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行仙

涝河濯缨

地行仙
邑人周某，善地行术，能往来秦晋于一夜之间。其耄耋之年欲收徒承衣钵，暗窥四乡童稚，皆不入法眼。某年秋日向晚，拽杖于途，见一乞儿，著牛衣而美容姿，似有慧根，遂以修仙学道相诱。儿颦蹙曰：地行仙于吾何益耶？周曰：无他，唯多见识耳。儿又曰：何为见识耶？周笑曰：所谓见者，博闻强记耳；识者，甄别臧否也。君不见垣隙土元乎？其目光不过毫厘，盘桓不逾径尺，颟顸猥琐，言行粗鄙，少见无识故也，以至终生罅隙。小子欲终生栖身丐帮而为土元乎？乞儿乃欣然诺之。
周延乞儿之家，掌灯时乃盘膝坐太师椅，著面具焚黄纸符，口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忽有四小人自土中出，捧太师椅四脚。周令儿坐己侧，戟指向东曰“疾”，二人如乘肩舆，离地百尺，向东飞驰。乞儿胆战心惊，目不敢睁，耳边疾风呼啸，割面如刀。周笑曰：小子可睁眼一观，关中美景尽在足下矣。儿微启目窥之，但见涝河一线蜿蜒曲折，大观楼巍然矗立，鄠邑城内四街寂然，寒风动野，斜月在林。周指集墟中黄光数点曰：此黄大仙家诸儿女子孙，迷惑人间美女俊男，盗取真阳也。复过密林一处，指林中蓝光曰：此乃城隍土地稽鬼册募阴兵也。及过杜陵大悲寺，指荧荧绿光曰：此寺中僧人做法事，超度四方孤魂野鬼也。须臾至华阴，见太华巍峨直耸云端。周曰：此处有阿鼻地狱入口，红光灼灼之处便是。儿忽问曰：见识固好，然饥既不能果腹，寒不能当衣，更不能换美妇妻妾田产与美宅车马牛羊，何用之有？周喟然叹曰：竖子俗气入骨，吾不能教矣。可惜一身好皮囊，岂合当终生为丐欤！
夜交亥时，二人游兴盎然，忽闻村庄秋鸡打鸣，周大呼悲哉，四小人欸乃一声不知所终。木椅失凭，瞬息堕水中。所幸水深及腰，二人得以登岸，至一住户问询。答曰：此地名曰少梁，所堕之处大河也，距鄠邑城六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