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子

涝河濯缨

骨碌子

张宗晟，鄠杜人氏，幼时家贫甚，瓦灶绳床，虽弊衣粗食难以为继。未几其父亡，舅氏善堪舆，谓张父阴宅不吉，或后辈多“骨碌子”。“骨碌子”乃关中方言，专谓嗜赌成性者也。张母伧然出涕曰：吾家贫如此，夫有葬身之地已属不易。知阴宅不吉而无力改换，岂非命呼？再者张门世代忠臣孝子，忠厚传家，然吾夫早亡，孤儿寡母无枝可依，此苍天庇佑耶？世间“骨碌子”甚众，能巧取富贵者时有所闻，虽不入正途，亦吾所愿。舅氏乃无言，张父草草下葬。
张及长，果机敏过人，尤擅摴蒱，与诸骨碌子博弈，每每如有神助，逢者无不铩羽而归，遂远近闻名焉，家道亦日渐宽绰。有富商子刘某送张黄白尤多，异其才，欲师之，张笑而不答，刘衔恨之。某日刘携一美妇与张博，复尽输之，张财色双收，远近哗然，刘衔恨益深。
张遂以美妇为妻，越数年，生二子，置良田美宅，俨然小康之家。张举手投足皆效故家子，然乡邻不以为然，皆称其为“骨碌子张”，心乃大不悦。遂至宗祠设香鸣誓金盆洗手，永不染指；大行修桥补路、衣飨鳏寡孤独之事，延塾师课其子知书达理问鼎功名，改换门庭之势成焉，乡邻皆善之。
刘某闻之大喜，乃倩人约张豪赌。张初峻拒之，然技痒难熬，复为赌注所动，欣然就约。孰料初赌即败，连战皆北，不觉田宅荡尽，殃及妻子。张自觉无颜见高堂妻儿，自经宗祠门前老槐东南枝，舌出唇外半尺，恐怖异常。张妻虽归原主，然感念夫妻旧情，一领草席葬张于荒野。
上贼船易下贼船难，岂张宗晟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