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涝河濯缨

江湖

江湖三年，余入职衙门，官分首次，同僚十数人，品级皆不入流，事少薪微，阋墙内讧不断，唯能吃香喝辣而已。首长春秋正盛，狡黠勇豪，囊年因精通御车术得长上信赖，后得转任地方执一方之事；次长出身科班，心高气傲，玩世欠恭，每与首长接谈，辄以“哈心甘斯基”相戏谑，首长甚是不爽，同僚中人遂共恶之。

某日适逢庆典，首长择一上好酒店宴请同僚，皆大欢喜。酒过三巡，首长举酒笑对次长曰：人言书房戏房非正人君子常居之所，君好读书，且桃面杏目，或擅此道耶？今满座同伍，皆豪爽慷慨之士，尽述房中奇术异方侑酒可也。阖座笑逐颜开，掌声雷动。次长面红耳赤，辩白曰：君不知世有莲花，能身居淤泥而不染污秽耶？君不知古有柳下惠，能美妇坐怀而其心不乱耶？时值一女侍至次长身边布菜，忽扣菜盘于次长头面，掌掴其颊噼啪有声。事发突然，满座俱惊，女侍掩面向隅，抽噎不已。

众人遂围而问其故，女泣曰：此人道貌岸然，真登徒子也，光天化日下竟出咸猪手，某不甘受辱，痛批其颊泄愤。自叹出身低微，本不如意，今受此辱，唯有一死。次长正欲辩白，首长颦眉摇手，乃离席暂避。首长上前好言安抚女侍，并付银票数张，待其不言不泣，众同僚相视胡卢，鱼贯而出。此后月余，次长转任他处谋食，事亦寝。

后经廿年，余于街头偶逢次长，至酒楼小酌叙旧。闻首长于十年前暴卒，次长大笑曰：君记否，曩年饭局，鸿门宴耳；辱我之女侍，娼女也。此等小人，胸无点墨，目光如豆，执事无方，捣鬼有术，大者祸国殃民，小者能为害一方。今闻其短寿如此，真报应也，共浮一大白可乎？

鼓腹叟曰：同堕江湖中，皆为薄命人，不意相害相残如此，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