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树下的少年

绿叶子

       高挑的椰子树飘舞着她单调的叶子，清晨的海边，游人寥寥无几。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坐在树下，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这样的坐着。因为炎热还没有来。凝香慢慢地诉说往事。我静静的听着，默默的记着。“ 北方的盛夏，晚饭后的我们总会出去散步消食。家属院的对面，也有一个院子，偶尔，停水的时候，我们院子里的人会去那里接水提回家去用。长大后的我，几乎没有再进去了。现在回想，注定的东西，是无法避免的。
       就在那个夏天的某一个下午，天晴的很好，知了也一样的叫得很欢。我走进了那个院子，就遇到了他。
       他，是一个外表很普通的人，普通到回头你就会不记得见过这个人。当我们在他的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我们看见他从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当然，我们有点紧张。毕竟，没有主人的同意就进入了人家的领地。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快的表情，略说了几句话，算是招呼我们，而后居然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慢慢的带我们开始溜达起来。原来，这里是附近的厂子的一个水汽加压站。住在对面的我们第一次知道这个。爬上大约十几步阶梯，就能看见围满的树木的土堆中间是一个地面上的储水池。水池的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很是茂盛。难怪我们没法从外面看出它的真面目来。
       他邀请我们去他的值班室坐坐。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中间一张办公桌，靠墙是一张长椅。这时候他语出惊人的说:我和你是同学，你不记得我了。很平淡的表情，我却傻傻的，不能消化他的这句话。他是谁？什么时候的同学过在哪个学校？完全没有概念。真的是无地自容了。他似乎对于我的反应也不吃惊，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轻描淡写的说，高考前补习的那两个月，我和你同班。我没有参加高考，接班了，来这里上班。即使是这样的具体提醒，我还是不能记得起他的名字。也是，那个时候的我，压力大，班里一下就加了很多新生，有外校的，也有往届落榜来补习的。都不曾记得和交往。他却还记得我？”
       很多70后的人都还记得吧？一毛钱一包的无花果，甜甜甜的，白色的丝状。可以说重新认识之后，我就成了他那里的常客。同龄人的话题不会少，他的话却很少，只是微笑着，听着我说。而他的屋后就有一棵无花果树，正是成熟的时候。我，站在树下，他很快就上了树，树不是很高，也不大。接到手上的无花果是心型的青皮略泛着浅浅的红，欣喜，快乐，不知炎热为何物了。心里就忽然滋生了某种异样的东西来。
      凝香讲述这些的时候，靠着一张软垫，躺在老旧的沙发里，干瘦的手里拿着空调的遥控器，问我:“你饿吗？”
我斜依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摇摇头。她说的这些，年轻的时候我好像听见她说过不止一次了，老了，却好像也记不起来什么。她的那个他，我也是见过的，在他年轻的时候。是个腼腆的，相貌平平的小伙子，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质。凝香却不这么形容他，我心里觉得她是想很客观的回忆他吧？
        我和袁凝香认识了有六十年了，虽不算是发小，也差不多。那个时候，转学去了十中的我，和她同桌，也是同龄。
        凝香的作文写得好，我只有望尘莫及的感觉。最初的我们还发生不小的摩擦，扳手腕还不能分出胜负，甚至还想出去教室外面单挑呢。
       下很大的雨的夏日，我们就那样在雨里疯狂的跑着，哪怕浑身都湿透了，也一样开心的大笑。而因为忘记了什么原因的在回家的路上坐了一夜的我们，也一样依偎着等着天亮。友谊就是这样生根在我们之间了。
       现在，我们都老了，我从千里之外，来到这个海边的小镇，陪她。 而她就开始讲述她的故事？或者也不能算是故事吧？我慢慢的记录着，偶尔，她不再继续说了，就会问一句：饿了吗？
       海边小屋里，她又开始说她的故事了。太阳也慢慢的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