给鸭子钉掌！一辈子都是个小工。你看人家云峰，比你进工地迟得多，现在啥活不会，一天能顶你几天的工资。我算瞎了眼了一辈子嫁了你这个窝囊男人，倒了八辈子霉了！”
平阳见媳妇又骂他了，也只有低头不吭声，想了想说：“要不你先去，我在家里准备打低梁。”
文燕既想回工地又不放心平阳在家里施工，真是左右为难，她现在心里很乱，也很烦，老想发火。

文燕再回到工地时天气已经很凉了，虽然她丈夫没有来，但她也不敢公开叫云峰跟她同居，这里不但有她表哥，还有云峰他表哥，更让她介意的是还有平阳的几个哥哥，特别是她跟云峰的密切关系早已引起了人们的猜疑，为此当包工头的表哥还专门找她谈了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已经知道是指她和云峰的关系。云峰也不轻松，当技术员的表哥瑞峰也给他吹过几次耳风，让他别和文燕走得太近了，注意影响。
有了这样的警钟，云峰再也不敢跟文燕出去了，文燕也相对安静了一段时间，但不久后他们还是忍不住去了一次一号楼。他们刚上楼，什么还没干，平阳的三哥四哥就紧跟着上来了。虽然他们见面后都假装很意外，很尴尬，各人找出理由为自己辩解，但他们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从此云峰再也不敢约文燕出来了。
此后云峰在工地上已经明显感到平阳的三个哥哥对他有敌意，这是他从他们对他的态度和眼神中看出来的，但他们都碍于没抓住什么证据；而且老板又是文燕她表哥，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转眼又到了冬季，一场大雪后所有工程都停工了，表哥让云峰回去，说他大舅和大妗子常问起他。其实云峰也准备回去了，他原打算这次回去就不再来了，明年就在家跟弟弟开矿。
晚上发了工资工友们大都出去逛街了，马上要过年了他们想在城里给他们和老婆孩子买些东西，年轻人喜欢看录象，门票也不贵，通宵两块钱。平阳的几个哥哥也出去了，宿舍里几乎空寂无人。云峰知道文燕还一直在房间里，他们的宿舍和文燕的宿舍之间只隔着一道十二公分的砖墙，如果不是文燕把那边用报纸糊着，从砖缝都可以清晰地看过去。他知道明天他们就要分别了，出了门朝表哥办公室看了看，不知表哥是出去了还是睡下了，房间的灯灭了，他鼓了好大的勇气推开了文燕的房子门。文燕正坐在床上给儿子织毛衣，其实她也是一直在等云峰，见他进来了，突然很激动，手抖得连毛衣都织不成了。云峰并没有把门关死，在她床边坐下说：“我把工资全都取出来了，这里还有两千，你拿回去盖房。”
“我不要。我先盖一层，钱够用了。”
“盖就盖好。”云峰把钱扔到她怀里。
文燕把钱又还给他说：“你留着还得订媳妇。过年回去抓紧点，别挑太细了。”
云峰见文燕又哭了，显得很尴尬，说：“文燕，我是想……”
“别说了，啥都别说了，这都是咱的命，咱们都认命吧。”
“我当初是想给你大一个惊喜，让他别小看了我，总想着攒够一万块钱，如果我不这么心重的话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还说这些话有啥用，钱害了你也害了我，可我现在，现在啥都没有。”
“钱会有的，今后无论咋样我都会帮你的。”
“别管我了，赶紧给你找个人成家，我不希望再见到你时你还是这个样子。”
云峰笑了，说：“咱们都还年轻轻的，往后的路还长，我都不悲观，你咋就这样了。生活尽管有坎坷，但总是美好的。我希望再见到你时你也不是这个样子，就像半年前那个样子。”
文燕擦了眼泪说：“我会高兴的，一辈子都高兴。”
云峰说：“这就好。”
作者简介:月池弋客，名，方建辉，鄠邑区人，陕西作协会员，西安作协会员，鄠邑作协会员，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烟雨彩虹》（中国电影出版社），以及长篇小说《花开将军坡》，大型电视剧本《鄠商》等，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散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