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树下的少年（5）

绿叶子

海边的日出日落曾经震撼过我，现在却是日日看着自然而然地忽略不计了。我继续敲击键盘，替凝香，写下她的故事。高大的椰子树，依旧在沙滩上画着剪影，摇摇晃晃地像是喝醉了的人走路。你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你们真是大胆得很！我先开口，给她了提示。
是啊，我觉得也是！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他只是他，是自己喜欢的一个人而已。和外表没有关系，和身份没有关系，和家世更没有关系。那个时候的感情，干净的好像天上的白云，也是无云的时候纯净的蓝天，深邃高远，爱意绵绵。
元旦前夜，住了两个晚上了，我不得不离开回自己家去。父母还等着我回家呢！已经记不得是怎么样爱了又爱，吻别了一次又一次，在夜幕降临小镇的街道上以后，我就开始准备出发，一直到八点多才真正坐上他的单车后座，他送我回家。
回家的路不远，你知道的，那条路，斜对着去你家的路。几十年前的那条路，还没有修成水泥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烂了。那条路总是要走大卡车，拉沙石的，很危险，也坏的很快。我们那个晚上走的，是彻底的土路，前几日才下过雪，路上冻了，一个坑接着一个坑，没有路灯，很冷的夜晚，我紧抱着他的腰，还是几次差点掉下车子，他骑得很艰难，有点上坡，加上他本来就个子不高，而那个时候的我，记忆里应该是丰满的。好像我比他还重呢！就这样一点点挪动着，路上没有别人，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终于坐不住了，跳下车来，他也下了车，我们一起慢慢走着，路边的麦地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小麦只有黑乎乎和土地一样的颜色。树张牙舞爪地扎在路边，没有风，清冷的冬夜，也没有月亮。他拉着我的手，我们边走边说着话。
他忽然说了一句，道路虽然很难走，我们也要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我答应着他，用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直牢牢地记着这句话。虽然他是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现在回想，恐怕是我没有履行承诺吧！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给他写信，他几乎不回信给我。我不管，依然继续写，一到周末就回家去看他。遇到他上班在的日子，就去他的宿舍一起住，他教我怎么揉面，怎么做扯面，棍棍面，怎么下面条，很多本地人的吃食都是那个时候才第一次接触到的。你知道的，我直到大学毕业才开始学做饭，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做饭给我吃，虽然我讨厌吃面条。可是他做的，怎么都是香的，不是假装的香，是真的好吃。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在外面吃的面大多数没有自己家现做的面条好吃，无论是简单的油泼面还是复杂的哨子面，都是手工的好吃。
他一直不给我写信，那时候我在学校给天南海北的同学写信，给你写信，可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他一封信。学校的公用电话是免费的，可是要排队，我就等着，每天不和他说话，我就无法入睡，遇到他不在单位的时候无法通话，我就写信给他，把我的思念我的爱我的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写在纸上，我每天都写，一个大大的日记本记了厚厚的一本。只可惜，后来被我烧掉了。
说到这里，凝香有点激动，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完美无缺，却什么都拿不起来了，当然，偶尔，她可以自己点根烟来抽。此时此刻，她好像很累了的样子，眼睛里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我，我懂了，她想来根烟。我抓起茶几上的烟，抽出来一根，放进嘴里，点燃，被呛了一下，然后把点燃的烟放进她的嘴里。她很娴熟地长长地吸了一口烟，顺着她的嘴角，青烟缭绕起来。我不吸烟，虽然她一直说我更像一个男人一样的活了一辈子。可是，我骨子里是女人，反之，她一直说她的骨子里是男人。无论她表面上曾经拥有过魔鬼女人的身材，可是骨子里她认定自己是个男人。
我怜惜地看着她的侧影，她的身后，无际的大海上，隐隐约约有海轮的影子，忽而又不见了。一只翅膀张的很大的海鸟在海面盘旋着。天，又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