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年集（原创）

户县文学

文图／户县苦果
        随着年龄的增长，有许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唯有赶年集的记忆深刻如初。
       记忆中最早的赶年集，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时候，我们家住在深山里，步行十多里山路，才能到达通往城市的山间公路。山路与公路的交汇处距县城还有八十里。由于当时交通工具稀缺，这八十里公路，也需要徒步行走。这样算来，进一次城，就需要步行近百里，可谓困难重重。唯其如此，也没有动摇长辈们赶年集的信心。记得每次赶年集的前两天，父亲就要掰指头计算，比如油盐酱醋需要多少，做到心中有数。还不忘叮嘱母亲一句，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咱虎子知道，路太远，娃吃不消。
       到了赶年集的这天，父亲特别起得早，至于什么时候起来，我不得而知，只是发现在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父亲早已经出发，母亲估摸，父亲这时候早已经走出山口，正走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父亲赶年集一般需要两天时间，这是固定不变的程式。于是，在次日的傍晚，我便守候在我家门前的那条出山路上，满心期待着父亲满载而归。我的最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等父亲买回来好吃好玩的，我是第一个受益者。父亲回来的时候，一般都在掌灯时分，好吃的东西当然有，比如水果糖什么的，至于好玩的东西却很特别，就是一本连环画册，我们称之为娃娃书。父亲不识字，书是父亲告诉书店营业员，说是买给十岁左右娃娃看的。但父亲买的每一本书我都喜欢看，比如《智取威虎山》《海港》《龙江颂》《海娃》《王二小》等。由于这类书籍大多是样板戏，读起来朗朗上口。从某种角度上说，堪为我的诗歌启蒙老师。
        父亲给我买的过年礼物毫不保留，但是父亲背篓里的年货，却如同相声演员的包袱，不到时候绝对不轻易抖开。于是每天遐想，父亲背篓里到底装着什么宝贝呢。谜底只有在除夕夜或大年初一这天全部揭晓。年夜饭桌上，父亲买的红糖，做成的甜肉津津有味，年夜饭桌上的其他菜肴，哪一样都离不开父亲买的油盐酱醋。给家庭成员买的诸如新鞋、新衣、新帽、新围巾在年夜饭之后，发放到我们手中。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发现，父亲唯独没有给他自己添置任何物品。现在想来，这才是父爱的伟大。大年初一，父亲从背篓里取出鞭炮，亲自点燃，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父亲背篓里的最后一批物品，是用于拜年的礼品，如点心、麻饼、柿饼等。小时候，喜欢过年，父亲赶年集，背回来全家的喜悦。
       二十多年前，我们家住在一个交通比较便捷的山村。这时候，父亲已经故去，母亲义无反顾的挑起我们家赶年集的重任。由于当时有人买了货车搞个体运输。年底，当这些车停泊在家里的时候，生产队出运费雇佣这些车给該队的乡亲们进城赶年集拉年货。由于车的容积有限，规定每家每户只能一人随车赶集。又因为当时的道路交通还没有上升到法律高度，所以这些车辆进城时载一车人，回来时人货混装，一路畅通无阻。这样便捷的赶集，比父亲当年的步行进城要好多少倍。所以当母亲自告奋勇担当这一重任时，我认为我应该举双手赞成，因为母亲可以借机逛县城，这对经年累月守在山里的母亲来说是莫大的欣慰。
        与当年父亲起早贪黑赶年集相比，母亲赶年集同样辛苦，往返的时间是生产队长提前拍板的，所以必须起早，然后集中在出发地。出发的时间，大约在凌晨四点左右。这个时候，是山里天气最寒冷的时候，由于是敞篷汽车，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一双脚冻的像跌入冰窖。返程的时候，由于人货混装，挤得人喘气都艰难。唯其如此，母亲没有透露过半句怨言，每次赶年集回来，都是饶有兴味的给我讲进城赶集的快乐。前面提到的路途艰辛，还是几年前与一位曾多次参与当年赶年集的大妈告诉我的。尤其提到母亲当年的不易，因为晕车，母亲一上车就吐得一塌糊涂。由于担心晕车，母亲愣是没有在城里吃一顿饭。母亲用自己的辛劳换来我们年夜饭桌上的欣喜和甜蜜。
       近二十多年，我家住在县城里。不需要像当年一样集中赶年集，需要的年货可以随时采买，哪怕年三十的中午，还可以上街采买年货。到此为止，赶年集停留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永远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