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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郭名高

[户县作家协会] 郭名高2015年散文汇总(附书法作品,每周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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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4 12:4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唐古拉 发表于 2015-6-2 21:17
郭先生散文写出了真性情,好!

谢谢,闹着玩呢
 楼主| 发表于 2015-6-9 21:3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6-9 21:42 编辑
北京来电



郭名高





    北京是个大地方,北京的电话特别多。
    有一年,我腿上泛了块白斑,时隐时显,起初并没在意,某日,于电视上看到治疗白癜疯的广告,心里搁了事,致电咨询。电话没有通。次日,北京拨过来一个电话,说是白癜疯专科医院。女同志普通话讲得顺溜,音质好,有磁性,满满地热情。问及症状,我如实作答,她条分缕析,结论明确!好在发现及时,现在用药,一个疗程即可痊愈。她索要相关信息,说三日内将药物快递过来,药到付款。900元,就我的心理承受,不算太多。我松了一口气,在网络上百度此类字眼,各有说辞。冯小刚是大导演,劳累过度,治疗迟缓,咱和他不同!我仔细斟酌网上的饮食条款,与医嘱相类,希望若冉冉升腾的太阳,照亮阴霾的天空。
    翌日,北京又来了电话,还是女同志,先是道歉,说昨天工作失误,遗失了我的相关信息,需要再核实一遍,马上将药品邮政快递过来。之后,还发短信告知汇单,一再强调,查收后电话回复。
越三日,我收到韵达快递,查药付款。中午,又接到邮政快递,还是一包药。我恍然顿悟,这是被忽悠了!打电话给韵达派送员,答复很简单,他只负责派送、收款,客户一旦拆封签收,他也无能为力!
    那日,天阴沉沉的,闷热、烦躁;刚放假,心不能释怀,我将电话打到北京。那人依旧客气,说要协助调查。听那口气,又分明在敷衍!责备,愤怒。那边冷冷地应付:不会有这事的!你患了这病,不可能只和我们一家联系,信息谁透漏出去的,很难说清!
    那个暑假,我怀了些许侥幸,开始服用这些药。按时,定量。一个月,两个月,没什么疗效,人像气球一般,一天天地膨胀。
    北京还来电话,北京的电话很频繁,一次一个号码,嘘寒问暖,堂而皇之的电话回访。

                       二

    北京是个大地方,北京的电话特别多。
    起初,她们组织各类书画大赛、夏令营,声称获奖者要在人民大会堂接受国家领导人颁奖,再逛颐和园、故宫!那极具煽情的游说,我报之一笑,问一句:交多钱?
    再后来,各类报刊、网站也来电话,先说你的好,你嗯嗯啊啊地客套,他来了劲,似乎面对的是高山大川,书坛又多一个于右任、林散之,只是太过低调!他微微一叹,再介绍他们的平台,他们的优势。我还是笑,再问一句:怎么收费?
    终于,有个不收费的。他们要为我做邮册,将书法作品印到邮票、电话卡和信封上,全国发行!那口气,满满地正能量。不过10日,一本豪华的邮册快递到手,当代书法名家xxx!咋一看,嗬,高大上!再看那页纸,一面是授权书,一边是征订数据、银行账户,那价格,每套三四百元,50套起步。又过三两日,工作人员电话过来了,商谈征订事宜!类似情况,那一年,我经了3次。再要我的资料,口里应着,却懒得搭理。而那三本邮册,在他人眼里,竟成了恭维、艳羡的谈资。


    北京是个大地方,北京的电话特别多。
    去岁,我为刘文华先生写过一篇文章。我们并不相识。文章通过微信平台发布半日,遭到刷屏,热捧。那天上午,我在老年大学讲书法,有三个北京来电,我见了就挂,见了还挂!课间,收到一则短信,洋洋洒洒五百言,是刘文华先生的;致谢,论艺,那份谦恭、执着,使我辈感慨良多。北京来电,被拒绝的北京来电,那是一个书法工作者对后学的情谊。
    北京是个大地方。北京的大,我是没概念的。那里住过齐白石,有拒绝日寇物资的美谈;那里发出过一个声音:中华人名共和国成立了!掌声雷动。掌声之后,我该如何看待首都人民?
北京是个大地方,北京的电话特别多!这不,又响起来了,我是接呢,还是不接?


2015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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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16 20: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6-16 20:54 编辑
生命若玉,玉碎人

郭名高


    周六,于墨缘堂喝茶。堂主一脸的阴郁。茶倒进杯子,雾气徐徐升腾,掩了他的恐慌、悲戚。那叙说,由茗香里扩展、蔓延,悠悠地,多了几分苦涩。
    他的名字,我不曾记住,见过几面,每次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把住堂主的脉搏,旁若无人。记不得,我们是否搭过话。他在文化局上班,幼时随祖父习医,后入伍,在部队医疗机构工作。堂主提及他的祖父,眼冒金光,那是将死人拽回来过的名医。多年前,邻里老汉断气,是他的祖父,把着逝者的脉搏,觉出了微弱的近乎止息的律动,从容地着人掏些炕洞里的灰粉,铺于地上,再将人平放上去。就这样,人苏醒过来,几味药下去,续接了十余载的寿命。祖父的高度,成就了他的不俗。堂主继续说:“前几日,我父母身体不适,还是他,为老人诊病下的药。”
    “他,今天,今天早上,人就没啦!——我刚从那边回来。哎……把他地,人活着,争名夺利,谁会在意,生命竟如此脆弱!”
    于我而言,他近乎陌生。听到这里,我还是有些震惊!那面孔依旧,白衬衫,平顺的发丝,望闻问切,写处方的神情,俨然就在昨日。
    他喝酒,喝得眼睛发红,视网膜脱落,许久没去单位。眼看好了,昨天下午,忽觉身体难受,拨了急救电话,人送进医院,再也没出来!堂主补充道:说是心脏有问题,他之前没这病呀!


    6月11日,微信圈传出一则消息,画家张养玉去世!我与他不熟,知道他在美术馆工作,似乎还是个副馆长。那地方我常去,没留意过这号人物。某日,他访问了我的博客,我回踩了一次,见了他一些画。他的头像我还记得,长发,微卷,头扭向一侧,略略仰起,乍一看,以为是熟知的某书法家呢。印象里,他很年轻。而他,也故去了!没有丝毫征兆:山间跃起的记忆;土坡上,高抬的右腿,青春闪耀;久久地,记忆的碎片,织起屡屡惋惜。我读到几篇悼念他的文章,他是善饮之人!52岁的张先生,因心肌梗塞而亡,在朋友的言语里,酒成了杀人的刀,森森地警觉!


   茶过三巡,味淡了许多。堂主提到王涛,说他也没啦!

     我开始失语,沉默!那张圆脸,还有长发,架副黑边眼镜,两腮及下颌尽被粗黑的胡须包围着,个子有些矮,肚皮像被吹大似的。我见了,拍他的肚子,他还在笑。笑在我的眼球里晃动,转着转着,滑下几滴泪来。
     五年前,就是这个时节,我参与十届国展动员会。朋友说:“王涛想认识你。他写隶书,对你很推崇,人还不错!要不,见一面?”那日,王涛将家当铺在宾馆客房里,人立于桌子一侧,三支笔攥于一处,唰唰唰地写大字,气场大地很。写毕,他抬头看我。我颔首微笑,他识趣地自我解剖:有些野?!我还是点头,笑着应和。
    王涛加了我的微信,见我发作品,他就竖大拇指!他说要来我这里讨教,我说来时电话联系。他终究没抽出时间。马年年底,他有个书画联谊会,邀请我去,因为时间原因,我未能到场。后来见他的活动报道,的确有魄力!二月初,他电话过来,说要出一本书,邀我写两件四尺作品,首发式定在亮宝楼。我试写了一张,铺在地上端详,不甚满意,回头继续临帖。那几日,适逢小妹婚嫁,我回家数日,再想起这事,紧接着就是监考、阅卷,依约又过去二日。我觉得歉疚,短信告罪。他呵呵一笑,说他通知太急,下次一定参加啊!我翻看聊天记录,那天是2月10日。再过九日,即是大年初一。他在微信圈发了拜年的祝福。当日,他似乎还去庙里敬香,身后是两位主席的照片,他巍然站立,两手后合,眼睛遮去了他的双眼,却没有掩盖他的笑容。
    堂主见我无语,便说,王涛喝酒太凶,或许……扯到饮食安全,聊及纷乱的社会,室内开始沉闷起来!我起身告辞,有太多的震惊与无奈。
    这天夜里,我翻看了王涛的微信空间,最后一次发言在2月22日,那是他家属悲痛的公告,定了王涛的追悼会日期!我翻着他以往的辉煌,还有那肚皮,那和善的目光,举手投足,尽显艺术家的派头。我非议过他的装扮,今日见了,竟觉得亲切。想起他要出的书,或许还没有杀青,留下的遗憾,让我思之痛惜,不禁潸然泪下。
     生命若玉,玉碎人!
                                                        2015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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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4 12:2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6-24 12:27 编辑
杏黄时节


郭名高


    六月中旬,麦子一阵风地黄了,麦穗耷拉着脑袋,飒飒地响。地头有些静寂,算黄算割叫得分外勤恳。镰刀一挥,汗水打湿了土壤,播下些许期待。
    祺祺电话那头喊:爸爸,杏黄了,快回来吃杏吧!
    女儿是我派回老家的监督员,监管母亲,不让老人下地干活。我问孩子,奶奶呢?她声音低下来,啜嗫着:“爸爸,对不起,奶奶跑啦!”跑啦?我故作惊讶,那是你不称职么!小家伙急了,辩解道:“我不让她去,不让她去,一觉醒来,就不见奶奶,她偷偷跑了嘛!”
    家里经营果园,菜籽、小麦是极少的。父亲想撂下那些琐碎空地,得知国家对种麦子有补贴,又犁了沟沟坎坎、园子间隙,撒些麦粒、菜籽进去。
    麦黄时节,母亲开始数日子,唠叨着回老家,说菜籽黄了,小麦黄了,苹果还没套完袋子!那急切,巴不得自个儿能打车回去。
    多年未曾下地,我拾起镰刀。菜籽长得齐肩高,密匝匝织了一片、又一片,黄里泛青,手指粗的茎杆,一镰刀下去,咯咯地痛快!老婆在一旁套袋,回头看我,摸着衣兜喊,没带手机,想给艺术家做个秀,条件不成熟!父亲招呼我将茬割低些,我抬头看远处的果园,执镰刀的手磨出一个泡,莹莹地透亮。
麦子碾罢,择了好日头,摊在场里晾晒。
这时,杏黄了,满村飘香,一阵风过,啪啪啪地滚了一地。树高十来米,向周边扩张、延伸,过了他家的墙头,进了邻居院落,谁也懒得伸手去摘。响动落尽,溅起一抹杏汁,杏核就从果肉里滚落,孩子跑过来,手里掂一块砖。
     长辈常唠叨:“桃饱杏伤人,梅梨树下抬死人。”话音还在耳畔萦绕,我的记忆里,却没吃够过。
     那时,村里杏树少,孩子特别多。眼盯着吃的,杏儿难得熟透。趁着主家不在,爬树翻墙,进了人家院落,一颗一颗摘杏,衣兜鼓鼓地,嘴里还叼一颗,酸得涎水直流,眉眼歪曲。听见远处脚步声,忽地从树上溜下来,急匆匆地翻墙,树干擦掉胳膊、大腿一层皮,渗出血滴来,疼痛持续了整个下午,青杏酸倒一排牙齿。
     树下一层落叶,断枝,杏核,狼藉满满。翌日,就见枝头挂一块牌子:小心中毒。字是认得的,没几个孩子当真。主人无奈,背个喷雾器朝树上扫。
     大伯场院正对一颗杏树,高及十米,犹如一把巨伞,笼罩好大一片绿荫。小麦摊在场里,日头正毒。树下聚了一堆人,《皮皮鲁与鲁西西》才讲了一半,一阵风刮过,树上掉下葡萄大的黄杏,一群孩子哇地涌过去。那杏又甜又沙,吃了还要砸核。杏仁扔进嘴里没嚼几下,都吐出来。这是一棵苦杏树。有娃捡起石头朝树上扔,石头击中一根枝条,抖落一地杏儿。主人拉门出来,一吼叫,娃们哗啦一声逃窜,身后回荡起尖刻地谩骂,久久地,划破了乡村的宁静。
     这日,我与朋友驱车而归。我的车就停在杏树下,推开车门,树枝忽地挤进来,三两颗鸡蛋大的杏映入眼帘,红里泛黄,一颗碰了我的鼻梁。我伸手摘下,在手心一蹭,狠咬一口,杏汁溅了眼镜片,那香甜,悠悠地沁入心脾。树下一堆黄透的烂杏,左侧是一页楼板,上边扔了块砖头,杏核散了一地。祺祺跑过来喊爸爸,我将孩子搂得多高,问杏好吃不?
     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家家门前耷拉着黄橙橙一片。那废弃的院落,多少年都没人居住,房屋开始坍塌,几棵杏树伸出墙外,枝头压满了收获的甜蜜,甜蜜中溢出些许凄然。村里年轻人愈来愈少。父亲端了梯子要为我们摘杏,我说一两箱子就好。他却上了房顶,十箱八箱地往下摘。我有些为难,催他下来。父亲正色道:咱这杏没农药,原生态的,你拿去送人吧!要不,一阵风,一场雨,全都坏了!
    我要拉几箱子去陵上卖,父亲有些不悦意。说要给谁谁谁提些,他家没杏,祺祺在家常和人家娃玩,还蹭饭呢!
    我不言语。一阵风,一场雨,杏黄时节,还有多少人惦记这个收获的日子!

                                                                                                                        2015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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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25 07: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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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25 08:56: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一树槐香 于 2015-6-25 08:58 编辑

文章,书法都很好!建议定期发 先发目录 发的有条理性些   给这些想看你书的人 一个免费的电子版   呵呵   还有   一次少发些  不要发重复   否则看得人眼花缭乱  晕乎乎的啊
 楼主| 发表于 2015-6-26 11: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树槐香 发表于 2015-6-25 08:56
文章,书法都很好!建议定期发 先发目录 发的有条理性些   给这些想看你书的人 一个免费的电子版   呵呵    ...

每周二作文,周三发出来,又重复的吗?
 楼主| 发表于 2015-7-2 20:54: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7-2 20:56 编辑

窗外青山
郭名高



    窗外的雨飘个不停,斜斜地,若箭头嗖嗖地划过眼帘,湿了街面、房屋,也潮了久抑的心穗。女儿回了老家,偌大的屋子,只有我和老婆,显得甚是孤寂无趣。老婆找来彩泥,捏许多小玩意:猴子机巧,小猪憨拙,小鸟怒目,花猫幽怨。上午,下午,一整天,她就忙这些,完成一件,凑过来请我品评。我搁下书,清清嗓子,扔出稚拙,抛洒精致,摊开字典似地,任词汇的战阵掀起她自得的笑靥。这时,我惊异地发现,激赏迸发了强大的创造力,老婆编织的童话世界感染了我,拍照,发微信,让一颗童心激荡开来。有人回复:“什么情况?疯狂网购!不过,这些小玩意真不错!”老婆抢过手机翻阅,眼里放光。
    初夏的雨缠绵了三日,我躲在屋里,读一本有关秋雨的书。历史的词汇在时空里延续,地主、帽子、迫害、诬陷,审查、有罪、平反,那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年代,一个缺乏独立人格、集体失语的岁月,展现了太多的野蛮与邪恶。
坐着,躺下,爬起来,混沌了时空,手不释卷,我试图读懂一个学者、作家成长的秘籍。
凌晨,眼睛有些酸痛,熄了灯,黑夜放逐鬼魅的浮影,无尽的比对、警惕、怀疑乃至自勉,路朝远处延伸,我无法获知这一路的风景。
    面对熙攘的人群,无法等齐划一,却渴望着人性的淳朴良善。下班途径农贸市场,路侧的文化墙已是不堪,又逢远处的黑狗耷拉着屁股,在一家茶庄门前排泄,我以脚掌狠踏地面,十米开外的狗受了惊,冲过来朝我嘟囔。我放缓了脚步,瞪着眼。这时,身后传来比狗还泼辣的妇人的谩骂,恨我惊吓了她家的狗!我回头理论,见那满身的赘肉,卷发似蓬草,扭曲的眉目,我知道,若再纠缠下去,必然无趣。街头遭犬咬,人若计较了,便是人的不是!
    同事和我探讨某名家的书法,他是不大懂得的,罗列诸多职位、身份给我,我只是一笑。我的回答或许超出了他的预料,使他滋生了挑战的味道,和我辩论。而我还试图改变于此毫无积累、又不愿聆听的无畏者的认知。时代不需要权威,权威被自负踩在脚下。
    静下来,面对野蛮,面对无知和非难,驻足分辩,那是徒劳的自我销蚀。走自己的路,突然有些紧迫 感。于先贤,我意识到自己的逼仄。作学问么,离不开勇气和敏锐的思维方式和洞察力,独立才是最重要的。
    外出监考三日,书还没有读完,我就一直带在身旁。《借我一生》,余秋雨用自己的经历来诠释成功的种种可能性。反躬自照,我开始迷茫,惟恐成就之巨细,脱离了勤奋、独立而有了太多非正当阻隔。
    那是一个苦难的年代,苦难之后没有太多条框排斥一个有才华的青年。他的第二次苦读在一间十三平米的屋子里。汗牛充栋,夜以继日,他奋笔著述,让《戏剧理论史稿》步入高校课堂,十年不衰。而这,只是开端。《戏剧审美心理学》、《中国戏剧文化史述》也相继诞生。他以自己的学术赢得了教授的破格评定,也因此,做了上海戏剧学院的当家人。时过境迁,这个时代,是否还有如此的气魄?!当我们的精力被琐碎而庸碌的条框分解,谁还会给学人应有的重视!
    坐在教室里,盯着这些学生沙沙地写卷子,我知道自己的目光开始呆滞。当思考的课题与特定处境发生太大落差,我开始恐慌,怀疑。记得同样于基层教过书的吴振峰先生,在《心仪秦汉》序言中提到我的生存处境:偏居小城一隅、绝非文化首善区,言语里尽是惋惜。于此,恩师史星文先生也多次表达过如此的忧虑。我知道人生之不易,性格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将来的路程,而要改变,或违背心性,或无力回天,绝非自己能够左右。我看到了秋雨先生的勇敢与执着,而这些需要资本,目前,我还不具备。忧虑,纠结,想吼一声,吼过了,开始自我勉励:既然无法左右环境,试着再努力一下吧!
    好在有些琐碎可以取舍,我极力使自己再简单些。窗外艳阳高悬,清风拂过窗棂,抚摸我的脸庞。放下书,仰望远处的终南山,我的心似乎舒展开来。
                 
                          2015年7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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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3 15:54:29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喜欢郭名高老师的文字,文风质朴,字体隽永;文如其人,字如其声。
惠中有你更精彩,余下有你愈豪迈!
发表于 2015-7-3 16: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上林真人 于 2015-7-3 16:02 编辑

2014年初,我去兰州办事。临行前有感而发,结合甘肃的历史人文和自然景观,胡乱自编了《马踏飞燕说甘肃》打油诗,抒发对甘肃的敬仰和对兰州亲人的思念。
全文如下:
马踏飞燕说甘肃(自编)
马踏飞燕说甘肃,历史长河越千秋。岁月经典数不尽,多少雄壮在里头。
                           ——题记
马踏飞燕陇上行,边塞诗人抒豪情;
葡萄美酒夜光杯,凉州词里忆峥嵘。
张掖武威嘉峪关,敦煌石窟最不同;
黄河母亲摇篮曲,历史画卷万千重。

酒泉卫星揽日月,军歌嘹亮戍金城;
丝绸之路跨陇海,兰州新区又称雄。
牛肉拉面千条线,名嘴政要更出名;
东岗西固五泉山,河西走廊话永登。
                           
                                     2014
年元月7日顺口一溜



 楼主| 发表于 2015-7-3 20:31: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林真人 发表于 2015-7-3 16:01
2014年初,我去兰州办事。临行前有感而发,结合甘肃的历史人文和自然景观,胡乱自编了《马踏飞燕说甘肃》打 ...

相当好!!!常往来
 楼主| 发表于 2015-7-17 22:2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7-28 20:59 编辑

师贤斋漫笔

郭名高


这几日颇不安宁。
回到老家,我将书房安顿在院子北侧的简易棚子里。棚子三面通风,一侧是面土墙,土墙顶端垒了五层砖,石棉瓦由这面墙倾斜而下,被几道檩条还有三根砖柱撑起来。右侧是棵柿子树,躯干伸过了棚顶,枝叶笼罩了一大片绿荫;左前方是棵梨树,枝条顽皮地探头进来,耷拉一串串果子。画案撑起来,一侧放书,一边笔墨。提笔临帖,翘腿阅读。清风掠过,书页哗哗地响。女儿的花猫在桌下舞蹈,忽地一下,纵身到了我身后,喵喵地叫。我不理睬,它就势卧下,前爪拨拉我腰间的钥匙链,啪啦地响。我终究不耐烦,拎起它的腰,扔下去。花猫手脚轻捷,紧跑几步,唰唰唰地攀上柿子树,回头张望。女儿冲出屋子,鼓掌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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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周末,我未成一文。面对显示屏,敲出来的尽是索然无味。案头放了余秋雨两本书:《千年一叹》读了几页,服膺他的渊博与勇敢,心开始坠沉。如此广见博识,勤奋是必然的,那么多的人名、地理,信手拈来,又非勤奋尽然。师贤斋里读先贤,我滋生了莫名的失措、怅然;再翻他的小说《空岛》,想起鲁迅先生似曾说过,拿惯了刀的,突然让他改用棍,能行么?!一个人,纵使天赋再高,也难以全面。
手机速度极慢,见了系统升级提示,我按一下,手机瘫痪了。这日上午,我载着家人去城里修手机、购物。车停在街道一侧,有一道白线相隔,前后车辆甚多,我也就释然离去。回来时,发现一张罚单。一路总觉不畅,车开得还算稳当,女儿要吐。再后来,呕吐、发烧,吃药吐药,喝水咳水,面色憔悴。
孩子躺在床上,午饭未沾。下午略见好转,于门前玩耍。
我铺开纸,开始临《乙瑛碑》。微风轻拂,暮色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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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阁老对岑乙唠叨:“天下学问,多因自学。聚而授之,事倍功半。”我特意将这页折一个角。我知道,余先生是这么走出来的,在《借我一生》里,他不止一次表达了如此见识。
凌晨,孩子又开始发烧。喝水,喂药,老婆在一侧忙活,我全无睡意。岑乙和小丝还在寻找赵南。这是一个旷世奇女子,经商、慈善、昆曲,都做到了极致,却于莫名中遭人迫害,智慧、善良、美好尽然荡去。而于后来者,在历史的迹痕里,试图诠释人性的复杂:或邪恶,或良善,或智慧,或憨拙,毁你,誉你,成就一批人,毁掉一批人。
当代作家群列,够得上家喻户晓者不过三人:莫言、贾平凹、余秋雨,于后者,学者的成分更为浓烈,他算不得好的小说作家,却试图拓展自己的涉猎范围,书写一个更为广阔的秋雨世界。三人的成名得益于文学,又因书法而快活着、遭人非议着。若论一艺,比如书法,谁也不值得叱咤风云,但他们的字,又不会轻易被历史遗忘,那是另类视角的解读。自古字因人传,能否在书史留痕,绝非技术可以通吃的。
读几本书,写数张字,生活的琐碎犹如一把盐,撒得是否合适,要看食客的态度了。
                                                                   2015年7月10日
写字的地方简陋,三面通透,于夏日的农村,凉风习习而过,身心与视觉缘此敞亮。临帖,抄诗,放几张图片在朋友圈。遆先生见此追问,看是否参与某个展赛。不是功成名就,而是想换个活法。整日纠结于展览,许多东西疏于思考,难免被潮流异化。故而解嘲:若需跳高跃远,总会后退几步以蓄势。愿于锤炼、著述中塑造一个别样的符号。
这本书,我是当作传记收入囊中。先读一遍,试图由曹宝麟先生的轨迹里寻找些许启示。书写得不及纪实文学生动,甚或有些艰涩。曹先生的历程,只是一条模糊的线。《书法神探曹宝麟》,看似浪漫,实则不然。作者一再强调宝麟先生的书法考据,而于自己的行文,也多少得此影响。我断定,此册一出,为后来者靠近曹宝麟,能提供些许史料。十日之内,我读过两遍。其实,这是一本近乎收藏笔记的文化随笔。五个章节;“书法神探”着重讲述曹宝麟创作《记承天夜游》始末,文中涉及张怀民,对此作了考证跋语,由此延及《抱瓮集》创作、出版过程;“梦忆怀恩”讲述曹宝麟与王力先生师生情谊,所作《晏庐忆恩师了一先生诗词》手卷,洋洋洒洒1400言,极尽文人情怀;“鱼雁尺素”由《晏庐致嘉铭书简》而展开,乃曹宝麟与朋友谭家明尺牍往来,为曹先生的成长勾勒一条轨迹;“北大三友”者,华人德、曹宝麟、白谦慎,三人北大相识,专业无关书法,却因志趣而亲近。白谦慎一卷《兰亭序》,牵扯到引首、题跋,如此,三人书作集体亮相;“用介眉寿”因甲骨拓片题跋而展开,还是“北大三友”再度出场,以华人德、曹宝麟对此考证题跋为重,强调书法家的学识修为;最后,“延伸阅读”则是曹宝麟先生的自述、年表、书简、手稿。
无论收藏者还是书家,作品的原创性、独立性是至关重要的,是建立于技法完备基础上的个体话语。作为曹宝麟,是以自家诗词、跋语来呈现情绪、学识,他承袭了古代文人诸多品质和习惯,包括那个时代的文学,这固然不错。而一个时代,文学有其自身特点,未必都要以古体诗词为载体。诚如先生对宋代诸多手札的考证,进而了解那个时空的文化、事故 。也就是说,当代书法,除了审美以外,能否担当起后世文献价值或文学烙印,也是至关重要的。
史晨碑.jpg
这是一个展览的时代,翻阅曹宝麟艺术年表,有三条甚是突出:一是书法作品入展获奖;二则参与书学研讨会,勤于著述立说;再就是担任赛事评委;前两条是基础,为后者赢得话语资格。若从历史角度观照,真正书家的确立离不得过硬的书写能力和文字载体所呈现的文化释读,包括著文立说。而我们的时代,于后者则缺失得太多。
于雷鸣先生试图以此书呈现一个较为全面的曹宝麟,事实上,在行文中多少暴露尺牍乃至随笔作为文献依据,在澄清一件事物失实的一面。曹宝麟若以此靠近宋代书法史,也必然与史实出现些微落差。
譬如“用介眉寿”一章,有关甲骨拓片《花东3》和《屯南2173》,党相魁先生看后连声说好,并为其取了一个雅致的名字——龙骨蝉翼。这是于先生行文首段的表述,而于《读书》杂志发表《华人德:让龙骨蝉翼前世今生》一文中则如此叙述:
龙年新正,白谦慎先生从大洋彼岸寄来散发着淡淡墨香的“龙骨蝉翼”。这是先生应约为甲骨拓片题写的引首。
引首是中国书画手卷的专业术语,开卷时首先看到,多为四字,通常是对作品的概括和品评。作为龙的传人,白先生在龙年新春即将到来之际,以“龙骨蝉翼”的精准概括,为中国文字之源的甲骨拓片题字,可谓匠心独运。
那么,“龙骨蝉翼”一语究竟出自何人之口?很显然,于先生是拿了被命名的甲骨拓片先请华人德题跋,后经华先生介绍,于数月之后拜访白谦慎,也就是说,白先生见了拓片,甚或听了相关介绍,才应命题写这四个字,并非他本人对甲骨题跋长卷的精准概括。
由此,我们看到行文一种现象,为表述、书写诸多方便,常出现言不由衷甚或与事实相悖的情况。若果就此为据,甚至作为不可否决的例证,必然出现舛误。
“例不十,法不立”,此类学风固然重要,要做好,并非易事。西谚有云:人类在思考,上帝在发笑。在真相的途中,我们免不了挫折与嘲弄,权当它是行进路上一道凄美的风景!
流云从头顶掠过,清风于枝上吟哦。女儿瞪着树梢发呆,许久,回头看我:爸爸,苹果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我心里一颤,拉过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她竟夺了我的毛笔,独自在纸上画起来。
                                                               2015年7月15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7-23 19:3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7-28 20:58 编辑

偶 遇 郝 胜

郭名高



二十多年后,郝胜已经四十。四十岁的郝胜还是那个模样:走路两腿分开,步子迈得多大,节奏平缓,胳膊前后摆动,有意无意画两道弧线,若拉帮结派的打手,拳头攥得生紧,面无表情,两眼似雄鹰发出冷峻的光,不同的是,面容已显粗糙,额头添了几道沟壑,肤色黝黑。
郝胜与我同村,在一所学校上学。他长我四五岁。若论辈分,我是他爷。见了面,彼此羞于称呼,常常白搭话。
十五六岁的郝胜,在上峪南学校读初中,浑身是劲,抡起拳头砸门前的柿子树,树皮掉下一块,再砸一拳,还是一块。我掣过他的拳头看,尽是老茧。郝胜凭着拳头,在同龄人当中威望甚隆。谁受了外村同学欺负,一个声音嚷起来,其它声音跟着嚷:对,找郝胜去!
这时,郝胜抡着拳头,迈开步子晃过来。
那一年三四月,距此七八里之遥的长乐公主墓开馆迎宾,学校组织师生前往参观。浩浩荡荡200余众,临行前,赵校长一再强调纪律,不许滋事!当日,整条街道人头攒动,都在排队等候入场。几个年轻人挤进来,一人踩了郝胜的脚。二人理论几句,拉开了龙门阵。年轻人长发及肩,个头不甚高,黑青着脸,左眼外侧一二公分有道倾斜多长的刀口,白森森地可怖。那人挽起袖子,骂咧咧地朝郝胜扑来,未及近身,先挨了一拳,杀猪般地嚎叫一声,捂着鼻子蹲下去不言传,血由掌心滑出,湿了胸膛、裤腿。前后五人,见此围住郝胜。胖子扬手,众人朝前扑。但见郝胜左手掫起来护住面门,右拳见机便刺。那劲道,挨着谁,谁倒下,甚或面目挂彩。五个小混混没占什么便宜。一人撒腿去喊人,另几个围起不小的圈,瘦高个将拳头架在胸前,眼睛朝后瞥,见到一块砖头,正欲转身去捡,却被一侧的格子踢得多远。
整条街荡起杂沓的脚步声、谩骂声、喝彩声。
一辆破旧的卡车响起刺耳的喇叭,忽闪闪地冲过街道,嘎地一声停下。二十多个青年从车上跳下来,围住郝胜。圈子瞬间缩小,纷乱的胳膊若棍子般朝着一个点上抡下去。
那一刻,我期待看到校长,见到我们的老师,目光将街道扫个遍,没有半点踪影。
郝胜是被几个人架起来扔上卡车的。车一阵风似地驶远,扬起一抹黄尘。
……
这次,我在表姐家见到郝胜。他靠在沙发上,叼一根纸烟,仰起头,对着烟圈出神。姐夫坐在炕沿上,盯着他不言语。我进去了,客套话多起来。郝胜已为人父多年。大女儿今年高考,过了一本线;小女儿中考刚毕。他提到我的字,多少有些意外。郝胜离婚有年,一直独身。他于一个渐趋空落的村子里,经营自己的天地:一辆面包车,几亩果园,支撑起孩子的前途,却不小心遗失了自己。
郝胜他娘特精明,在村上,是挂得上号的“会过活”。邻里有个红白喜事,她去帮厨,吃过饭,先端几碗肉菜回去,折回来,手上不见碗碟,提个桶,将剩饭剩菜往里倒,说要提回去喂猪。
郝胜结婚后,与父母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娘买两块肥皂,放在窗台上,几日后少一块。人不爽快,坐在炕沿上撇腔闹腾,说媳妇会过日子,偷到她头上!郝胜知道了,铁青个脸,冲进屋子,抓着媳妇的长发,使劲扯,再给两个耳光。又二日,他娘在席底压的十块钱不见了。娘还是骂,骂两声,停下来朝儿媳屋里瞅。郝胜从门外进来,见到这情形,进屋一拳将媳妇戳倒在地。
郝胜有了大女儿,娘不痛快,骂;再生一个,还是女子,屋里骂声更加频繁、壮烈。郝胜媳妇怕了,躲回娘家。过些日子,人被唤回来,照旧挨打。后来,媳妇抛下孩子,跟人跑了。
再后来,郝胜离了婚。
那个午后,我们相跟着离开表姐家。有好长一段路程,彼此无语。临别,我说一句:孩子大了,你的担子不轻!他嗯一声,嘴里唠叨:人活着,真够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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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7月21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7-28 20:56: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7-28 20:57 编辑

小 艾 回 家

郭名高



车在拐弯的刹那,一个身影从树荫下的土坡站起来,她紧走几步,滑下那道坎,体态生涩、笨拙,近了些,我看清那张面孔:圆脸,长发,大眼睛,皮肤黝黑、粗糙,几缕刘海微微卷曲……
打开车窗,小艾清晰地站在面前。
小艾他爸是招来的女婿。小艾姊妹三人,一个弟弟。女娃姓王,随她爸;男娃姓郭,跟她妈。儿时,我对此甚是不解,认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家庭。小艾的奶奶河南口音,面目清瘦、白皙,坐在院子里,嘴里叼一把水烟壶,咕嘟嘟地响,吐出一团烟圈,然后盯着它发呆;或捧起那头白发,一把梳子来回半个小时地打理,末了,手指就地一绕,将落发缠起来,塞进一侧的墙缝里。据村里老人讲,奶奶是国民党军官的太太,解放初流落到桃湾一带,成了小艾他爸的娘。捡一个娘,这有些匪夷所思。
小艾在家排行老二,当母亲再生下这个妹妹,家里慌了神,想以此换个男娃来养,看中我家三弟。两娃年龄相当,一家缺男,一家少女, 几番商量,终因彼此不舍而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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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和我同岁,一块上的小学,是同学,也做过同桌。她长得漂亮,衣着整洁大方,眼睛炯炯有神。那年月,我好动,掫个弹弓满村子跑,见鸟打鸟,逢蝉射蝉,子弹噼里啪啦在树枝间碰撞,往往就掉进她家院落,砸得脸盆当啷地响。她趴在门道写作业,抬头见了我,轻轻一笑。
小艾家的果园与我家相邻,果树间隙,瓜蔓连绵。每至盛夏,地头竖一个瓜棚,状若倒栽的V字,南北通透,中间支几叶木板,铺上被褥,即是一张床。她守在地里看瓜,一头放把凳子,床上摆了课本、纸笔。瓜香在田地里弥漫,一阵轻风掠过,甜腻腻的味道隔了一道崖畔飘进我的鼻孔,心开始跳动得厉害。瞅着小艾转身或看书,一个个呼地跳下去,就势一滚,匍匐前行,背心筒在裤子里,摘的梨瓜尽往怀里揣,一个,再一个,连着几个滚,跳下地畔,躲在柿子园里消受。一拳头将梨瓜砸开,汁液溅了一身,甚或有几粒瓜子粘在头发上,没人顾及,都吃得满嘴流汁。毕了,手一抹嘴,甩两下,找棵树干一蹭。再沿着小路,大摇大摆从小艾身旁经过。彼此相望,点一下头,你追我赶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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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订的娃娃亲,很早就有了婆家。教我们数学的高老师是她的公公。那一年,似乎是小学四年级,同学和小艾闹着玩,让她称高老师为大,小艾的脸唰地红了,捡一本书扔过去。
高老师脸庞肥硕,串脸胡,或因刮得勤快,腮帮粗黑。他眯着眼,说话慢而低沉,一节课,两道习题,讲得唾沫星子乱溅,却道不明白。大伙称他“黏黏嘴”。同学们不满,说他误人不浅,议论几句,眼睛一瞥,见小艾满脸通红,坐在一侧不言传。
小艾小学毕业,即辍学在家。那一张张奖状,使我也多了几分伤感。我高中时,她出嫁了。婆家就在高尧村,距此三五里路程,却很少见她回来。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第一次在村上见到她,也有些年头。那时,我工作不久,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还是那道土坎,她站起来和我聊昔日同窗。提到一杰,她说我们都上了学,在外走动,工资又高!那眼里,有涩涩的伤感与艳羡。
小艾的姐姐是护士,妹妹是公务员,小弟在外跑业务,而她,成了地道的农民。她的孩子今年高考,听她妈讲,成绩太差,不爱学习!说罢,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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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几句,我们草草作别。我说要常回家看看,她说总不能见上一面。车拐过一个弯,那身影在后视镜里一闪,消失在夕阳下。一侧的爱人问起她,我说是同学,一个曾经很优秀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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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7月28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8-11 12:4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8-11 12:53 编辑

襄 阳 记 忆


郭名高



襄水之北即襄阳。有关这座城市,印象最深的有两处:一在米芾的法帖里多次提到;二是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郭靖夫妇镇守襄阳,使得金兵一时难以侵犯。至于后者,虽属虚构,而襄阳之声名由此显赫也是不争的事实。这次,受玉泰兄邀请,我们一家三口对襄阳有了些许记忆。                 
                                              一片火海
列车穿过一个隧道,还是一个隧道。车厢忽明忽暗,或隆隆之音,或咔咔之噪。女儿坐在窗前,异常兴奋。车厢刚亮堂,她喊三声:一二三,进!火车穿过隧道,扬起一团黑暗;她再喊三声,又看到广阔的田野。女儿欢呼雀跃,以为自己左右了列车、左右了世界。车过安康,山峦倒退,林木飞奔。眼前一片河流。女儿惊叫:啊,大海!一片火海!我乐了,凑过去问:怎么一会儿水,一会儿火,什么情况?她拍着大脑袋,嘟嚷一句:火海,就是活人的海嘛!

                                               挡酒助手
朋友相聚,喝酒是难免的。我本不善饮,中午几杯酒下肚,面红耳赤,孩子看在眼里,说爸爸醉了,脸都红啦!还有人劝喝,女儿将白开水悄悄倒进我的酒杯。
晚餐。米公祠君堂先生做东。作陪者田主席、刘行长和玉泰兄。君堂先生长发蓬乱,面黑,留着山羊胡子,鼻梁一副眼镜,整个面目似乎隐在须发之间。他乃善饮之人,先开一瓶白酒,再打开五瓶啤酒。坐在对面的女儿盯着我,满脸焦灼,摆起手来,我知道她的意思,推辞不饮。酒分给了身旁的朋友。啤酒杯子被女儿嚷着拿走了。几番交涉劝让,她给我倒了些许,只喝两口。再有人劝酒,她急了,右手做喝酒状,在嘴边摆一摆,两手食指相碰,拼成一个十字架,又怕我不明白,再喊一句:爸爸,不能喝酒,会醉的!
众人举杯,我以茶代酒。君堂先生喝得多了些,杯子掫在空中,二目迷离,话稠起来,语速极快,唠叨自己没女儿,颇多遗憾,看能否认个干亲?作陪的朋友都笑,盖因年岁相差甚巨。一次,两次, 竟忽悠女儿喊了他一声干爸。同席者一阵欢呼,孩子不知何故,也跟着傻笑。
啤酒再斟上,女儿开始闹,皱起眉头一脸不快。众人顺了她的意,不再强迫我,才见她绽开笑脸。
汉江暮色
北方缺水,大江大河自然见得少。逛了隆中、习家池,女儿兴致不减,嚷着要坐轮船。适逢微友相邀夜游汉江,我们吃过晚饭,朝龙子口码头迈去。
大风掠过,掀起一阵烟尘,吹皱满江碧波。沿江地摊连绵,一个女孩骑了匹棕色木马,紧抓手柄,两腿一蹬,腰一挺,那马哒哒地朝前走,穿过舞蹈的人群,被一个跳上台阶的小男孩挡住去路。
朋友将我们引上轮船,说今夜风大,游轮未必启航。一家三口在船上小驻片刻,拍照留念。
江心游艇飞驰而过,划一道白波延续远去。
码头一侧泊了艘老船,船工光着膀子,肩头搭块毛巾,他斜倚船篷,朝这边张望。几个男女在水里嬉戏,一个青年扑通一声跃了下去,溅起的水波,打湿了换衣女子的红鞋。
黑犬抖着湿淋淋的身子,从我们跟前穿过,水花溅了我满脸,有一滴窜进嘴里,我急着吐唾沫,一股腥臊味已在舌尖打转。暮色里,三条颜色不一的狗于水中游泳,近到岸边,嘴里叼着矿泉水瓶子。我以为他们在做环保,唏嘘惊讶。一个瓶子划过头顶,掉进江里。又一条黄狗从岸边闪过,扑通一声趟进水里。
米公祠
若论襄阳,最先想到的是米公祠。这是一个不谙中国版图、又痴迷书法的后学最本能的意识呈现。米公祠原名米家庵,始建于元,明末被毁。康熙二十二年,于此得米氏故里残碑,始有米公祠。
米公祠,水榭亭阁,垂柳依依,荷叶如蒲。步入园内,我该仔细瞻仰,慢慢品味,奈何朋友前后相随,脚步迈得总有些顾虑。
陈列柜里见到《苕溪诗帖》,我的脚步停下来,当年不知于此摩挲、描摹了多少通,沉醉于跌宕、精微的笔墨言语里,却不想今日得见三块拼凑粗糙的老纸,心还是一颤。那黝黑、光亮的墨迹,散发出陌生而动人的神采。我知道,这只是仿品,而它留给我的,是以往印刷品不同的视觉体验。再往后,又是米芾几通手札,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内容。有几件,我还为之写了文章,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被震撼了。汗水由脸颊滑至脖颈,慢慢浸湿了衣领。朋友拎着包,转了一圈回来,再转一圈。我的脚步总迈不利索,心里嘀咕,今日得见米公数纸尺牍,襄阳已不虚行!
朋友还是将我拉了出来,说隔壁就是青年书法家xxx,过去打个招呼,交流总是必要的。
遗憾的是,襄阳并不能因为米芾,而在当今书坛绽放耀眼的光彩。纵使这样的圣地,我依然感受不到襄阳民众对书法应有的敬重。当交流沦落为单方面的表演与旁观者的无理索取,我开始与这座古城有了些许隔阂。

                           2015年8月9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8-25 21:52: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8-25 21:55 编辑

想起雎老师

郭名高


    1994年9月,我转学到东关初中。那一年,我读初中三年级。
农村孩子进城,见车车快,逢水水长。老师课堂提问,前排几个女生举手积极,讲话若机关枪,哒哒哒一串子,惊得我息声凝气,人愈发地木讷、孤僻。
     印象中,语文老师年纪偏大,留着短发、白皙的脸,精神状态不甚佳,迈步琐碎平缓,讲话柔风细雨。第一次见到她,竟觉出一丝和善、亲近。
     有节课提及睢景臣的散曲《高祖还乡》,同学们读不准作者姓氏,老师便将“睢”与“雎”并排写在黑板上,讲起二者作为姓氏的典故,至今印象还深。也是那堂课,我知道语文老师叫雎月梅。雎老师让我感慨颇多:一次,因某字的发音,大伙起了争执。雎老师没多言语,摸索着拣出房里钥匙,交给科代表,三两分钟后,讲台上多本《康熙大字典》。老师常说,学语文嘛,案头要时刻放本字典,勤翻着;还记得“白雪”一词的结构分析,那个午后,两个学霸就此质疑颇多,雎老师先谈个人看法,又听学生理解,末了,对她俩大加赞赏,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有节课,训练观察、表述能力。校门口竖了块牌子。我的描述是:牌匾上镂刻着朱笔黑体字“东关初级中学”,此语一出,有人吃惊,分明是红色大字,为何要称“黑体字”?那时,电脑还不普及,我提到的“黑体”或许有些专业倾向,雎老师直视着我,眼里有些许疑问甚至惊讶。我一愣,略作解释,赢得她舒心一笑,还说那节课,我让她长了见识。
    当初,我好高骛远,以为语文只要多读些书就行,尚不懂精读、泛览之异,往往捡起一册,看热闹的成分居多。至于课后习题,从未重视过。换了新环境,见邻桌语文成绩接近满分,颇受刺激。以我最初的学校论,这是不可思议的。内心有了些许敬畏,我试着和大伙把事做细发。有雎老师的引导,我读书也知道梳理其中脉络、留意段落衔接和主题表达,不过二月,竟有了些进步,语文考了年级第一。课堂上,雎老师常说一句话:拾到篮子都是菜。后来的学业途中,都证明此话的不虚。
    那日,我站在出租屋里,见远处的雎老师蹒跚走来,一阵秋风扬起数片叶子,忽悠悠朝她荡去。她左臂轻抬,掩住面目,身子侧着前挪,那身影,竟使我想起一节作文课。雎老师为恶徒造像,用了“两腮无肉,刀刮无情”的句子,我觉得精彩,就抄在本子上。而此刻,我竟以为这句子于她分外合适。我不是说老师面目可憎,只因那深陷的腮帮,皱纹纵横,脸上少有血色,人看起来,便少些神采。
    临近毕业,学校安排各班合影。雎老师身体有恙,在家歇息。那日,班主任让我和向锋去请雎老师。还是那条凹凸不平的小巷,一阵雨后,甬道里泥泞未去,积水尚存。雎老师步子迈得碎,我俩相跟着。我没有言语,只听向锋与老师畅谈。涉及升学的话题,我偶尔会点头应和。雎老师侧身看我,说一个男孩子,如此少言、腼腆,应该多锻炼。
    遗憾的是,那年中考,我的成绩不行。此后,断了与老师的往来。
    时隔二十年,偶尔想起雎老师。不知那虚弱的身体,能否支撑起岁月的磨砺,见证一个学生磕磕绊绊的足迹?
                                 2015年8月17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8-27 17:04: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8-27 17:05 编辑

杏 坛 芙 蓉 雨
郭名高


    1997年五六月份,会考之后,文理科分班。班主任是位女同志,短发齐肩,明眸皓齿,一袭连衣裙罩着匆匆脚步,荡起些许豪情。她就是党立青女士,我们历史老师。那个午后,她第一次踏进教室,不明白是因为貌美,还是良好的口碑,班上竟响起热烈的掌声。那笑容里渗出一丝羞涩,幻化成一道风景,久久荡漾。
    十多年了,我想给她一个评述,隐隐地,竟有些不忍和纠结。     高二最后几周,党老师惯常在下午那节自习上出现。一沓讲义,数本教材,黑板上写得密密麻麻,讲话疾风骤雨,这页未及浏览,那章已然掠过,提纲挈领,条理还算清楚,却闹得学生个个绷紧了弦,身心疲惫。有几次,我见她进来,满腔压抑,想逃出教室吼几声,又被匆匆脚步驱赶着。手腕困得酸痛,而无偿奉献总能销蚀丁点不满。
    终于,在某日晚饭间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教室里瞬间寂静,紧接着是惊呼,杂沓的脚步声,桌凳碰撞,人流涌挤。那个瘦弱的身影,竟倒在讲台上,讲义滑下台阶,散落一地。
高三伊始,党老师卸去班主任一职。
    她的课还是那么经心,言语里饱含激情,纵使嗓音沙哑,也是一首动听的歌。
    有节课,涉及书法的话题。我自小喜欢写字,在校园里因此赢得一些虚名。党老师特意将问题抛给我。她问:书法作为一门艺术,起始于何时?依稀记得我的窘迫。我虽然练字不辍,却未涉猎过书法史,更不曾思考这个问题,脑海里混沌着,又不甘心。怯怯地,我说是东晋!我的声音虽小,她还是听到了。她未置可否,先是一笑,继而让大家将书翻到某页来读,我清楚记得,“东汉末年”四个字刺痛了我的神经,脸颊、脖颈一阵灼烫。
    上了大学,我就此翻过一些书。也明白,一个结论的获得需要诸多依据和推理。譬如书法因何成为艺术,需要对艺术本体有所界定,更要有相关的资料来支撑。坦白地讲,当年的问题及结论,在学界本身就存在争议,其落脚点还是艺术的内涵及外延。窃以为,无论是艺术还是学术,追寻的过程远远比结论有价值得多。
    后来,我将此写成一篇短文,发表在学院的报纸上,思之再三,寄了份样报给党老师。她没有回音。我有些担忧她的的身体,不知是否还那么投入?
    前些日子,我去咸阳办事,抽空回母校转了一圈。近乎二十年相隔,物是人非也是自然的。其中有几处景致,竟勾起我些许思念,那身影,宛若在眼前闪过。欣慰地见到,党老师的照片就贴在校门口的宣传栏里,还是那么年轻、精神!
    瞬间,想起池塘里的芙蓉,清雅、简静,出淤泥而不染。进而期待着,杏坛能飘起芙蓉雨,滋润遍地希望。
              2015825


 楼主| 发表于 2015-9-2 20:45: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9-2 20:47 编辑

匆 匆 不 暇

郭名高   
    吃过早饭,我趴在电脑前,痴痴发呆,想梳理一下近期生活轨迹,又觉得琐屑、无趣。过惯了散漫的暑假,好多事情竟乱了章法。正逢周三,以往这个时候,我该在老年大学讲书法。不知这会儿,他们是否还能持有那份虔诚。使人高兴的是,在刚揭晓的省临帖展上,班里三人投稿,一人入展,一人入选。我告诉他们,户县上榜四人,其中二人是中国书协会员,你们的付出,值得庆贺,更何况,那是一年半载结出的花骨朵!
    我决定离开,却多了一丝惦念。
    书法是种修行。若得之门径,就该坚实走下去,频繁说教只能拉大眼与手的距离,甚或滋生浮华、玄谈之气,我期待留出一些空隙,让彼此伸枝展叶,慢慢吸收传统给予的养分。挽留是对我的肯定,我又承载不起生活琐碎的剥蚀,想依了自己的路数走下去。
    一觉醒来,觉得岁月如梭,恨不能删去诸多应酬,独处幽室,沏一壶茶,翻几页书,濡墨徐徐,任线条在纸墨间跃动,滋养一份恬淡、从容。
    朋友电话过来,我正在白水农村。我听出他的兴奋、激动甚或焦灼不安。那是吴振锋先生一件隶书作品,他为之臣服、惊叹。沉静、文雅触动了朋友的神经,他想获悉魅力成因。我和他聊起先生的生活状态。匆匆不暇,无关名利。让每一个脚印,踩出内心的悠游自在,那即是外化的线条,塑造一个独立的符号。
    有些话题,我不止聊过一次,若眼界未及,心结难开,纵使整日唠叨,也未必引起他人重视。谁都不是救世主,不争辩,需要一些修为。漫长的途中,能持守多少真率,事关一个人的高度。
    前几日,受邀去蒿沟参加一个书法活动。本以为车开得快,路程近,便可先他人抵达。未料中途迷失,沿着隧道一路穿行,及至迟疑、问询,车已背道一百公里。几经周折,又逢秋雨乍起,于高速路上抖了一个早上,徒增百元买路钱,还误了事,心湿漉漉地沉重。之后,咂摸这事,联想到书法的修习,其中道理蛮深刻的。
    当年,觉斯一日抚古,一日应索,强调的,不仅是匆匆不暇的勤勉,也揭示了修行的方式、方法。
    书法可以生涩、笨拙,但绝不能失了格调。不要以时间来考量功力,莫让熟练遮蔽品味。我愿以上述片言,与相处过的学员共勉、前行。


乙瑛碑.jpg
                                     2015年9月2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9-10 22: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郭名高 于 2015-9-10 22:21 编辑

涝  池

郭名高



    村子南北走向,并行三条巷子,或长或短,或断或续。有几户人家,在巷子之外,就像几个木橛子,楔在村子边落。涝池在两条巷子间隙,凌空一片凹地,偏北,以黄金分割的套路,将村子凿了一个大窟窿。
    涝池为圆,渐次深陷,犹如一口滑子锅,只是大了些。周边植了柳树,歪斜着躯干,朝涝池中心凑,棵棵粗得双臂才合得拢。春天从涝池开始:春风涤荡,柳枝抽芽,一夜之间,干涸一冬的涝池绿了池畔、湿了洼地。几簇杂草撞翻头上的瓦砾、石子,伸着懒腰吆喝,唤来南归的燕子。电线由涝池上空走过,燕雀密匝匝一排子,黑里透白,翘起翅膀,头一扭,将羽毛咂咂地理得齐整。石子由身旁射过,又是一粒,嘭地一声,电线在颤动,惊飞一群黑影。一只春燕垂直掉下来,卧在草丛里,招来一群孩子,个个手持弹弓,兜里满满地石子,裤子就这么耷拉着。你挤我,我推他,扔了弹弓,两手把紧裤腰,左右摇摆,猛然上提,正待弯腰捡拾家当,被另一个小子扯了裤腿,光屁股闪亮外泄,招来一阵喝彩,引起数声叫骂。
    盛夏的涝池是道风景。
    几场暴雨,涝池蓄的水齐了岸。柳树从水里钻出来,落叶、枯枝于石头擦破水皮的刹那,开始荡漾着远去。一只知了浮在杂物上,忽地飞起,未过两米,又坠下去,两翼在水里扑通,涟漪一圈一圈扩散。涝池南岸是片平地,紧挨一户人家,宽不到五米,纵不及三丈,栽些桐树,棵棵矗得笔直。园子东侧,有一堵残损的土墙,与另一户人家相接,三面环绕。正午时分,总有光屁股男娃躲在旮旯里,稍不留意,呼呼地冲进涝池,腰猫着,手捂了下身,临近水面,哧地滑一跤,摔个仰面朝天,两条胳膊抓摸着,人溜进水里。扑通两下,总算站起来,水顺着脸颊直流,两手并拢抹一把,鼻子酸辣,嘴一张,污水吐到岸上。水性好的要显摆,双臂伸直,身子一纵,若一条大鱼,瞬间穿到对岸,摇着手,张狂地喊个不停。不谙水性的,携手朝涝池中间移动,迈着碎步,掠起水花逗乐。忽而一声叫喊,有人踩了瓦渣,疼地不行,摸爬着上了岸,血混着水滴染红了脚趾。急着穿衣,衣裤不见踪影。人围着桐树转圈子,一抬头,衣服挂在那户人家的皂荚树上。
    傍晚,涝池热闹起来。岸边围一圈妇女,提根棒槌,将衣服在板子上敲得梆梆响,身侧的盆子垒得多高。那边喊:看见了吗?公安局的人在村上转了一晌午!啥事嘛?这边压低了声问。说是缸子家果园让人给锯了,几十棵果树齐刷刷断了干。公安去地里一转,断定是木匠干的,还是个左撇子。旁边有人吭一声。黄牛哞哞地噗趿到水边,紧随其后的男人红了脸,也不作声,蹲在地上抽烟。翌日,涝池边传开了:男人被带走,手铐明晃晃地。
    连续干旱,涝池水位下滑,终一日渗到锅底,成了浅浅一洼,黄汤伴着青泥。母猪扑塌一声倒在水洼,蹬着四蹄声唤,渐趋沉寂。蚂蚱蹦过来,落在猪耳梢。公鸡急促地伸脖子去啄,蚂蚱躲开了,母猪被啄得一骨碌滚起来,哼哼个不停。
    秋冬之际,涝池只是一个坑。枯枝乱叶分布其间,石头、塑料袋随处可见。偶逢周末,会扬起几道炊烟,多是男娃刨了红薯在烤。气温在下降,开始飘雪。雪下了一夜,远处不时传来嘎嘣嘣枝干断裂声。学生娃踏着积雪前行,途经涝池,见岸边柳树承受不起负累,断了好大几根枝股,一时来了兴致,当了柴火拖回家。
    二十年烟雨飘摇,村上的涝池还在,似乎再没见过蓄满水的景象,更没有妇女、孩子围着它转悠。村上的孩子愈来愈少。村子老了,涝池渐渐被遗忘。

                                                                                                                                                                2015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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