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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人如梦 于 2010-8-30 11:34 编辑
聂绀弩诗词全集
关于聂绀弩和散宜生诗
——侯井天与他编注的《聂绀弩旧体诗全编》
八十高寿的侯井天老人从济南来信谈到，他倾尽晚年心血收集加注释的《聂绀弩旧体诗全编》，2005年就要第六次自费印刷增补本了。以一个离休干部的身份，从景仰聂绀弩，喜读聂绀弩，到注释聂绀弩而成为聂诗注释的公认权威，这就是侯井天老先生近二十年来用心良苦、不辞艰辛而走过的路。
在中国诗歌史上，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比如清朝的乾隆皇帝，一辈子都在舞文弄墨，四下里题壁留诗，一生中共留下近四万二千首诗赋，可在近三百年诗坛上却没给他留下一席之地，后来人都把他当作是附庸风雅、吟风弄月的风流天子来看待的，也没有一本诗选收录这个皇帝佬的歪诗。与其相映成趣的是，唐代有一个张打油的的诗人，是一个连姓名籍贯都无从稽考的民间诗人，却以一首"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顺口溜而成为传世绝品、流传至今，并被人誉为是别具一格的"打油体"。诗坛上也有风水轮转的时候，到了新时期的当代诗坛，竟出现了一个不弃俚俗、专事"打油"的诗人群体，为古典诗词的传承与创新树立了很好的典范。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以俚语俗句入诗、有意与阳春白雪为敌的"打油"群体，都是一些造诣很深、学养有成的名家泰斗。如著名书画家、散文家黄苗子的《牛油集》；著名翻译家荒芜的《纸壁斋集》；饱经沧桑的文化老人杨宪益的《银翘集》；曾做过毛泽东兼职秘书的李锐的《龙胆紫集》；以及按"数来宝" 路数来写诗的启功先生的《启功韵语》、《启功絮语》和《启功赘语》，都是以幽默诙谐、大俗大雅的方式来直抒胸臆的。此外，如广东的老报人胡希明、作家吴有恒，学者赵朴初、杂文家邵燕祥等十几位现代诗人，也都纷纷不弃俗陋，熔铸新词成为"打油诗"的行家里手。这里面，成就最大的当属历尽坎坷、九死一生的杂文大家聂绀弩与他的代表作《散宜生诗》；而聂诗的特点则是以杂文入诗，辛辣幽默，冷峻风趣，于平静中见深沉，从微笑中看泪眼，所以备受读者欢迎，也被人称之为"绀弩体"或"杂文体"。而"绀弩体"的形成，除去作者对古典诗词的娴熟运用外，也是与作者的多舛人生、痛苦遭际以及在现代文坛上的大起大落分不开的。
" 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这句血泪交迸的诗句，是聂绀弩对"胡风中国敏感词过滤集团"冤案最具体、最形象的描述。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他本人最真实的人生写照。他一生中有多少辛酸、多少孤愤，都蕴藏在这无端的哭笑中了。聂绀弩（1903——1986），湖北京山人，少年从军，1925年毕业于黄埔军校二期，后又考入莫斯科中山大学。他是周恩来的学生，曾与邓小平、伍修权、蒋经国、康泽同学；他曾与毛泽东彻夜谈诗论文，又曾为陈毅、张茜的婚姻牵线做媒；鲁迅逝世时，他是八名抬棺者之一。他不但是一个老共产党员，还是现代无产阶级左翼联盟运动的老战士、是一个杰出的文学家、诗人，曾以高小毕业的文化程度，任香港《文汇报》总主笔。夏衍称他是继承鲁迅的衣钵、杂文写得最好的一个。而擅长旧体诗的胡乔木是这样评价聂绀弩的旧体诗的，"它是中国诗坛的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然而，在诗人八十四年的人生道路中，却经历过十年坐牢，十年病废，或异国逃亡，或绝塞流放。十年浩劫中甚至还以"现行中国敏感词过滤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到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当作中国敏感词过滤县团级人员被"释放"出来。出狱后的聂绀弩，老态龙钟，形如槁木，首次上理发馆理发时，看到镜中一个似人非人、像鬼非鬼的怪物，四目对射，惊为异物，止不住揽镜大骇，竟不知却是他本人。回来后，才知道他唯一的爱女在他出狱一个月前自杀身亡.
" 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心轻白虎堂"，这是聂绀弩以《水浒传》中林冲误入白节虎堂而遭受冤屈的历史故事，反其意而用之，不仅仅在诉说对自己命运的的愤懑与不平，也是诗人在那种万马齐喑年代里的一声抗争与呐喊！聂绀弩在逆境里从没有停止过人生思考，并且把这些思索用"打油"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在他存世的几近六百首诗作中，除去抑郁悲凉、摧肝裂肺的伤时之作外，更多的是幽默婉转、掷地有声的黄钟大吕。说起来有趣，聂绀弩之所以要写"打油诗"，起因还是在北大荒劳改期间，此时正值"大跃进"，毛泽东本人不仅诗兴大发，还号召"全民皆诗"，要在一夜之间出多少多少个李白、杜甫。就在这一派"遵命文学"声中，正值六十岁的诗人却也在低回咏叹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曾一夜吟诗三十二首，把那特殊年代中的真实生活给"打油"出来。先是《北荒草》，后是《赠答草》，再就是《南山草》，这三部诗草一直在知识界不胫而走、辗转流传，先在香港以《三草》出版，后经作者删订在北京以《散宜生诗》出版
文史学家程千帆这样评价聂诗，说它是"诗国里的教外别传"，是"敢于将人参肉桂、牛溲马勃一锅煮，初读使人感到滑稽，再读使人感到辛酸，三读使人感到振奋"。可谓是揭示了聂诗的特点。像作者在文革中遭受批判所写下的自身遭遇，"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曾引发多少过来人的悲凉回忆。写在北大荒农场搓草绳的情形是："一双两好缠绵久，万转千回缱绻多。"苦难中亦可见生活的情趣。写在农场放牛，"苏武牧羊牛我放，共怜芳草各天涯。"轻轻一句，将古今两千年的个人不幸，溶为一体。写自己厕所淘粪，"高低深浅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一个垂垂老者的凄凉处境跃然笔下，泪中带笑。写他去大田拾穗，"一丘田有几遗穗，五斗米须几折腰。"真实地反映出当年劳动队的生活艰辛。除此之外，诗人还能发常人所不能发，只是将惯用的成语稍加改动一两个字，便能成为涉音成趣、寓意深长的名句，创造出不少反其意而用之的奇绝妙句，足能达到以他人杯酒，浇自己胸中块垒意境。如，"酒逢知己千杯少，泪倩封神三眼流。"做人能多出一只眼来流泪，其中的沉郁悲凉，便可想而知了！又如，"曾经沧海难为泪，便到长城岂是家。"作者的人生忧患、颠沛流离之苦，都在泪眼相看之中了；乡关何在，归程何处，谁又知家在何方？。还有，"哀莫大于心不死，名曾羞与鬼争光。"心死，是人生至哀；心不死，才会有希冀期盼。如果真的心如止水了，聂绀弩是决不会写出这么多至今还被人传诵不衰的奇思妙句的！
旧瓶新酒，谁读"打油"？在旧体诗早已酒阑人散、知音寥寥，而朦胧诗又成阳春白雪、无人解读的今天，老人侯井天站了出来，决心以一人之力，用历来注家所未有的缜密功夫，将聂绀弩的"打油诗"详加笺注，荟萃成册，传之后人。侯井天，山东齐河人，这位十六岁就加入共产党的老革命，政治上的处境也极为坎坷，他虽与聂绀弩素不相识，却有着奇特的一面之缘，那是1959年1月寒冬之夜，侯井天被划为"中右分子 "，从总政文化部转业下放北大荒时，曾在农垦局《北大荒文艺》的草苫宿舍暂住一晚，宿舍里先住有一老者，侯井天询其姓名，随口答曰"聂绀弩"，侯井天一听大惊，原来这位腰背微驼、瘦骨嶙峋的老人，竟是在《鲁迅全集》里屡见其姓名的"大右派"。后来，当侯井天第一次读到《北荒草》时，感同身受，犹如触电，引起他强烈的心灵震撼与共鸣。1986年，聂绀弩辞世后，已从山东省委党史征集委员会离休的侯井天便走上了收集聂诗和为聂诗作笺注的艰辛道路。要知道，自古以来，给前人的诗词编全集和做笺注是一件吃力的事情，老人潜心编纂聂诗，其收罗之富与用力之勤，令人惊叹，人民文学出版社82年版的《散宜生诗》，里面有聂诗262首，但是侯井天以一人之力收集散落在民间的聂诗，另外撷拾的"拾遗"诗就达33首。诗外的注释，就做的更为费力了，可以说是无一字无出处、无一人没由来。十多年来，仅向海内外发出的求教求助信件，就有数百封，为了诗中一个包于轨的人名注释，前后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得出一条真实可靠的笺注。有人说这本《聂绀弩旧体诗全编》本身，也是一部奇书，因为先后六次都是用申请地方新闻出版局"准印证"的办法自费印刷的，虽然工本费也从1990年的14 元，上涨到2000年的49元，但到今天依然是洛阳纸贵，一书难求，这也算是现代出版史上的一段佳话。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这是曹雪芹对自身写作之苦的一个形容。对平生并不治文学的侯井天老先生来说，他对中国当代词坛与当代文学的贡献，不仅是筚路蓝缕、呕心沥血，也可以说是诗词笺注史上的一个奇迹，是聂诗这株"奇花"背后的一个奇人，诚如已去世的程千帆所赞许的，"墨子精神，毅力可佩"！——《聂绀弩还活着》，这是诗人逝世后，家乡人为他编辑的一本纪念集，聂绀弩活在自己的"打油诗"里面，活在侯井天老先生的辛苦劳作之中。
聂诗集评资料剪辑(一)
胡乔木:作者以热血和微笑留给我们的一株奇花---它(聂诗)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
文怀沙:散宜生是什么意思?根据我对作者的了解,我认为,可解释为:我是你们啃不烂,咬不动的石硬木头,硬骨头,我得永远生意盎然!有诗为证,"你们其奈我何!"因为聂绀弩无论其人或其诗,者浸透着作为一个社会斗士的灵魂,他是庄子精神的反动,他无愧是鲁迅精神的继承者!
施蛰存:管城三寸尚能雄,灯下展读终卷,在又惊又喜之余,涌起了许多思绪.在运用现代名词,新事物,或俗字琐事这方面,追上了梁启超,黄公度的足迹,不过他用得更活,更浑成.三草是近几年来读到的最出色的旧体诗.
夏衍:聂绀弩与他的杂文一样,他的诗也是不拘一格,就文学家旧体诗写得好的,不过鲁迅,郁达夫,田汉,聂也是一个.其写北大荒的诗很有新意,写文革的很深刻.
陈声聪:散宜生诗,予读之觉洒然盎然,意境俱足,耳目一新.自梁任公诗界革命以来,吾以为皆是失败的经过,惟聂诗呈现出一点新机与旧诗之可革性````其诗或深婉,或高亢,或沉至,皆自生活中体验而来.总之,作者才学养俱备,在不失诗学传统之法则下,而能独创一格,是为现代诗学开生面.
毛大凤:聂诗的新风格,新面貌一出,异定突起,风靡诗坛`````荒芜,李汝伦,熊鉴,杨宪益,李锐,邵燕祥,黄苗子,吴寿松,胡遐之,陶光,王洗尘,裴中心(老憨),伍锡学,何永沂等,他们竟作新声,互相酬唱,并有诗集行世.这一批作者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受到诗友们尊敬,目为当代诗坛的前驱.
周而复:数叶迎风尚有声,聂诗在诗史上,将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署.
邵燕祥:聂诗的贡献,就在于旷士情怀,造化为师,不是俯首矮檐,而是排闼出入,激昂潇洒,触处成诗,语语创新.这样的诗,只此一家,唯斯人能作斯语.聂诗,好就好在为旧体诗开辟了新天地.举凡当代人事,风物情思,尽是未经人道者.造语奇崛高古,韵味盎然.
舒芜:聂诗乃是异端诗的高峰.被公认为:当代极创新之能事的旧体诗的高峰.聂诗是在旧体诗之内最大限度地突破旧体诗者,其独见赏于众,也可以反映出这是最后的旧体诗了.我认为,这些诗,是现代的变风变雅.
王景山:聂诗,极大处着眼,又极小处着手;极端哲学味,又极端生活味;极端写实,又极端浪漫;极端古典,又极端现代;极端严肃,又极端诙谐;极端高雅,又极端粗俗`````极度沉痛,又极度悠闲.写诗偏于一端,是不难的.聂诗却执其两端融于一体.
林千典:如此新声世所稀,聂诗的旷达,休现了一个树立正确世界观,人生观的革命者,对光明前途的坚定信念和不渝追求.在赠答哀挽,感遇抒怀的篇章里,诗人那与国家和人民共同着命运的真诚朴质,深切挚厚的感情,那颠踬不踣的坚定信念,那以天下为己任的广阔胸襟,也同样跃于诗行之中,比比皆是.
李世强:前辈的遭遇和现实的行活,使我看到出这些诗句是血泪凝成的,是整整一代人的血泪啊!老聂的诗句写得轻松诙谐,却愈使人痛彻肺腑.
何永沂:聂翁,杂家也.对古典文学造诣很深,阅历很广;博闻强记,诗中常用典,雅俗庄谐,兼收并蓄;信手拈来,融于诗中,并常能使人在字面上不觉其用典,但其实却内中有"书袋"在,此所谓诗家用事无迹的境界.
公刘:聂诗写好了一个人字.为人,固贵有真性情.为诗为文,同样贵有真性情.取诗的嬉笑怒骂,以及后期的恢谐滑稽,所谓的"打油",实在都表现出真性情.天下滔滔,劳苦者的忧乐,便是他的忧乐,这几乎成了聂翁的思维方式和生存方式,倘若没有这个,"聂体诗",肯定无由诞生.
章文龙:聂诗,闪耀着奇才的光芒,有思想,有感情,有趣味等诗的普遍本质,更有他的个人性格,从而才是独创的,奇特的,神妙的.
朱宗海:胡希明一谈旧体诗,必称聂,他认为,半多个世纪来,中国旧体诗的成就,当推聂为第一人.
王希坚:看了这些出人意表的难得的好诗,我们可以受到启发,找到古诗现代化的一个革新的门径.
汪稚青:聂诗,思想奇瑰,词句颖异,叹为今日诗坛异军突起,散宜生诗风靡当代,多有起而效之者(见毛大凤评语,山人注)
周明道:聂诗,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无形中流露出其在难以想象的苦境中,以热血和微笑反映出社会的一个方面,因此是一部时代的信史.
聂诗集评资料剪辑(二)
罗孚:聂诗是奇诗.聂曾经先赞胡风狱中的诗"奇诗何止三千首,定不随君到九泉"实际上他的诗比胡风的诗更奇,奇得连"左"的某人也不得不发出声,而且赞为绝顶之作,为空前绝后的奇花.
梁守中:读聂诗,常觉有新奇之句,构思新颖,奇气逼人.
王存诚:```当是我正受到动荡时代浪潮的冲击,并开始进入身心多病之秋,读聂诗后心灵受到一次极大的震动,仿佛有一种天地玄黄的感觉```实际上我在聂诗里读到了一个伟大的灵魂,在孤陋寡闻如我的眼里(谦逊语也,王是清华园才子,山人注),这又是自鲁迅以来所仅见的.````"为时代作证",就是对聂和聂诗应有的评介.
包德珍:聂诗与聂为人:"凭坦荡,斥玄虚.纵横老墨替天呼.风流可鉴真情在,自有良知岂坦途".
黄苗子:读"三草","何物九头鸟,百黠聚一身.春秋三草集,天壤此奇文.笔遣千神役,心悲万古春.洞庭张乐地,无奈屈灵均!"
苏仲湘:"诗坛别树将军帜,雅俗庄谐顺手裁".
启功:聂诗是:"吟诗惊绝调,每从弦外发奇声";感到"学诗曾读群贤集,如此新声世所稀"."飞来天外句,铲却世间文,眼比冰川?心逾炭火春"
程千帆:绀弩霜下杰,几为刀下鬼.头皮或断送,作诗终不悔.艰心出涩语,滑稽亦自伟.因忆倪文贞,翁殆继其轨.
尚弓:聂诗最能反映出他的兼天写地的才华和高洁的灵魂.(历劫后)作者的心并没有趋于枯淡,冷酷,而是愈发喷涌着岩浆般炽热有爱:爱亲人,爱同志,爱祖国,爱人民,一往情深,虽九死而无悔.
李经纶:世俗谓其为诗人,实乃哲人也.其人思想之深邃,大化以幽默出之,岂徒呈才使气,心灵逼仄之辈可同日而语.聂诗曲隐,乃荒唐时代使然.庶几见其大智.大勇源于大智,否则不足以言勇也.
李汝伦:仿佛自言自?对经纶永沂二人)当代诗坛,有谁成就超过聂绀弩?"魂销马列红三水,气喘宫流杖五刑.独剩奇篇劳苦海,百年一慨付刘伶."
林从龙:一代诗风昌国运,令人长忆散宜生.
熊鉴:"不崇旧制独推陈,历史从来贵写真.休抹胭脂休抹黑,聂翁本色是诗人"."诗开一代新风格,笑里含悲说暴秦"
刘友竹:素业耀千秋,高山永屹云霄外;奇葩香九畹,骚卷长撑宇宙间.
周笃文:"聂翁天下士,直气锐无伦```眼真空四海,笔可扫千军```"
宋亦英:"``才华海内称高士,格调骚坛树一尊,自是孤忠为体国,谁怜嬉笑寓酸辛``"
钱明锵:"风流称绝代,挥洒意纵横`````别调裁三草,千秋留正声"
刘征:(集句):"铿锵铁笛迈箫韶,闇夜飞光一烛高.安得人间遍芳草,清时和泪读离骚".
袁第锐:聂翁乃五四以来成就最大的一位传统诗人.聂诗题材广泛,功力之深厚,含蕴之幽邃,状物之生动,形象思维之活泼,以及炼词之精到,即黄公度,梁任公亦当瞠乎其后,乃划时代的一代诗宗,诗家之楷模.
彭燕郊:聂翁晚年以旧体诗名震文坛,其成就达到了罕见有的高度```聂使旧体诗具有了现代的气息.
聂绀弩、周颖夫妇赠答诗 舒芜
看了这个题目，稍知情况的人都会质疑：周大姐根本不做诗，怎么会和聂老有什么赠答？是的，周大姐不做诗，反对做诗，尤其反对聂老做诗。但是，他们二老晚年的确有一段做诗赠答的故事。聂老一九七七年二月二日写给我的一封信后面，附录了他近作的这样两首诗——
赠周大姐
1,
添煤打水汗干时，人进青梅酒一卮。
今世曹刘君与妾，古之梁孟案齐眉。
自由平等遮羞布，民主集中打劫棋。
岁暮空山逢此乐，早当腾手助妻炊。
2,
探春千里情难表，万里迎春难表情。
本问归期归未得，忽问喜讯喜还惊
桃花潭水深千尺，斜日恩情美一生。
五十年今超蜜月，愿君越老越年轻。
（舒芜按：作者自己后来将第一首第七句“空山”改为“郊山”，第二首第六句“恩情”改为“辉光”。）
这就是他们夫妇赠答的开始。那时，聂老从山西出狱回北京不久，住在东直门外新源里，是一个两居室的单元房。聂老是“十载寒窗铁屋居，归来举足要人扶”，卧病在床。周大姐平生习惯于社会政治活动，很少在家里，现在则成天又是添煤，又是打水，忙得满头大汗。一天忙完了，坐下来，二老对饮一壶酒，下两盘棋，闲话聂老在北大荒劳改，在山西监狱，周大姐两次万里寻夫（探春千里、万里迎春）等等旧事，泛论及于自由平等、民主集中这些大问题。喝的是青梅酒，仿佛竟有当日曹刘“青梅煮酒论英雄”之概。这一对患难老夫妻的如此“斜日恩情”，我读了很感动，回信说：夫妻间的日常家庭生活，古人少有入诗的。元稹的《遣悲怀》之所以成为名篇，就因为写尽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常生活。聂老这两首诗，也就好在写尽了夫妻日常生活，但又出乎元稹诗境之外，有鲜明的时代性，乃是今天中国阅历风波的知识分子夫妻的日常生活，等等。
于是，聂老回我一封极有风趣的信——
管公：
二月廿八日信收到。
一件趣事：周婆经常反对我作诗，认为天下最无意思的事是做诗，做了还写给人看就更无意思，一有机会就发表这种高论，和别人谈话时还故意高声朗诵，以示取瑟而歌之意。及到作了赠诗给她看时，她却很高兴地看了，一点平日那种不屑一顾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指手画脚说这句好，这里好，总结：“不错，有意思！”还有哩！“把它寄给谁看看吧。”谁字竟包括着阁下。
事情没有完。昨上午收到来信，她问：“他说甚？”我说：“赠周诗好。”“真的么，怎么说？”“你看！”她正在扫地，丢了扫把来准备看。但是戴上眼镜之后，却没有真看，随即取下又去扫地作别的事，而且整个下午都没有看。我想，她对诗固不甚爱，对谈诗的信就更无兴趣了。这下午我写了两封信，有便便发出了。晚上我已上床了，她忙了好一会，端着茶，拿着眼镜，来到书案前找你的信说：“现在来欣赏欣赏老方的管见吧！”“管见”二字确是她说的。我说：“看你不爱看，已经把它寄给陈迩冬去了！”“我哪里是不爱看！上午我想少停一下起沏杯茶慢慢看吧，但没等消停就做饭，随后有人来了，一直没有断……现在正好来看，而……他说什么？……”我把管见用口头说了一遍。她一面听，一面说：“他怎么知道这么多，说得这么有条理！”但最后却将了我一军：“不是他真这样说而是那掺了水的！”
现在明白这封信的意思了吧，请你把你的管见重述一遍（不必加多）以见我并未加水也未加油醋之类。
冬公诗遵嘱抄上。前两信中当有给鲁白公一纸，不会是遗失了吧。这次未附诗，因未做。
专候春绥！
弟弩白[一九七七年]三月二日
聂老晚年给我的六十多封信，都是近人书札尺牍习用的文言半文言，仅有这一封是纯粹的白话，写得起伏跌宕，风趣幽默，把他们二老的“斜日恩情”充分写出，实在是好信札，好文章。加上工整秀丽的《灵飞经》体的毛笔字，也可以看出写信时的良好心情。
但是，赠诗还有第三首。那是若干天后，我去聂老家，他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纸，是圆珠笔写的，字迹歪斜潦草，上面写着——
惊悉海燕之后再赠
愿君越老越年轻，路越崎岖越坦平。
膝下全虚空母爱，胸中不痛岂人情？
方今世面多风雨，何止咱家损罐瓶。
稀古翁妪相慰乐，非鳏未寡且偕行。
一看题目我就明白了。原来，聂老和周大姐的唯一爱女聂海燕，因为夫妻家庭纠纷，于1976年9月间自杀。一个月后，聂老自山西出狱回京。我第一次去看他，刚开口要对此表示慰问，才说出半句，不知怎么敏感到他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幸喜他耳聋没有听见，我马上咽住。后来了解，周大姐的确没有马上将噩耗告诉聂老，编造各种理由来搪塞聂老日益加紧的追问。现在，终于，聂老知道了。于是他写了这样一首诗，作为《赠周大姐》二首的续篇。我默默地读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也默默地看我读完，一句话也没有说。是的，还有什么可说呢？我只将字迹歪斜潦草的原诗稿好好保存下来。
这首诗是典型的“聂体”。在这样悲惨的题目下，开口竟是“愿君越老越年轻，路越崎岖越坦平”，意气风发，一下子就站到与苦难战斗的制高点上。不写自己惊变之际作为父亲的失女之痛，而写周大姐作为母亲的“膝下全虚空母爱，胸中不痛岂人情？”哭女而转慰妻，以父爱来体贴母爱，倍加沉痛。“方今世面多风雨，何止咱家损罐瓶”，把一家的苦难联系到千万家的苦难，却把家破人亡的大悲剧，说成只是损失了一些罐罐瓶瓶，里面有沉痛的讽刺。从来龙争虎斗当中，英雄们常说“不怕打烂罎罎罐罐”，轻描淡写的“罎罎罐罐”四个字，流露出英雄们不屑一顾的神情，岂不是包括着千家万户小民的生命财产么？最后，“稀古翁妪相慰乐，非鳏未寡且偕行”，我这个七十老翁还有你，不算鳏夫，你这个七十老妪还有我，不算寡妇，我们俩相偕相伴走下去吧。这么最大的沉痛，这么最大的坚强，紧密地结合起来，实在是前无古人。
这一对“非鳏未寡”的“稀古翁妪”，的确是在以“相慰乐”来同苦难战斗。于是，就有了周大姐的答诗——原来是聂老代周大姐做的。聂老于一九七年四月九日给我的信后附了这一组诗——
代答有序
大姐说：我出意，你出技，做诗回赠你，何如？我说：试试。及成若干首，姐见大笑说，去原意太远，但四顾茫茫、粉碎血书、找房子、搬家等等，身经目睹，老妪能解。馀听他用。就所取者润色，得三首。
1,
瓦罐长街一曲歌，风流忽似郑元和。
日之夕矣归何处，天有头乎想什么。
肺腑中言多郁勃，江山间气偶盘陀。
河汾并是沧浪水，幸未投诗当汨罗。
2,
国是春光民是秋，恨生情死总关愁。
死谁市尔千金骨，生不需人万户侯。
凭扯血书成粉碎，焉知吾道定云浮。
吕梁望见燕台未，隔雾杯邀一爵偷。
3,
十载寒窗铁屋居，感怀张耳灭陈馀。
慨乎住宅恩公论，难以搬家惠子书。
四海风帆齐破碎，深宵渔火渐稀疏。
一冬园圃光葵杆，瘦硬枯高懒未除。
（舒芜按：作者自己后来将第二句改为“归来举足要人扶”，将第五、六句改为“草草杯盘齐破碎，翩翩裙屐早稀疏”。）
当时，“文革”文学理论有所谓“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生活，作家出技巧”之说，周大姐所说“我出意，你出技”，盖模仿之。于是，聂老代作出若干首诗，却被周大姐大笑为“去原意太远”；认为只有这三首还可取，大概因为诗中说到“文革”初期被抄家，仓皇搬家等事，她同样身经目睹之故。聂老说这是白居易诗“老妪能解”，再怎么苦难，时刻不忘幽默。诗中说的抄家之后，长街上的乞丐似的，日暮途穷，四顾茫茫，无家可归，本来非常凄惨，可是忽然发生了“天有头乎”的奇想：老天爷您长着脑袋吗？您要有脑袋，在想什么呢？聂老曾写他在“反右”中被批斗时的心理：“欲知苦我天何补，说不嬴君见岂非。”我真想知道，老天爷把我作弄得这样苦，到底于他又有何补益呢？正是典型的聂绀弩式的思维。
1955
反省时作
一
十姨爱嫁伍髭须,千古荒唐万首诗.庭户机声罗汉豆,海天月色美人鱼.
敲诗白日从君永,止酒桃花笑我迂.一石未含精卫老,此生误尽闭门车.
二
只道生虚五十载,谁知咎犯百千桩.伸长八尺灵官殿,大喝一声白虎堂.
天若有头砍当怕,地虽无底揭也慌.何人万缕青丝发,不为昭关一夜霜.
三
昨日相逢酒一卮,今朝舌骋万雄师.地无裂缝天无路,你是何人我是谁.
千百万年归正果,三十六路伐西岐.夕阳款款来非暮,及见花前雨后枝.
四
末座叨陪百之五,会场只侯再而三.先生遗行宁无有,少日闲情已不堪.
勇奋辈侪千臂膊,热煎衰朽寸心肝.隔窗忽见檐前月,徒倚匡床暗自贪.
五
朝朝雨雨又风风,梦断巫山十二峰.望美人兮长颈鹿,思君子也细腰蜂.
盘盘棋打鸳鸯劫,出出戏装宇宙疯.四顾茫茫余一我,不知南北与西东.
六
多情故作无情样,没齿难忘切齿声.落日大旗何莽荡,小园枯树太凄清.
经风止水蛾眉皱,隔牖流星鬼眼瞪.铁尽九州成错后,始知无用是书生.
(55~~61)年
1，搓草绳
冷水浸盆捣杵歌,掌心膝上正翻搓.一双两好缠绵手,万转千回缱绻多.
缚得苍龙归北面,绾教红日莫西矬.能将此草绳搓紧,泥里机车定可拖.
又作
草创文章费琢磨,掌上膝上正反搓.一双两好缠绵久,百转千回缱绻多.
能将此草绳搓紧,泥里机车定可拖.天涯此刻怜枯草,堪与罗裙一系么.
又作搓草绳调王子夫妇
冷水浸盆捣杵歌,掌心膝上正翻搓.一双两好缠绵久,万绪千头缱绻多.
月下一牵情更笃,风流欲绾日西矬.几生修到荒原草,炕土蓬窗两任过.
2，锄草
何处有苗无有草,每回锄草总伤苗.培苗常恨草相混,锄草又怜苗太娇.
未见新苗高一尺,来锄杂草已三遭.停锄不觉手挥汗,物理难通心自焦.
又作:
培苗每恨草偏长,锄草时将苗并伤.五月百花初妩媚,漫天小咬太猖狂.
为人自比东方朔,与雁偕征北大荒.昨夜深寒地全白,不知是月是春霜.
3，刨冻菜
白菜隆冬冻出奇,明铛翠羽碧琉璃.故宫盆景嵌珠宝.元夜花灯下陇畦.
千朵锄刨飞玉屑.一兜手捧吻冰姿.方思寄与旁人赏.堕地惊成破碗瓷.
又作:
千行万朵碧琉璃,雪里大头菜几畦.叶脆冰敲玉为骨,声铿地堕磬兼鼙.
一刨一响迎锄落,是菜是花到眼疑.猛忆故宫珍宝馆,珊蝴盆景定谁奇.
4，挑水
这头高便那头低,片木能平桶面漪.一担乾坤肩上下,双悬日月臂东西.
汲前古镜人留影,行后征鸿爪印泥.任重途修坡又陡,鹧鸪偏向井边啼.
5，削土豆伤手
豆上无坑不有芽,手忙刀快眼昏花,两三点血红谁见,六十岁人白自夸.
欲把相思栽北国,难凭赤手建中华.狂言在口终羞说,以此微红献国家.
61年
6，推磨二首
百事输人我老牛,惟馀转磨稍风流.春雷隐隐全中国,玉雪霏霏一小楼.
把坏心思磨粉碎,到新天地作环游.连朝齐步三千里,不在雷池更外头.
又作推磨自嘲
百事输人我老牛,惟馀转磨稍风流.春雷隐隐全中国,玉雪霏霏一小楼.
万里雷池终不越,一朝天下几周游.神行太保哈哈笑,需我一鞭助尔不.
7，地里烧开水
大伙田间臭汗挥,我烧开水事轻微.搜来残雪和泥棒.碰到湿柴用口吹.
风里敞锅冰未化,烟中老眼泪先垂.如何一炬阿房火,无预今朝冷灶灰.
8，给马飞天送饭
昼夜人停车不停,大田漠漠铁牛耕.风高能卷千生土.月黑惟看两盏灯.
车上姑娘和汗下,雨中芍药让人清.*）羹捧献心惭绝,君自飞天我地行.
*是食字边加盍
9，遇狼
送饭途逢野犬黄,狞牙巨口向人张.哮天势似来杨戬,搏虎威疑嗾卞庄.
我盒中丰无尔份,吾刀首肯畀君尝.见余挥杖仓皇遁,旋有人呼赶打狼.
10，马号
王良造父九方皋,造次相逢瑞雪飘.日日轩辕驱驽马,宵宵草豆实空槽.
曾闻买骨来多士,行见挥鞭上九霄.嗟我老无千里足,唾壶完好未轻敲.
11，马逸
脱缰羸马也难追,赛跑浑如兔与龟.无谔无嘉无话喊,越追越远越心灰.
苍茫暮色迷奔影,斑白老军叹逝骓.今夕塞翁真失马,倘非马会自行归.
61年
13，夜派看马口号
牛马走为太史公,此衔与我马牛风.九方牝牡骊黄外,一笠斜阳短笛中.
旧是牛倌居四等,新来马号守三龙.呼牛呼马从君好,只此微劳叹藐躬.
14，放牛三首（别体三首）
一
生来便是放牛娃,真放牛时日已斜.马上戎衣天下事,牛旁稿荐牧夫家.
江山雨过牛鸣赏,人物风流笛奏夸.苏武牧羊牛我放,共怜芳草各天涯.
二
千里青青百草齐,牛官草上替牛饥.一鞭在手矜天下,万众归心吻地皮.
大野人稀空草媚,江山客老幸牛骑.无书挂角眠茵好,又恐奔牛奋马蹄.
三
朝饭群牛三五十,日中正是饮牛时.老牛舐犊犊呼母,春水黏天天在池.
水镜偷香唇就吻,烟波祝酒沼为卮.青牛此饮尤当饱,函谷关高缺渼陂.
又作一，放牛戏作
生来便是放牛娃,真放牛时日已斜.马上当能得天下,牛行只合会亲家.
一鞭尚在吾何恐,众首都底世可夸.昨点牛头九十九,今朝重点百头差.
二，放牛
碧草如茵虽广漠,老牛何时不馋饥.一鞭在手矜天下,万物归心吻地皮.
我觉江山多草就,江山笑我一牛骑.无书挂角眠茵好,又恐奔牛奋马蹄.
三，饮牛
朝饭群牛三五十,日中正是饮牛时.老牛舐犊犊呼母,春水黏天天在池.
影映波心群自吻,身居画里尔谁知.黄龙痛饮真堪羡,屡欲挥鞭手尚垂.
15，受表扬
超额百分之二百,乍听疑是说他人.支书竖拇夸豪迈,连长拍肩慰苦辛.
梁颢老登龙虎榜,孔丘难化溺沮身.寥寥数语休轻视,何处荣名比更真.
61年
15，丁聪画老头上工图
驼背猫腰短短衣,鬓边毛发雪争飞.身长丈二吉诃德,骨瘦瘪三南郭綦.
小伙轩然齐跃进,老夫耄矣啥能为.美其名曰上工去,恰被丁聪画眼窥.
16，瘦石画苏武牧羊
神游忽到贝加湖,湖上轻呼汉使苏.北海今朝飞雪矣,先生当日有裘乎?
一身胡汉资何力,万古人羊共此图.十九年长天下小,问谁曾写五单于.
17，柬周婆
龙江打水虎林樵,龙虎风云一担挑.邈矣双飞梁上燕,苍然一树雪中蕉.
大风背草穿荒径,细雨推车上小桥.老始风流君莫笑,好诗端在夕阳锹.
18，周婆来探后回京
行李一肩强自挑,日光如水水如刀.请看天上九头鸟,化作田间三脚猫.
此后定难窗再铁,何时重以鹊为桥.携将冰雪回京去,老了十年为探牢.
19，清厕同枚子二首
一
君自舀来仆自挑,燕昭台下雨潇潇. 高低深浅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
白雪阳春同掩鼻,苍蝇盛夏共弯腰.澄清天下吾曹事,污秽成坑便肯饶.
二
何处肥源未共求,风来同冷汗同流.天涯二老连三月,茅厕千锹遣百愁.
手散黄金成粪土,天将大任予曹刘. 笑他遗臭桓司马,不解红旗是上游.
20，赠枚子
何处肥源未共求,风来同冷汗同流.天涯二老连三月,茅厕千锹遣百愁.
鸟兽同群岂沮溺,英雄并世此曹刘.劳莱哈太今何在,万里从征最噱头.
21，拾穗同祖光
一，
不用镰锄铲镬锹,无须掘割捆抬挑.一丘田有几遗穗,五合米需千折腰.
俯仰雍容君逸少,屈伸艰拙仆曹交.才因拾得抬身起,忽见身边又一条.
二，
乱风吹草草萧萧,卷起沟边穗几条.如笑一双天下士,都无十五女儿腰.
鞠躬金殿三呼起,俯首名山百拜朝.寄语完山尹弥勒,尔来休当妇人描.
61年
22，脱坯同林义
天晴日暖水澌澌,要起高墙好脱坯.看我一匡天下土,与君九合塞边泥.
万方俯首归行列,广厦萦心定作为.倘晋文公来讨饭,赏他一块已丰施.
23，夜战
你一镬头我一锹,熊熊篝火照天烧.朔风自冷人方热,河底渐低岸更高.
千古荒原多隐沼,一干神禹战通宵.缩将冬夜成俄顷,鬓发须眉雪欲飘.
又作:
三山五岳英雄聚,雪地冰天昼夜忙.无数红旗飘四外,一堆篝火照中央.
田横五百乒乓队,孙武三千纺织娘.到了沙场齐呐喊,大刀阔斧短长枪.
24，草宿同党沛家
成百英雄方夜战,一双老小稍清闲.眠于软软茅堆里,暖过熊熊篝火边.
高士何需刘秀榻,东风不揭少陵椽.清晨哨响犹贪睡,伸出头来雪满山.
25，赠小党
凉宵独抱大西瓜,掩草酣眠梦到家.十几岁人关党国,八千里路话桑麻.
当今之事无儿戏,以若所为一二娃.上树爬山俱矫健,老夫事事不如他.
26，割草赠莫言
长柄大镰四面挥,眼前高草立纷披.风云怒叱天山骇.敕勒狂歌地母悲.
整日黄河身上泻,有时芦管口中吹.莫言料恐言多败,草为金人缚嘴皮.
27，背草赠李泽传王海宸
如何堆起如何捆,更倩何人送上肩.九月罡风吹草死,三山鳖背与天连.
茅庐自走吾方骇,大野无边尔正便.小李中王齐大笑,我将背草一千年.
28，排水赠姚法规
鹤嘴锄同二齿钩,红旗招展气吞牛.荒原百战鹿谁手,大喝一声豹子头.
零下更低三十度,丈夫焉用骕霜裘.坚冰冻土皆何物,依照法规不许留.
61年
29，伐木赠李锦波
终日执柯以伐柯,红松黑桧黄波罗.高材见汝胆齐落,矮树逢人肩互摩.
草木深山谁赏美,栋梁中土岂嫌多.投柯四顾漫山雪,今夜家中烤火么.
30，伐木赠懂汉芩
弃被抛裘入老林,一冠一锯一提琴.满怀流水高山意,一片苍松翠柏心.
冬至袄冠争蝶舞,夜深弓锯共龙呤.明朝风卷人琴去.墓志滇南董汉芩.
31，伐木赠尊棋二首（并寄尊棋山中）
千年古树啥人栽,万叠蓬山我辈开.斧锯何关天下计,乾坤须有出群材.
山中鸟语如人语,路上新苔掩旧苔.四手一心同一锯,你拉我扯去还来.
又作：
千年古树谁人栽,万叠蓬山我辈开.斧锯何关天下计,乾坤须有出群材.
大呼乔木应声倒,小憩新歌信口来.老病无能真碌碌,怕人慰问伐柯回.
寄尊棋山中：
关箱西药半箱书,每到将眠定刮胡.下到农场三月半,抢背袋麦百斤余.
卑棋喜与尊棋遇,苦雨时教甘雨输.完达山梅花放了,一枝能寄故人无.
32，伐木赠张先怡
湖南儿女不知愁,完达山中雪作裘.百日皆夸茅屋暖,一冬尽与赤松游.
大呼乔木迎声倒,小憩新歌信口流.痒煞烹调能手技,替人风里煮猴头.
33，冰道
冰道银河是耶非,魂存瀑死梦依稀.一痕界破千山雪,匹练能裁几件衣.
屋建瓴高天并泻,撬因地险虎真飞.此间尽运降龙木,可战天门百八回.
34，崖边
怯问检尺小姑娘,我是何材几立方.臂痛凌风擘枝叶,腿酸冲雪送壶觞.
仰天半晌忽狂笑,向我周身重打量.努嘴崖边多节树,弯弯曲曲两人长.
35，怯问
怯问检尺小姑娘,我是何材几立方.努嘴崖边多节树,弯弯曲曲两人长.
61年
36，挽必松
九尺曹交尚出头,终身恨未打篮球.丈夫白死花岗石,天下苍生风马牛.
大雪翻飞黄鹤杳,万山重叠赤杨秋.漫云冠戴棺中去,知有一棺附尔不.
37，挽毕高士
九尺曹交尚出头,终身恨未打篮球.丈夫白死花岗石,天下苍生风马牛.
雪满完山高士毕,鹤归华表古城秋.送君冠带棺中去,恐尔棺中也自愁.
38，嘲王子夫妇怕冷
塞北逢春不似春,清明过了雪霏纷.丈夫刚胆何寅悚,娘子铁腰少欠伸.
此夜四窗皆白昼,全家一炕共奇温.无人道是南归好,只道外婆惦外孙.
39，嘲王奇赶车
阎王泡子陆兴波,老板挥鞭此地过.驷马俱颓两轮陷,一人其奈千钧何.
倒翻粮食天不管,拔出车身日已矬.你是唐朝薛仁贵,奇功汗马淤泥河.
40，送王觉往东方红农场
贪与王阳一局棋,虎林白日任高低.废书焚去烹牛肉,秋水汲来灌马蹄.
共织荒原为锦绣,独憎人世有夫妻.东方红要诗千首,豆麦开花等你题.
41，怀张惟
第一书记上马记,绝世文章惹大波.开会百回批掉了,发言一句可听么.
英雄巨像千尊少,皇帝新衣半件多.北大荒人谁最健,张惟豪气壮山河.
42,赠徐介城
切土全身尽上锹,路探兴凯水齐腰.端阳七队曾牛饮,大雪三冬在虎饶.
地里葵花和雨面,袖中茶叶当烟烧.辛勤最是催更鸟,日日催人过小桥.
43，往事
大雪漫天散碎鹅,从天降到小饶河.饶河谁比姑娘乐,开口便哼敕勒歌.
不许诙谐唇舌省,无须思考脑筋磨.人间万事皆前定,几个筲箕几个螺.
61年
44，嘲胡考并赠宋国英
君初到生产队是扑火惫极，被同伴背回
扑火荒原十里程,中宵归队月胧明.先生五柳风前袅,力士黄巾背上轻.
匍匐救灾狍鹿走,恫瘝在抱鹧鸪鸣.踉跄狼狈当时景,画伯双双画不成.
45，赠胡考
霜雪能教胃病松,操劳似把敌巢攻.几经春夏秋冬日,一笑东南西北风.
狼洞难留青面兽,虎林微访白头翁.不知新四军连队,与此生涯果异同.
又作
霜雪能教胃病松,此身合老雪山中.几经春夏秋冬日,一笑东南西北风.
狼洞难留青面兽,虎林微访白头翁.归时身比当年健,长叹细君炼煅空.
46，赠王观泉
投荒垂老一尘轻,走石飞沙塞上情.何日同寻青冢好,此身亲见黄河清.
我从滟滪堆边至,君在蓬莱顶上行.偶尔相逢成一笑,不知何处不春明.
47，闻某诗人他调
地耕伊尹耕前地,天补女娲补后天.不荷犁锄到东北,谁知冰雪是山川.
刀头猎色人寒胆,虎口谈兵鬼耸肩.此后哦诗休近水,宵深处处有龙眠.
48，张荩臣代割麦
叫声老鬼尔真孬,割麦当如此用刀.说罢飞身如上马,割来执具似挥毫.
秋风落叶连尘荡,勇士追奔没路逃.目瞪口呆无可说,一天任务被君消.
49，赠大组长张荩臣
笑呼老聂尔真孬,割麦当如此用刀.说罢旋风冲直出,看时垄麦抱先凋.
几曾争战微搓手,竟惹英雄代折腰.任务瞬间完一半,北荒谁道有寒飙.
61年
50，麦垛
麦垛千堆又万堆,长城迤俪复迂回.散兵线上黄金满,金字塔边赤日辉.
天下人民无冻馁,吾侪手足任胼胝.明朝不雨当酣战,新到最新脱粒机.
51，风车
八臂朝天一纺轮,朝挥行雨暮行云.俯看平地疑流水,仰慕高踪远塞尘.
天际东风春猎猎,磨房文札雪纷纷.吉诃德定真神勇,竟敢操戈斗巨人.
52，风车式收割机
八臂撩天捉紫云,黄金楼后掷缤纷.镰光九转仍新月,茬字千行尽古文.
省去横刀劳动力,飞来插翅自由神.堂吉诃德休惊诧,织女机旁一纺轮.
53，过刈后向日葵地
曾见黄花插满头,孤高傲岸逞风流.田横五百人何在,曼倩三千牍似留.
赤日中天朝恳挚,秋风落叶立清遒.齐桓不喜葵瓜子,肯会诸侯到尔丘.
54，初穿球鞋
布袜青鞋一浑然,平生不解比解便.掌心鸡眼凭消长,山脊羊肠迅往还.
帮隔云从天借色,带疑梅与雪争妍,姑娘小伙齐欢笑,今日老头脚少年.
55，球鞋
不知吾足果何缘,一着球鞋便欲仙.山径羊肠平似砥.掌心鸡眼软如绵.
老头能有年轻脚,天下当无不种田.得意还愁人未觉,频来故往众人前.
56，拾野鸭蛋同小丁诸人
野鸭惊人捉对飞,荷锄穿径草萋菲.忽逢玉椭如山叠,末化新雏盼母归.
明日壶觞端午酒,此时包裹小丁衣.莫云同物无寻处,行近低芦浅水溪.
57，拾野鸭蛋
野鸭冲天捉对飞,几人归去路岐迷.正穿稠密芦千管,奇遇浑圆玉一堆.
明日壶觞端午酒,此时包裹小丁衣.数来三十多三个,一路欢呼满载归.
58，画报社鱼酒之会赠张作良
口中淡出鸟来无,寒夜壶浆马哈鱼.旨酒能尝斯醉矣,佳肴信美况馋乎.
早知画报人慷慨,加以荒原境特殊.君且重干一杯酒,我将全扫此盘馀.
61年
59,车厢女乘务员
黄铜扣子列宁装,叫卖新刊北大荒.社会主义歌宛转,人民日报诵铿锵.
尽教白字捎三二,不奈青眸倩一双.窗外寒风吹积雪,更无微冷进车厢.
60,女乘务员女乘务员
长身制服袖尤长,叫卖新刊北大荒.主席诗词歌宛转,人民日报诵铿锵.
口中白字捎三二,头上黄毛辫一双.两颊通红愁冻破,厢中乘客浴春光.
61,三月十三
三月十三小积肥,锲人唯有蠛虻飞.山中雪满肩筐入,陌上开花荷插归.
自读马恩列书后,渐知五十几年非.老农老圃都难学,学个诗僧老翠微.
62,熏肥
大田埋草上千堆,今日熏肥昨撒肥.撒处黄尘皆作雾,熏时白草定成灰.
为迎谷雨天初暖,才觉东风燕便飞.各点田间三把火,万烟齐袅不因炊.
63,怀夏一尘
镰轻不耐树轮囷,凉水泉边共析薪.失手自惊鲜血腿,俯身为裹碧纱巾.
其时塞上春三月,大姐辽东夏一尘.尔后不知何处去,血巾洗好待还君.
64,记张先逸
灶婢蓬头病饭烧,倾谈如悉擅谐嘲.丈夫岂可因妻瘦,时代焉能管我娇.
曾在高中读草野,早当塞外做天骄.刷锅洗碗真何事,先逸而今后不劳
65,赠周英夫妇虎林
小乔初嫁小周郎,莫扮虞姬与霸王.千种野花双芍药,一池春水两鸳鸯.
金箍闪耀西游记,刀马纵横北大荒.傍晚人争趋老院,今宵三打祝家庄.
66,见火车载拖拉机驶过
密虎列车道上驰,拖拉机到正当时.千年积雪寒荒久,七日凿身浑沌危.
我在今朝亲耜耒,君来大野剪茅茨.河山此是如橼笔,挥洒龙飞凤舞诗.
67,1961集体写诗(七首)
一,
整日田间力已疲,下工回屋事新奇.解衣磅礴床头坐,万烛齐明共写诗.
二,
旧诗难做做新诗,一句一行排列之.谁说一遭诗便好,做诗从此奠初基.
三,
笔于纸上沙沙响,气在口中虎虎吹.得句何须皆诗意,集体吟诗事便诗.
四,
人物风流最此时,江山至美古无之.社会主义歌难尽,一夜须吟万首诗.
五,
低头笑向老头儿,我本文盲做甚诗.你替胡诌三两句,明天任务我完之.
六,
诗人舍尔更为谁,枪杆政权豆麦诗.唯大英雄甘木呐,是真风雅不吹嘘.
七
诗歌只是你家私,藏在胸中自不知,今日文盲勤学习,有朝开口便成诗.
61年
69,独木桥
百戏绳行绳太粗,水蛇腰上人趑趄.一从两地生孤木,反使银河变畏途.
虢国蛾眉浮翠带,小怜玉体失金铺.谁堪虎尾春冰际,万树千山唤鹧鸪.
70,情景
挝面雪花抡掌大,压肩袱被比山高.荒原一白全无路,冻涧微低不见桥.
到四分场泥滑滑,进人事室风萧萧.逮捕证上先签字,双手骈伸就铐牢.
71,狱中记聂不清
偶敲料子作琴声,满口柴胡聂不清.西楚霸王贵州死,南宁地主蟒蛇生.
三千天下家门谱,八百山东子弟兵.扪虱纵横群侧耳,隔窗行政亦偷听.
72,出狱
冷雨孤舟滟预堆,春风杨柳越王台.两般光景谁忧乐,一样心情并去来.
莫道落花重上树,且邀明月共衔杯.感情今似降龙木,苦战天门百八回.
73,归途(三首)
之一
东北北东得得归,归程何处未依依.犁锄既已交朋友,风雪何能损帽衣.
击壤三年翁失马,沿途两耳妃呼豨.贝加湖想邻青冢,怀古情多事又非.
之二
雪拥云封山海关,宵来夜去不教看.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
一夕尊前婪尾酒,千年局外烂柯山.偶抛诗句凌风舞,夜半车窗旅梦寒.
此首颈联又作:扪虱纵横成固疾,屠龙今古老江干.
有劳动情况见询者诗以答之
北大荒人气自豪,积肥清厕最常劳.飙风背草斜穿垄,急雨推车上小桥.
磨转三更麦汤熟,绳搓五鼓豆灯高.欲知老病胡能此,多谢神医薛一瓢.
74,赠关玉(用慧叔见简韵)
虎林霜露苦吟身,四载勤劳笔更神.鸡既鸣兮都下地,臣虽老矣亦犹人.
春风不度关门玉,遗集仅来文外均.不忿荒寒穷塞境,翻教得句每清新.
61年
75,即事二首
一
心似江南十里塘,秋来更见水泱泱.渴思故旧诗盈咫,饱死侏儒粟一囊.
三万六千何日少,鹅鸡狗兔事偏忙.闲书著就无人读,抛向山妻簿领旁.
二,
白苎临风原窈窕,黄葵捧日更崎(*).休嫌西向三间屋,每到秋来一片阴.
事有千头皆卧治,人余两眼但书淫.杀鸡为黍真长策,蟋蟀登床自鼓琴.
(*)字是山字头下面加钦
76,杂诗四首
一
辟户披襟细雨来,偶思独上妙高台.春风十里征花信,天下一筐扫霸才.
何日读书完万卷,有时倾尽酒中杯.自怜本是红尘客,错爱孤山几树梅.
二
衔名自署拥书侯,为太清闲故故愁.两字文章唯咄咄,三年劳顿且休休.
语私七夕长生殿,秋在湖南烟雨楼.忧乐后先无我事,隔窗惟见白云流.
三
洞口迎人桃自夭,青山微以笑相招.美人四座周三匝,秋水千波窘二毛.
燕子楼头听度曲,凤凰台上忆吹箫.书生老病何来此,未死凡心惹梦嘲.
四
欲揩老眼望山川,卷地西风漠漠天.久饭伊蒲思煮鹤,终披瑶草悔耕烟.
穷途欲哭知何故,绝塞生还遂偶然.一树秃柯窗外立,向人高耸华嵩肩.
77,红楼梦人物七首---宝玉与黛玉
家庭底事有烦忧,天壤何因少自由.不做夫妻便生死,翻教骨肉判恩仇.
潇湘梦歇珠魂杳,木石盟虚衲影秋.一角红楼千片瓦,压低历史老人头
78,咏旧小说五首
一,水浒
百万流徒带锁来,江湖满地起雄才.天罡地煞风雷吼,花石生辰齑粉灰.
一代真朝在水国,几批降将拜山隈.人民多少肮脏泪,端赖斯编取次揩.
二,聊斋志异
鬼神驱服人民务,妖异作为世俗看.陆判刚肠情悱恻,叶生敝袖泪阑干.
悲关物我人天际,道在闺房儿女间.调笑风流讽辛辣,成章生色璧微斑.
三,花月痕
客舍悲秋秋有痕,平倭十策向谁论.从来红粉青衫泪,末世官僚地主魂.
北里诗歌淹日月,中华儿女挽乾坤.狗头霸迹君知否,江北江南处处存.
四,孽海花
既非孽海也非花,无主无从入散沙.醉饱君臣皆体国,娇憨夫妾共乘槎.
相公幺女笄年玉,才士名姬绮貌麻.何幸生逢奴乐岛,纵谈革命又何加.
五,老残游记
贪官不恨恨清官,君子小人也一般.南革北拳皆祸水,外洋中土竟他山.
歌声白妞形容绝,冰影黄河斗宿寒.不是全书全不是,只今读者有羞看.
61年
79,赵朴斋海上花
年初正作狭邪游,岁尾拖车走柏油.曲苍千家多绝世,洋场十里尽高楼.
繁华海上终身梦,冷酷人间一叶秋.早肯读书吞墨水,何须仰妹卖馒头.
80,创业史
土地已经换主人,不是奴隶是人民.全凭斩棘披荆手,共创千家万户春.
前辈犹疑观后效,富农若在有穷根.想来近日梁生宝,早结平生美满姻.
81,梁生宝创业史
空手何能便起家,全将汗血灌桑麻.谁知近日梁生宝,可有工夫娶改霞.
82,题青春之歌
志士头颅委沟壑,佳人怀袖生云烟.但迎杲杲初生日,莫补苍苍已死天.
中国救亡须一战,秀才造反已千年.人民自有真儿女,城市农村事偶然.
83,题林海雪原
忽如剑侠忽飞仙,腐朽神奇化偶然.丈夫九死千刀雪,一笑全无百莽烟.
任彼贼心如鬼蜮,怎禁吾舌粲金莲.少帅风流鸽儿美,功成裙帽共翩翩.
84,六十年的变迁
辛亥之前清已危,武昌十日以为期.千年古国除君主,一夜新军举义旗.
半世纪来无此作,中山死后有余悲.军机误在孱儿手,痛哭元戎刘复基.
人境庐诗
85,人境庐诗
主题当日粗诗史,思想千年旧士夫.坚敌人民难卒读,所忧家国未全虚.
镜花缘里真天地,奴乐岛中好画图.最是侈言诗改革,浪抛书卷慑群迂.
86,颐和园
倘以舳舻资赤壁,何如郊薮起雕阑.吾民易有观音土,太后能无万寿山.
开得一池春水阔,呈教八国联军看.此园撤尽千关锁,今义和团血尚斑.
87,有述集昌谷句 (暂存目)
61年
88,赠答草序诗
秋老天低叶乱飞,黄花依旧比人肥.风前短发愁吹帽,雨里重阳怕振衣.
尊酒有清还有浊,吾谋全是又全非.感恩赠答诗千首,语涩心艰辨者稀.
89,柬慎之寄罐头
终朝驴背祭诗神,万里猪肝累使君.塞北音书杳鸿雁,江东父老隔云泥.
燕山细语含羞草,南海微风织锦纹.问浅水湾无恙否,几时同上小红坟.
90,中秋寄高旅
丹丹久盼过中秋,香港捎来两罐头.万里友朋仁义重,一家大小圣贤愁.
红烧肉带三分瘦,黄豆芽烹半碗油.此腹今宵方不负,剔牙正喜月当楼.
91,赠平羽三首
一:
岂有陈王八斗才,纵横老泪伯牙台.归从黑水三千里,梦见白丁五百回.
皂帽于人非偶尔,头风愈我亦佳哉.苦瓜甜菜无消息,红豆当央花正开.
二
花觉凄迷柳又狂,莺歌燕舞乱愁肠.差将寒北风尘气,带上江东父老堂.
倘使临杯犹矍铄,最难得句不苍凉.旁人错比东方朔,只是偷桃事渺茫.
三
元龙湖海十年豪,天下英雄君与曹.我岂腾骧千里足,君其瞀(*)九方皋.
而今万事皆陈迹,到处青山哂二毛.肯向西窗同剪烛,楼头春雨正潇潇.
*是目加毛字
92,城东与白丁小坐
朝朝雨雨又风风,风雨有怀积在胸.自望君如望岁,谁知城北往城东.
拟倾醇*)千杯少,一冼红尘万斛空.此事杜陵歌已久,脱帽露顶见王公.
*)是酉加录字
93,柬钱(罗孚注,钱,或为钱俊瑞)
风云际会小人物,家国遭逢大是非.谑比鲲鹏六月息,倦携霜雪一朝归.
周秦行纪牛僧孺,水镜先生司马徽.我在黄金台畔住,几时藜杖款荆扉.
61年
94,某事既竟投夏公
手提肝胆验阴晴,坐到三更又四更.天狗吐吞唯日月,鲲鱼去住总沧溟.
谁知两语三言事,竟是千秋万岁名.失马塞翁今得马,不谈马齿更人情.
95,夏公赠八皮罗士
八皮罗士产苏联,长者深情不夜天.冻笔题封签夏衍,寒梅消息报春先.
梦中披荔来山鬼,案上凌波供水仙.绕屋彷徨终一试,月光如水复如烟.
96,谢夏公惠红专牌烟
先生道我喜吟诗,题出红专使试之.一日不曾为红瘦,十年空自笑专痴.
瘾君子有天生德,尼古丁云某在斯.得句是烟还是梦,梦烟都是美人思.
97,步酬怀沙以诗勖戒诗
画虎难成改画蛇,斑斑蛇足暮栖鸦.人嗤蝴蝶初干句,自宝酴醿欲谢花.
留一狂夫天意厚,白双老眼帽檐斜.从今只赋门前雪,不管皤然两鬓华.
98,调怀沙新婚
怀沙新婚不久,老夫少妻,意玉相得,诗以调之
夫人城下有雷池,胆怯方山慑吼狮.天上玉人来日本,吴家西子嫁夫差.
描成京兆双眉样,不合时宜一肚皮.我以新诗翻旧句,海棠压倒玉娇梨.
99,调祖光二首
其一
怪底神童久不夸,男儿四十一枝花.读书爱读红旗谱,听戏专听新凤霞.
少日凤城常满座,此时牛女并宁家.最是风雪人归夜,痛饮三毛二两茶.
其二
生工内媚王孙贾,渴饮朝霞吴祖光.丝竹中年从所好,星河七夕每多忙.
曲能自度南歌子,梦与人同北大荒.补好则天无个事,自称臣是第三张.
100,永玉家永玉家
夫作插画妻著书,父刻木刻子构图.四岁女儿闲不住,画个黑猫妙矣呼.
此是凤凰黄永玉,一家四口斗室居.画满低墙书满架,书画气压人喘吁.
偶尔开门天一线,鹅鸡狗兔乱庭除.道是米家书画舫,多他两代女相如.
君家不乐谁家乐,一体浑然盘走珠.
61年
101,一缘居士枉过失迓
主人出卖青梅酒,居士来颁白雪篇.暮夜携瓶回庑下,琳琅满目落杯前.
君逢长老占三偈,我恨名贤失一缘. 何与剡溪戴安道,子猷兴尽自归船.
102,真宅
淡淡勋名浅浅居,夫妻儿女画诗书. 乾坤定后无棋局,酒肉香中一佛徒.
郭有道碑何处在,陈将军字满墙糊. 到门不敢题凡鸟,略想狂歌效接舆.
103,忆钟君
百事无成但有诗,酒边相忆海天知.令人不作三公处,是我吟安一字时.
此去能穿几两屐,如何卖得许多痴.回风动日高天冷,宇宙双船未可期.
104,柬钟三
闻君七月有新诗,何以至今我不知. 一笑故人还故我,同伤多梦已多时.
从来肝胆恩都少,如此风波怨便痴. 五载堂堂空过了,以为不可孰期期.
105,和钟君感赋次韵
饱经艰险身犹在,不露文章世始惊.惊北大荒一城旦,共钟三弟两书生.
重阳近每风吹帽,老泪多曾雨洗兵.我是四年君五载,逢人莫道此中情.
106,赠迩冬
大风灭烛陶斯道,雪夜闭门高尔基.每叹衰年无此乐,忽来佳客与谈诗.
桃源天地豁然现,李杜关山一马驰.何日山阴同载酒,兰亭曲水访羲之.
107,赠良屏
一春都在闭门中,何处忽来鲐背翁.四十年衰双凤翮,三千里隔两龙钟.
人间青眼卿加我,明日黄花心与胸.俟得何清身尚在,倚栏同唱大江东.
61年
108,赠瘦石
廿年一幅屈灵均,惹我逢人便说君.岂为高阳吴道子,谁知穷倒朱买臣.
天高难以居蒙古,地坎错填上哈滨.母老况兼儿又幼,关山风雪各三春.
109,赠沛力黄山归来
都在戎马仓皇间,也曾三度过黄山.未知云海何天地,已风松虬下壑峦.
世代极殊皆至乐,峰岩绝险遂孤扳.他人莫上扶他上,始是豪游并壮还.
110,题宋诗选注并赠作者钱钟书
诗史诗笺岂易分,奇思妙喻玉缤纷.倒翻江海潘江水,淹死一穷二白文.
真陌真阡真道路,不衫不履不头巾.吾诗未选知何故,晚近千年非宋人.
111,曙南咯血以诗慰之二首
之一
十年江汉旧诗翁,体怯重阳落帽风.人老住家如住庙,吾衰因病更因穷.
游周五岳头颅白,散尽千金咳唾红.尔我余生须互藉,燕山楚水有邮筒.
之二
事虽多病实多愁,心骨从来命不犹.观水难同庄子乐,仰天忽作杞人忧.
山逢险绝偏孤往,年向古稀又九秋.真是六亲无二运,终朝有物鲠吾喉.
112,叠韵答曙南三首
一,
忽思揽月上青天,方少情怀已暮年.何处有诗能有酒,此身非雾又非烟.
输君巍国徐无轨,笑我长安李谪仙.不是英雄不儿女,一生板荡在秋千.
二,
早爱香山卖炭翁,平民思想自成风.老来体弱兼多病,人到诗寒已久穷.
天末友朋忆曹白,文章生死痛萧红.烟波江汉真何事,羞羡吾兄有钓筒.
三,
痴呆卖尽买来愁,曾遣游踪到上犹.几载年成全小取,何人天下果先忧.
有头戴我行千里,携手与君隔四秋.安得清箫明月夜,乍临玉貌又珠喉.
113,赠雪峰
书买五百零四峰,情关画虎与雕虫.娟娟月影来相照,恰恰君颜别又逢.
万里关山诗思涩,十年风雨故人同.平生正坐无高着,看到绝棋更动容.
114,友鸾赴杭省妹来函云黄梅时节~~~
黄梅时节听啼蛙,西子湖边看钓虾.此际班昭当勿药,老来张珙定携家.
雨余日晚诸峰黑,风动舟轻万柳斜.恨少一天六月雪,孤山无计探梅花.
115,遇溥仪
碌碌窝囊老溥仪,两回傀儡冒轩羲.帝庭宣统早休矣,民国称臣胡适之.
君父文章堪大笑,主宾酬酢得无悲.相逢政协厅堂里,想象称孤道寡时.
116,赠溥仪
碌碌窝囊老溥仪,两回傀儡冒轩羲.帝庭宣统早休矣,民国称臣胡适之.
君父文章堪大笑,五千年史隐深悲.古来多少孤忠血,为若辈流总近痴.
117,记思庚
人不言愁我自愁,风风雨雨又经秋.曲歌实甫西厢记,诗颂湖南烟雨楼.
吨吨钢铁伤小取,粒粒稻禾盼丰收.为孺子牛谁敢指,只觉今冬肿更浮.
118赠高抗
几年才见两三回,欲语还停但举杯.君果何心偷泪去,我如不死寄诗来.
一冬白雪无消息,此夜梅花谁主裁.怕听收音机里唱,梁山伯与祝英台.
62年
1,六二年元旦寄怀慎之香港
八千里怅分携后,十一年惊转盼间.已惯阳春歌白雪,偶因夏梦到青山.
天涯旧侣推君健,城旦余生感我顽.渺渺愁予波万顷,恨无好句度边关.
2,有调(给高旅)
娟娟月影照沉吟,似有惊鸿此夜临.独卧香江几冬至,偶因幽梦一春深.
家书一纸藏姣屋,院本千张聘女金.底事至今犹未娶,文君不遇不琴心.
3,有赠(高旅)
著书入木每三分,论事一言解百纷.鞋匠传奇真小说,吃星高照有深文.
死人断气谁常见,苦女得踪臣屡闻.十七史从何处买,几回搔首向南云.
4,慎之来信述二十年来病魔纠缠~~~~~
高旅先生事每奇,沉疴不死体翻肥.何来勾漏沙千粒,换此南天笔一枝.
海上潮来高枕卧,楼头月满洞箫吹.男儿四十花初好,正是嫦娥下嫁时.
5,有赠高旅二首
一
故人寄我金刀错,何以报之三脚猫.每有所求情腼腆,思君不见心郁陶.
入秋我比黄花瘦,酿雨天才五尺高.只剩诗怀通冷暖,西山红叶海南潮.
二,
金闺儿女曹芹圃,水泊英雄施耐庵.我有奇诗须汝读,天将大任与人担.
儿童涂壁书王八,车马争途骂别三.才士从来多病渴,余生此去少婪酣.
62年
6,赠梅
孤山容我小栖迟,未赠梅花一句诗.耐得岁寒此天与,报将春信世人知.
吾今丧我形全槁,卿可为妻念近痴.不管几生修到否,月昏水浅定相思.
7,六十(四首)
一
六十一生有几回,自将祝酒泻深杯.诗挣乱梦破墙出,老踢中年排闼来.
盛世头颅羞白发,天涯肝胆藐雄才.藏书万卷无人管,输与燕儿玉镜台.
二
缘何除夕作生日,定为迎春来世间.渴饮中苏千里雪,饱看南北两朝山.
西风瘦马追前梦,明月梅花忆故寒.此六十年无限事,最难诗要自家删.
三
阿婆三五少年时,西抹东涂酒一卮.囊底但教锥尚在,世间谁复肚常饥.
行年六十垂垂老,所谓文章处处疵.已省名山无我分,月光如水又吟诗.
四
不赞一词比夏游,敬观夫子著春秋.空中邈矣天鹅肉,镜里蔫然萝卜头.
生事逼人何咄咄,牢骚发我但偷偷.行将六十千行晚,秃笔支离仍此楼.
8,六十赠周婆(二首)
一
摇落人间六十年,补天失计共忧天.浮家湖海余心迹,报国襟期逐口禅.
尔我一生曾九死,夫妻不老证何缘.寒荒万里独探狱,恰在今朝三载前.
二
未谙水性水中泅,捻转陀螺却倒抽.此日冠裳凭雨立,几多人物误风流.
胸中五岳成平地,户外双松亦白头.你是谁人谁是我,南山有鸟正啾啾.
9,和人见赠 (代答兼赠三妹)
信天翁与白头翁,孰是歪风孰正风.天下几曾少刍狗,吾生何便计鸡虫.
三人大笑空前古,二白之间介一穷.若比黄花诗更瘦,秋山木落雨濛濛.
(代答兼赠三妹)
信天翁与白头翁,孰是歪风孰正风.此种心胸此时代,不愁竖子不英雄.
三人大笑空前古,二白之间介一穷.画虎明朝惊犬变,几年天际数归鸿.
10,燕台怀古(金台四首之一) 存目
蓬蒿何处有金台,怅对空天问郭隗.七十二城俱下矣,望诸君尚何为哉.
英才奇迹惊神器,庸主私心尽鬼胎.不到黄金台不见,已教反间计频来.
11,为鲁迅先生百岁诞辰面歌(二十二首)之一题鲁迅全集
晚熏马列翻天地,早乳豺狼噬祖先.有字皆从人着想,无时不与战为缘.
斗牛光焰宵深冷,魑魅影形鼎上残.我手曾摊三百日,人书定寿五千年.
62年
12,冬末
冬末初春春梦婆,秋心秋色忆秋波.小诗败绪逋逃薮,竖子英雄曳落河.
天有头乎秦宓舌,日之夕矣鲁阳戈.自磨酽酽三升墨,泼向蛮笺当擘窠.
13,除夜题所作同题二首
春夏秋冬一敝庐,古今天地几迂愚.梅花与雪无消息,诗兴随人感岁除.
不见北风南屋暖,忽当中夜此身孤.凭君笑我干蝴蝶,自宝偷儿弃所余.
又:
何能掷地作金声,只当忧天痛史观.四壁秋虫吟激切,千山鬼哭夜森寒.
燃之以火烟鸡骨,自嚼其心味马肝.一笑乾坤谁此作,起看星斗隔云端.
14,自遣
偶从完达赤松游,得道归来鸟鼠秋.我马既黄千里足,春风不绿老人头.
他人饮酒李公醉,此地无银阿二偷.自笑余生吃遗产,聊斋水浒又红楼.
15,夜读
六十功名从我懒,百千书卷使人痴.谁当中国图强日,独拟梅花自寿诗.
初月一钩天黑早,青春双剪燕归迟.荧荧灯火沉沉屋,得失兴亡在所斯.
16,自嘲
昨叨地富反坏右,今享肉烟蛋豆糖.驴背寻驴曾万里,梦中说梦已千场.
补天共比通灵玉,画虎人呼告朔羊.盼到百花生日到,一春又可为花忙.
62年
17,题黄黑尼画莲花掌图
爸爸画画笔一枝,黑妮曳作竹马骑.一朝打马纸上过,马迹变作黑猫咪.
忽而又画莲花掌,家中奇卉久真赏.口吮笔尖墨满唇,膝移椅上先钝响.
错错落落纸上影,绰绰约约盆中景.盆中自比纸上青,纸上何如盆中冷.
莲花掌非寻常物,仙掌若仙莲掌佛.错教佛物栩栩仙,风雨忽来鬼夜哭.
黑蛮黑妮两兄妹,兄才八岁妹五岁.不知胸中何所思,但觉画里有诗味.
安得糕糖千百斤,给我黄家兄妹分.他日大成何疑问,此时作画太苦辛.
18,咏珠穆朗玛
珠穆朗玛志冲霄,苦被白云抱住腰.一览定知天下小,万山都让此峰高.
忧天可作擎天柱,过海难为跨海桥.积雪罡风终古事,金身亿丈不容描.
19,杯底
读毛诗三打白骨精因放论天下
杯底玉山几欲倒,眼中余子复全谁.千年白骨一人立,此夜西风全倒吹.
乌鹊南飞饥不死,大江东去邈难追.方今天下沉沉者,竟阙宫墙任暂窥.
20,迩冬瘦石除夕前枉过
破屋三间生意浓,乱山十里足音重.立春除夕明朝至,画伯诗豪此夜逢.
辽岭云深千尺雪,延河水满一帆风.主人醉倒寒林畔,笑指白杨唤赤松.
21,答钟书
五十便死谁高适,七十行吟未及时.气质与诗竞粗犷,遭逢于我未离奇.
老怀一刻如能遣,生面六经匪所思.我以我诗行我法,不为人弟不为师.
22,春夜诣迩冬乞定吟草
三年无日不狂笑,七尺非天能活埋.乙夜言谈杨左肘,故人居住李东街.
尽倾囊底诗千首,安得尊前酒一淮.月下丁香花有种,好春无雨亦争开.
23,马山集序诗
古有牛山四十屁,此册亦近四十首,题咏所赠,于人于物,颇伤于马,
其有牛者,盖偶然矣.故题曰马山集
山外青山楼外楼,吾诗非马亦非牛.金人自古三缄口,玉女如今几洗头.
不问何之皆落胆,迄无知者乃心忧.怀沙哀郢吾何敢,偶在牛山冠马猴.
24,萧军枉过
剥啄惊回午梦魂,开门猛讶尔萧军.老朋友喜今朝见,大跃来何处存?
八月乡村五月矿,十年风雨百年人.千言万语从何说,先到街头饮一巡.
25,游园赠敬文
三郎仍是旧三郎,不恤看花白日忙.寒食节前临敝舍,颐和园里赏春光.
今年木笔才拳大,何处桃花带酒香.引我水浔又山脊,西湖游后此周祥.
26,赠雪峰二首
一
文章注脚今天下,思想核心旧鲁公.千手观音千管笔,一行和尚一行钟.
宋唐秦汉人揩眼,泰华嵩衡尔荡胸.底事流离兼坎坷,万原党上又雪风.
二
我诗堆土如丘厚,君意掘泉比井深.终究两人谁句好,恐成千首并声喑.
桃花红矣同春色,空谷跫然互足音.不信谁知天下事,自从盘古到于今.
27,雪峰以诗见勖依韵奉答(二首)之一
一
新题材更新思想,新语言兼新感情.君每言之何切切,我能为此肯惺惺.
人逢寻壑常孤往,船到穿桥自直行.他日吾诗光景好,雪峰高耸大河横.
二
丁香花下读君诗,红在篇章紫在枝.我本黔驴无武技,君之塞马有归时.
在山凭定三分鼎,出水才看两脚泥.最解庄生齐物论,无非物论本非齐.
28,赠雪峰二首
之一
书买五百零四峰,情关画虎与雕虫.娟娟月影来相照,恰恰君颜别又逢.
万里关山诗思涩,十年风雨故人同.平生正坐无高着,看到绝棋更动容.
之二
三年万里雪霜中,每有人谈冯雪峰.天下寓言能几手,酒边危语亦孤忠.
谁知忧患为何物,不信文章背古风.燕市沙尘低小帽,乱山无数夕阳红.
29,端午怀屈子(陶然亭因病未赴会率成一律)
奇气胸中久郁盘,汩罗江水几时干.问天不怕回风恶,哀郢当因下里酸.
杜若洲边无杜若,陶然亭畔且陶然.思君不风人空老,骚卷长撑宇宙间.
30,有怀
奇气胸中久郁盘,与上面29首大同小异.
31,诗人节吊屈原题永玉画天问篇
屈原清醒敢问天,千百年来一人焉.风雨雷霆都不怕,自称臣是水中仙.
我曾梦非天所宠,夜深不敢仰天眠.前怕狼,后怕虎,怕灶无烟锅无煮.
怕无首领入先茔,怕累一妻和两女.自笑梦胆空如鼠,醒逢天晴好端午.
诗人济济献诗黍,我亦随之倾肺腑.灵均灵均君何许.
62年
32,挽刘芃如兄
今古文章海内外,赁舂居处市洋华.生逢白雉少重译,死向梵天作散花.
遗恨未参金字塔,雄篇曾寄外交家.香江有泪成红雨,壮志英年足叹嗟.
北海中秋夜
麦仲衡兄以拙作苏武物羊图韵成诗见示,叠韵和之
今宵北海胜西湖,柳岸无髯不姓苏.七十中秋将到否,水天双月孰圆乎.
舻声伊亚尊前乐,塔影迷茫梦里图.纵念高寒休起舞,吴刚酒已醉淳于.
34,江桥凭栏二首
之一
火车脚底走轻雷,小立危桥畅旅怀.昨日三分今一统,大江东去我南来.
吐吞云梦天无际,管领河山楚有材.到此人穷千里目,好风雄过昔王台.
之二
三城两水隔风烟,一道长虹气万千.自古名邦此吾土,几年幽抱荡晴川.
身凌绿树红房远,诗羡白云黄鹤仙.滚滚浪沙淘不尽,今朝人物又明朝.
35,桥上望江二首
一,
重揩老眼生明月,万艇千帆入画行.远水船高天际寺,近囱烟满雾中城.
隔江飞雨鱼蓑重,侧水扬帆鸟羽轻.信美河山况吾土,孰衣昼出也人情.
二,
水上烟囱陆上囱,汉阳秋树郁葱茏.水中船舶行宫殿,陆上楼台驻舰艨.
日有深江城在岸,车如流水马如龙.横波不有桥高矗,千里目焉一望空.
36,九日江桥揽胜
双江桥上遇重阳,蓝涧玉峰忆草堂.水冷鱼龙艰出没,风回云日乱低昂.
横流顾影千寻远,敧帽酹波万里长.插菊满头吾老矣,南来乌鹊怯严霜.
37,江上有寄
蒹葭白露郁苍苍,明月愁心共一江.从此放舟于此水,感君吓我以君梁.
鸳鸯湖昔逢夫子,烟雨楼今作故乡.鼓棹乘风归去也,定知无梦伴黄粱.
38,鹦鹉洲
浪沙淘尽古风流,剩有文章寿此洲.才士儿郎分大小,英雄天下藐曹刘.
一刀黄祖朱弦绝,万里沧江白荻秋.几度思量终不角,三番两次要输头.
62年
39,过严子陵滩
一领羊裘一钓竿,浪花飞溅子陵滩.昔日朋友今日帝,你占朝廷我占山.
此地鱼龙多寂寞,何年宫阙不高寒.苍苍云树泱泱水,留个先生最好看.
40,钓台
五月羊裘一钓竿,扁舟容与下江滩.昔时朋友今时帝,你占朝廷我占山.
有客才眠天象动,无人不羡御床宽.台前学种先生柳,却以纤腰傲世间.
41,琴台
汉阳秋树落匆匆,果否牙期此地逢.一曲高山流水后,千年长叹永思中.
风云际会知何似,儿女情缘讶许同.我自无琴音不识,台边痴立雨迷濛.
42,雨中瞻屈原像
东湖湖畔甚愁予,屈子浑身万颗珠.往日回风悲不死,此时烟雨没将无.
我思为象张黄盖,君早投身饱鳄鱼.天下是非谁管得,彼皆人主咱其奴.
43,屈原像下
投诗我欲赠东湖,为仰行吟屈大夫.楚水燕山偶来此,淡烟微雨渺愁予.
牢骚肠肺谁千古,莽荡乾坤一左徒.悲汝回风思往日,自应骨相永清癯.
44,九女墩
东湖东畔雨纷纷,九女墩前吊昔民.骂贼同心并同死,杀身成我更成仁.
刚肠玉骨沧浪水,儿女英雄百战身.多少太平天国事,未留抔土竟沉沦.
45,鲁肃墓
三四皆小说语,所谓孔明祭风尤不经.兹取其说明通俗耳.
既不降曹便拒曹,孤军合力计难高.周郎赤壁东风便,吕子白衣江水号.
敌我友间恒此理,蜀吴魏有几人豪.何因歌哭侪今古,鲁肃墓邻武汉桥.
62年
46,晨与曙南过长江大桥访鲁肃墓
出瓶水倾江中,将以沽酒,其水尚温,在广州时所灌
拾将落月打嗥尨,误中桥头小店窗. 郭老登桥嘲鲍老,珠江打水灌长江.
访三国墓差情种,酹大别山一酒缸. 庄惠人鱼方辨乐,蛇龟挤眼一桥杠.
47,以诗一卷赠曙南志别
略乘须眉仅此篇,临歧持赠大江边. 但伤君我秋同老,岂谓人诗世定传?
黄鹤楼高云梦泽,黑龙江远雪霜天. 匆匆别矣无多祝,祝气管炎各早痊.
48,赠伍禾
知君自以人为诗,楚女千行且次之.去日佯狂憎酒贵,老来痛哭恨天低.
武昌鱼好全家瘦,文化士多一力支.漫道天长秋水阔,琴台木落已经时.
49,送诗人邹获由帆回天门
昔有竟陵开一派,今见大句祝双桥.汉皋烟雨天门远,秋水蒹葭怀者劳.
昼锦高堂迎彩笔,夜光杯好酌诗豪.几时重返京城去,捆载民风谱颂谣.
50,喜晤奚如
各经风雨未同舟,忽漫相逢楚水秋.曾是塞翁因失马,来看织女会牵牛.
一谈龙虎风云会,顿觉乾坤日夜浮.笑尔希文未当国,却于天下事先忧.
62年
51,九日五首
上月自武汉归,得麦仲衡香山赏红叶诗,喜其"紫伞红旗"之句,
因采作辘轳体,并冠以九日为题.实其时未到香山赏红叶也
一
紫伞红旗十万家,香山山势自欹斜.酒人未到秋先醉,山雨欲来风四哗.
岂有新诗悲落木,怕揩老眼辨非花.何因定要良辰美,苦把霜林冻作霞.
二
疏林映日得栖霞,紫伞红旗十万家.一夜云雷屯此地,满城风雨涤新华.
居人旧有离人泪,九月今开二月花.不见白衣无酒暖,山根扫叶且烹茶.
三
此日清尊一帽斜,比年光景颇相差.黄风黑水三千里,紫伞红旗十万家.
两事而今孰陈迹,秋山慰我以唐花.臣心鹃血枫林火,肯向垂杨逐暮鸦.
四
健儿炎徼卫中华,初日长旌助古巴.草木皆兵惊白帝,江山一望满朱霞.
神州赤县三秋景,紫伞红旗十万家.一醉乾坤尤净美,参军人面泛桃花.
五
小径穿林日影斜,老人亦插满头花.题糕句已从心写,漉酒巾犹信手拿.
九日何年不高会,斯山此后有余夸.风流最是禁红叶,紫伞红旗十万家.
52,九日戏柬迩东
十年已在人前矮,九日思知何处高.风雨满城曾昨夜,江山如画又今朝.
嵩衡泰华皆0等,庭户轩窗且Q豪.湖海元龙楼百尺?恰逢佳节不相招.
53,迩冬五十
题诗今已满江湖,高适此年有句无.天下文章几人好,桂林山水一峰孤.
惯将新酒旧瓶意,画出沧江红日图.自捋虎须嗟弱小,谁云大事不糊涂.
54,题迩冬诗卷
岂是江东日暮云,文教盲瞀辨疵醇.逢兹百炼千锤句,愧我南腔北调人.
王者生头难价值,士之存舌合僵皴.题完恐有阿私意,手把篇章一再巡.
62年
55,悠然五十八
一
昔日新闻记,今朝古典编.斯人面何鹄,春末袄犹棉.
包袱三千种,心胸五百年.可怜邦有道,贫贱亦悠然.
二
儿女非常事,英雄见惯人.连枝烟大瘾,三斗酒微醺.
秃树撑窗外,悲风入枕垠.此中乐谁解,醒眼望朝暾.
三
南京人报小,中国鬼才多.前有"神龛记",继之"魔合罗".
奇文缺梨枣,沧海祭蛟鼍.白雪阳春好,吾头称此歌.
四
年方五十八,人赠六旬诗.尊相何寒乞,寿章也预支.
友鸾和绀驽,画虎皆白痴.一杖随身细,王城信所之.
56,赠永玉
欠伸撞屋非关屋,未饱刮锅岂圣锅.手执钢刀九十九,迫教朽木歌复歌.
猎归一兔千年讲,整到三风两手搓.不共蛮妮开画展,展他不过好瞧么?
57,请祖光为慎之写一字幅 不意竟写拙作
(搓草绳调王子夫妇)一首以赠慎之恰合其时复成此诗并寄
小姐香江百分百,先生昏事拖复拖.月明林下梅花好,艳遇宵深意味多.
高旅名篇果奇特,珊瑚玉树交枝柯.请人写字知何故,恰写长绳紧紧搓.
58,慎之来函论老与画甚辟赋此答之
四十岁人该杀头,意谓世多老混蛋.如老不死定为贼,百年谁有两头半?
画家学诗理或然,诗可使画脱庸暗.天下恶诗岂少哉,学诗亦反被诗乱.
真理每在偏激中,不过正则枉难办.吾今欲辨已忘言,而所言者皆河汉.
59,赠梁羽生
武侠传奇本禁区,梁兄祝酒又茶余.昆仑泰岱山高矮,红线黄衫事有无?
酒不醉人人怎醉,书诚愚我我原愚.尊书只许真人赏,机器人前莫出书.
60,无题
雅淡长谈复短谈,手谈于我更狼贪.都能粲舌三般若,除却弯腰七不堪.
两屋煤炉蒸小暑,一窗霜月照微酣.读书五十年何少,自浴悬河每此渐.
61,赠董冰如高启夫妇武昌
平生高洁董冰如,老至双栖水果湖. 门对珞珈山不远,人携辩证法同居.
国风译好诗情重,血压防高菜味殊. 有客叨烟兼扰酒,黄昏双送上街行.
1963
1,六三元旦柬慎之
臣居北海君南海,岂少中浮万里槎.却将秋心托明月,化为诗意寄天涯.
拍拖有女英皇道,艳福今年处士家.蛮语谈情何不可,多谈几句顶瓜瓜.
2,自咏答与可
与可赠诗有谀泛处,自咏答之
瓢箪陋巷异颜回,俯仰乾坤尚此杯.纵骂鄙夫分肉好,倘逢淑女以诗怀.
世人欲杀吾知罪,大道未闻小有才.何日兴高重一读,红楼梦与金瓶梅.
3,题<雪芹著书图>
一哭千红万艳悲,城西夜有鬼风吹.将雏挈妇鹑衣薄,啜粥著书斗室卑.
往事凄凉天又黑,秋灯暗淡笔初挥.何人不读石头记,道作者痴今尚谁.
4,春日撰红文未竟偶携(新证)登香山置酒对榆叶梅读之用雪芹郊行韵寄汝昌诗兄.
客不催租亦败吟,出门始解早春深.兼旬走笔足红意,半晌坐花心绿阴.
山鸟可呼杯底语,我书恨待卷中寻.不知榆叶梅谁似,漫拟迎探薛史林.
5,同剑文觅曹雪芹墓不得
被两百年隔古今,乱风吹草杳人琴.悼红轩在知何似,脂砚斋堪共此心.
短命奇才骨黄土,长篇大著字千金.西郊道有曹君墓,日落榛荒不可寻.
1963年
6,红楼梦人物七首(二---七)
二,晴雯
削肩纤爪水蛇腰,命贱何妨气性*,往日千金难一笑,从来谣诼痛离骚.
脱红绫袄心真碎,补雀金裘力早抛.以被蒙头君且去,人天自此路迢遥.
*字为竖心加票
三,紫鹃
秋悲春困困潇湘,我在佳人锦瑟旁.爱海珠荒全是泪,情炉铁冷怎成钢.
亦闻蜚语传金锁,故撰危词耸玉郎.绣口锦心参至计,侍儿肝胆照姑娘.
四,鸳鸯
南山有鸟北山罗,罗作老奴小老婆.此日鸳鸯冲铁网,一天星斗乱银河.
三军夺帅情何迫,匹女忘威事可歌.便作夫人谁更往,斯言绝决胜投梭.
五,尤三姐
一夕叱羊皆化石,五年插柳未成阴.全倾种种衷肠话,只获悠悠道路心.
尤物尤人情激越,巫山巫峡气萧森.寒光闪处青锋血,恨比晴颦似更深.
六,妙玉
木鱼清磬伴弥陀,栊翠庵中恨几多.天上玉人离玉府,人间天女遇天魔.
谁堪白璧青蝇玷,其奈红颜薄命何.寄语惜春休继躅,无尘埃处有风波.
七,探春
何处飞来一绣囊,满园雏婢尽倾箱.三姑娘手快天下,王善保家尝耳光.
之子与人家国事,颠风休动女儿裳.大妈不悦吾何恐,拼嫁荒山抑远洋.
7, 红楼梦人物八咏__黛玉
窈窕临风林黛玉,猖狂痛哭贾长沙.痴男怨女此心死,碧海青天何处家.
若问渠侬多少恨,数完庭树堕飘花.一声你好香消后,别院笙箫月影斜.
又作:林黛玉
绝世深情林黛玉,终身痛哭贾长沙.痴男怨女此心死,碧海青天何处家.
枕上姑娘刚掩泪,帘前鹦鹉便呼茶.一声你好谁听得,惨透才人笔底花.
薛宝钗
深沉豁达又温文,腼腆凝妆作替人.儿女闺中归荡子,英雄天下老陪臣.
飞来赤帜登时计,呕尽春心永夜魂.是我误他人误我,更将何以对痴颦.
龄官
我禁斯园惟串戏,鸟能串戏亦拘笼.分明讥我笼中鸟,岂是人非肚里虫.
蔷字划多衣被雨,情天气大口生风.本来相得还相骂,更有谁何在眼中.
1963年
12,水浒人物五首--鲁智深
肉雨屠门奋老拳,五台落发不参禅.姻缘说破销金帐,游戏闹翻碧柳天.
有我深林无冤鬼,送君明月满山川.惺惺只顾惜惺惺,天地古今孰此贤.
另,鲁智深二首
何处何人有祸灾,洒家未肯挺身来?独撑一杖巡天下,只为三拳上五台.
匹妇匹夫仇不复,行云行雨泪谁揩.桃花村自师经后,岁岁桃花烂漫开.
又作
横身截挡人祸灾,截得人灾已上头.打罢三拳游代北,飞来一杖到沧州.
佛灯狗肉几馋死,村夜桃花为嫁羞.欲访吾师何处所,海潮声里衲衣秋.
13,水浒人物五首--林冲2题壁
家有姣妻匹夫死,世无好友百身戕,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心轻白虎堂.
高太尉头耿魂梦,酒葫芦颈系花枪.天寒岁暮归何处,涌血成诗喷土墙.
14,以<天亮了>赠肖力见赠韵
考玉羞谈高与荆,他人串戏我观灯.封神上将龙须虎,水浒外臣天酒星.
死所何方春水皱,生还遂了泰山轻.此书十几年前著,不得其平剑尚鸣.
15,闻伍禾入院就医
一生守口口难瓶,九死形骸长颈().曾有信来诗满牍,相期病好酒千觥.
汉江日夜东流水,你我乾坤无尽情.端午前当能出院,欲披明月武昌行
.()是草头加宝盖加缶,古代酒器
16赠伍禾
此生还可几盘棋,此语宁真老至悲. 天下斯人乃斯疾,人间心病要心医.
相逢每想千年聚,持赠恨无万首诗.你我平生何所信,列宁主义马恩斯.
又:
知君自以人为诗,楚女千行且次之.去日详狂憎酒贵,老来痛哭恨天底.
武日鱼好全家瘦,文化士多一力支.漫道天长秋水阔,琴台木落已经时.
17,即事同王向
香山山道有高林,假我荒谈一树阴.天下谁人龙虎狗,口边沫喷去来今.
跋坡玉女光长腿,问路青年抱大琴.都道谈风清四壑,戏邀啼鸟也披襟.
63年
18,立秋日悠然肇仓小周枉过并同游北海次日得罗振玉联一副文曰岁事既登有禾有黍好宾方集以燕以游如纪昨盛欣成一律呈三公
岁事方登禾又黍,好宾既集燕兼游.三星到户迟孤月,八目瞠天信漏舟.
去日风烟云梦阔,几人涕泗洞庭秋.水中央者谁家子,彼美人兮张顾周
19,秋夜北海怀冰奚禾曙
此日荆南几病夫,倘非邛竹倩谁扶. 偶来打浆水天一,忽觉隔云山月孤.
我欲乘风回武汉,人当相忘在江湖. 平生自诩闲愁少,老遇秋怀也喟吁.
20,无题(又作秋唱)
两亿头颅一手提,诸侯八百排班齐.携将热核辉汝镜,嫁与西风作小妻.
白帝城高隔狞笑,红颜得意故娇啼.人天此夜当终古,恨报东方欲晓鸡.
21,亦代兄五十嵩降
壈坎无时冯敬通,伊哦有句聂夷中.君逢大衍我花甲,人到年衰心日红.
一笑强邻惊核热,何殊落叶舞西风.晋祠山水名天下,曾约相携一览共.
22,读钟三文学理论史近著
千锤万斧劈开山,片语单言也费才. 往论今朝从笔削,先生未死已书埋.
雄奇文有悲风响,老懒人惟愧汗揩. 中夜谁知吾意敬,起当窗月一诗裁.
23,约仲衡迩冬为雪峰敬文做生日
一钟子期一冯唐,六十四鬓俱苍苍.民间文艺久胼胝,太平天国要文章.
生日不知果何日,端阳过了将重阳.我有一言同意否,中秋醵宴为称觞.
63年
24,雪峰六十四首
一
早抛小布方巾去,时有普罗灵感来.刚见论争通俗化,忽惊名列索维埃.
长征五岳皆平地,小饮三江酒一杯.回想西湖湖畔社,九天阊阖一齐开.
二
小帽短衣傲一时,灵山献颂见襟期.头颅险在上饶砍,名姓岂惟中国知.
杨州明月茅台酒,鲁迅文章画室诗.他人有此或非乐,我是老乡将不辞.
三
荒原霭霭雪霜中,每与人谈冯雪峰.天下寓言能几手,酒边危语亦孤忠.
鬓临秋水千波雪,诗掷空山万壑风.言下挺胸复昂首,自家仿佛即冯翁.
四
举酒邀花花面酡,以花挝马马欢歌.隔年风雪都晴了,如此江山奈老何.
津惜渔人归一棹,弈嗟樵子烂千柯.太平天国多才杰,臣力犹堪施与罗.
25,为鲁山百岁诞辰二十二首而歌题辞,秋夜,影的告别````````
改野草七题为七律
题辞
野草浅根花不繁,朝遭践踏暮芟删.我将狂笑我将哭,哭始欣然笑惨然.
明暗死生来去际,友仇人兽爱憎间.实时沉默空开口,天地有如此夜寒.
秋夜
梦中微细小红花,有瘦诗人泪灌他,道是冬随秋去后,行看蜂与蝶争哗.
夜游恶鸟刚飞过,*眼鬼天快亮吗?火引青灯虫破入,刺天枣树尽桠杈.
*是目边右加夹字
影的告别
落拓依人没主张,何如分手各徜徉?虚空占否心灵罅,黑暗消于日月光.
不愿随君归地狱,还愁带我上天堂.吾今事事惟孤往,影也来为告别忙.
希望
我心孤寂欠安平,无乐有哀少色声.今日毒仇刀血火,何时星月蝶鹃莺?
青春此世如乌有,迟暮于人亦等0,绝望之虚似希望,茫然回首望东明.
好的故事
柳下青青一丈红,种由村女抑村童?花开影落清池里,妆就人窥宝镜中.
天送白云来作伴,鱼游绿藻每相逢.我方凝视惊奇美,何处飞来一石咚!
暮碣文
狂热酷歌中中寒,复于天上见深渊.以心糊口情何恻,将齿咬唇意岂安.
我到成尘定微笑,君方入梦有初欢.谁人暮碣刊斯语,瞥见其腔少肺肝.
淡淡的血痕中
苦酒微温酌与人,非醒非醉但微醺.废墟上矗新荒冢,草里中留淡血痕.
谁是地天间勇士,这般造物主良民.方生未死将生者,倘不全苏定永沦.
26,鲁迅先生忌日得九首六<死火>
死火
梦自冰山堕冰谷,忽逢死火似珊瑚.体温终竟惊醒了,冰冻里真睡熟无.
出谷烧完留谷死,白天用少黑天需.我终被碾车轮下,及见荒寒又噬渠.
失掉的好地球.
地狱越荒鬼越肥,井然秩序转堪悲.鬼魂应悔轻翻手,人类自欣强插旗.
马面牛头高奉草,刀山剑树旧呻嘶.一经整饬容全改,槛外孤花已顿萎.
27,即事用雷父韵
虽邻柳巷岂花街,不为借书死不来.枯对半天无鸟事,凑齐四角且桥牌.
江山间气因诗见,今古人才带酒杯.便是斯情何易说,偶因尊句一诙谐.
28挽高树颐二首
一,
每以出差为壮游,归程万里死兰州.得年半百多三岁,入党四旬少几秋.
法电风云曾叱咤,绝边林垦正筹谋.一生肝胆人间照,余力犹承为我猷.
二,
从今不见亦何伤,人道斯人已竟亡.三十几年老朋友,百千万事与商量.
初交乍脱中央社,晚岁欣逢北大荒.于我都成终古恨,仰天搔首意茫茫.
1964
1,元日寄高旅
比年元旦例吟诗,首寄香江杜牧之.祖国灾荒曾去日,先生包裹尚今时.
笔逢秋姊有诗写,命犯孤鸾无药医.多少世间豪富客,名驹肯借窭人骑.
2,赠悠然次顾韵
倘非香港大公报,看尔悠然能遂初.饮酒愁心挂肠胃,著书明月满江湖.
行如小说龙须虎,居号长安凤尾鱼.今岁甲辰始花甲,生辰还要寿诗无?
3,嘲悠然搬花闪腰
悠然赏菊三径东,与花督邮造次逢.已无冠挂凭腰折,盆花五斗米不同.
陶令文章世便夸,张生约就也抓虾.肠溃去年因酒好,今年腰闪为贪花.
谁肯牡丹花下死,爱花单爱隐君子.安得十五女儿腰,既如白练复绕指.
屈伸天地色玄黄,俯仰乾坤花红紫.且搬千盘万盘花,一笑吾生行乐耳.
社会主义建设吾老矣.
4,雪峰寻洪杨遗迹四首
一
手提缘笔向山川,细检王图入简编.草泽狐鸣惊大宝,鹑衣虎吼奋金田.
风流人物何今古,水浒文章与后先.我欲随行携一帚,为君纸上拂尘烟.
二
不有雄心与霸才,怎描今古烈风雷.定知山水喁喁望,始风先生得得来.
两粤狂潮吞日月,三江战骨掩蒿莱.流风胜迹花千朵,都待冯郎梦笔开.
三
天下兴亡几匹夫,沉沉胜广痛须臾.平分土地奴欺主,还我河山汉逐胡.
大事何因终偾了,百年谁有一言乎?知君此去胸襟阔,不仅雄风入画图.
四
千山俯首万山低,草地行军百鸟啼.倾酒濯缨茅镇北,哦诗叱马夜郎西.
曾经龙虎风云会,最解天朝始末题.此日江南烟景好,风衣雨伞不须携.
5,南行别雷父用其钱行韵
前面山高后面低,杜鹃啼罢鹧鸪啼.桃花雨堕春将暮,人影竿长日已西.
谁把老残游记续,但欣雷父饯诗题.君能从我情知好,骑个驴儿一伞携.
6,广州调三流
三流出口成章地,一客低头认罪时.休学灌夫多使酒,若逢西子莫题诗.
爽今宵约真无赖,望海珠桥有所思.独对蓝天人不识,夜阑不寐自神驰.
7,再扫萧红墓四首
一
匍匐灵山玉女峰,暮春微雨吊萧红.遗容不似坟疑错,碑字大书墨尚浓.
生死场*起时懦,英雄树挺有君风.西京旧影翩翩在,侧帽单衫鬓小蓬.
*竖心边加票字
二
流离东北兵戈际,转徒西南炮火中.天下文章几儿女,一生争战与初终.
狼牙啮敌诗心蛊,虎胆修书剑气虹.蒋败降倭均未见,恨君生死太匆匆.
三
奇才末世例奇穷,小病因循秋复冬.光线无钱窥子外,文章增命到红中.
太平洋战轩窗震,香港人逃碗甑空.天地古今此遥夜,一星黯落海嵎东.
四
闻近弥留絮语中,一刊期与故人同.悠悠此恨诚终古,渺渺予怀忽廿冬.
浅水湾头千顷浪,五羊城外四山风.年年虎吼龙吟处,似以新篇傲我侬.
8,萧红墓上
一
黄河滚滚怒而东,去日山川动荡中.有寇追踪千里月,与君横渡八方风.
万倭其奈天生德,一艇轻飞地母宫.回首此情犹未远,如何人说凤台空.
二
霓雌不碍以文雄,隽语长思鲁迅翁.刊物两期同海燕,龙门一品进萧红.
我人宁信灵魂说,叟女终无地下逢.果尔春来亦何觉,乱搔华发向空濛.
又:
东风今已压西风,春在文园艺圃中.众鸟争喧花里笑,百花齐放鸟喧中.
呼兰河畔花成浪,越秀山边鸟作钟.万紫千红犹有恨,恨无叶此与萧红.
9,渔民新村二首
一
水上人家陆上迁,区区此事政空前.初时径与船为屋,随后故教屋似船.
渔网女裙晒篷顶,神龛花钵供舱边.楼房瓦舍何尝少,不似陆舟泼眼鲜.
二
蛋家儿女蛋家装,赤脚挑鱼上市场.男子风波深浅海,母亲习惯旦昏香.
田园鸡犬桃千树,蓑笠楼台水一方.我指新村向人说,得歌颂处即沧桑.
10蛋户 (疋+旦)
蛋家儿女蛋家装,赤脚挑鱼上市场.男子风波深浅海,母亲心事旦昏香.
宵灯半宿争明灭,晓梦鱼龙辨现藏.万顷波涛卓竿立,天苍苍处水茫茫.
11访丘东来烈士陵园故居~~~~`
一
英雄树上没花开,马福兰村有草莱.难弟难兄此墙屋,成龙成虎各风雷.
才三十岁真雄鬼,无第七连也霸才.老母八旬披鹤发,默迎儿子故人来.
二
任是尸山血海行,中华儿女志干城.哀兵必胜古兵法,时日偕亡今日程.
游击战中遭遇战,一书生死万民生.人间换后江山美,百丈碑刊勇者名.
三
小仲谋追大仲谋,有人闾倚几阳秋.壮哉野泽三春草,赌掉乾坤两颗头.
此日登堂才拜母,他生横海再同舟.范张鸡黍存悲殁,蘸笑南溟画虎丘.
又三首之一
锄锹旗笠县圩村,夜半枪敲地主门.陆海丰人红一姓,斯巴达族战为魂.
风流骏骨无抔土,铁打钢肠有泪痕.二十余年我何在,输君后起以文存.
之二
抛却南山一敝庐,左提枪杆右携书.几曾天下文章伯,肯是沙场怯懦夫.
游击战中遭遇战,一头颅博万头颅.人间换后江山美,愁绝国殇不可呼.
之三
拥笔千枝又万支,满怀革命战争诗.犬儒惜墨如金处,虎将涂鸦以血时.
连长所遭唯苦斗,队员通迅有雄姿.生前小说杨无敌,死后梅花史督师.
12,重到海城呈彭母二首
一
别名小莫斯科好,胜地暌违卅八春. 宫厦城墙红作姓,妇婴儿女战为魂.
一时才俊无遗冢,何处江山不故人. 遥指木棉花下路,似犹旗笠万农民.
二
风云龙虎彭三杰,宇宙光荣母一家. 母意已成儿女志,此心犹着凤凰花.
人称九十为眉寿,我以沧桑纪岁华. 社会主义春不老,孙曾艺辅枣将瓜.
13,拜革命寿母彭太夫人留念
风云龙虎彭三杰,宇宙光荣母一家. 母意已成儿女志,此心犹着凤凰花.
何因九十人称老,不信沧桑鬓定华.革命功教仁者寿,孙曾建国枣如瓜.
1964
14垂钓赠张家佑
惠亭水库水如烟,家佑先生一钓悬.人若遍临天下水,鱼都潜有水中央.
手提半篓千斤重,口糊全家块把钱.君去八旬今尚远,怎知西伯不尊贤.
15,没字碑
天后陵前没字碑,荡妇妄题一句诗:暗照则天而则之.
东施效颦人尽嗤,岂汝称孤道寡时?骑虎难下终需下,君问归期未有期.
16,华清池
少女玩过又赐死,居然多情圣天子.长生殿同长恨歌,不及华清一勺水.
华清池水今尚温,书已封建鬼道理.我见华清感更深,中有马嵬陈玄礼.
17,在西安时曾往碑林买圣教序拓本心有所得卜得一诗
廿七年前未看碑,千树万树寒鸦飞.两人敧傍泮水立,一叶轻浮双影迷.
从此风云隔鸿爪,也曾霜雪满征衣.今朝定买右军贴,借卜伊人归不归.
18,临潼古迹次壁间郭沫若韵
楼台万树苍,一水祸前唐.秦冢无胡亥,鸿门惜项王.
亡幽因举火,捉蒋似牵羊.谁可方扁鹊,使人寿且康.
19,遇有光西安
黄河之水自天倾,一口高悬四座惊.何处相逢谈兴少,片时不见旅愁生.
人讥后补无完裤,我恐先生是岁星.举碗自谦茶博士,乐原游上马蹄轻.
20,有光枉过
驱炎雨过晚天凉,好客登楼月在先.谁主谁宾茶两碗,蓦头蓦脑话三千.
愁君学博心多累,恨我平时见每偏.倘有幽花同此座,不知今夕是何年.
21和陈迩东(暂存目)
1964
22,悠然六十(五首)
一
状貌恂恂张子房,齿牙摇落鬓毛苍．日三斤酒半碗饭,断一回腰千次肠．
坐老江湖波涌跌,起看天地色玄黄.寒梅未蕊黄花死,知倩何花佐寿觞.
二
始逢绿鬓春风面,初版白门秋柳时.二十岁人天怕我,新闻记者笔饶谁.
多情眷属西厢遇,革命文章子夜披.才气有棱扪不得,岂惟痛饮始吾师.
三
廿年相识少谈攀,谈在金陵雨后山.明时耻为闲公仆,古典应须老稗官.
本钦史笔追司马,况爱新民为友鸾.大错邀君朝北阙,半生无冕忽南冠.
四
吾庐独破风雷雨,广厦宏开亿万千.自恨肝肠艰水土,谁憎日月照山川.
无弦琴会清商曲,没字碑寻白雪篇.耳眼通天茶醉后,乾坤袖手弈枰边.
五
中书君倘尚中书,不是遂初也遂初.已拥人民原子弹,何忧国际执金吾.
残年饱醉容身在,尽日讴歌地有余.子寿三千余礼拜,我诗五十六屠沽.
23, 查九枉顾步见赠韵
君从南国到京华,人与江山共一查.偶值晴朝游北海,翻劳稀客请东家.
儿时趣事千杯酒,老景荒唐一夜茶.市近盘飧兼味有,葫芦上了又冬瓜.
24,步酬查九寒斋题壁
忆水南门十字街,儿时相逐跃台阶.胡然初白玉堂叟,下顾三红金水斋.
四境鸡鸣无狗盗,两生鸽异对狐谐.龙蛇走壁风雷吼,知是尊诗抑鄙怀.
15,除夜怀查九
宜春贴子换屠苏,传世文章应世迂.脚在羊城冬怕冷,天无狗监老当孤.
难寻布底棉鞋了,尚着条花睡裤乎?此夜高楼微醉后,哦诗欲倒一鸠扶.
26,题瘦石秀芳婚影
才子佳人岂易逢,君家夫妇太从容.思化十三陵库水, 照尔双飞倩影鸿.
27,萧红遗像系诗
与君曾近五千里,乃有斯篇持寄君.画与书诗惟两绝,人同尔我早终分.
友朋情意何生死,今昔江山迥旧新.大任谁胜萧女传,港中高旅最高文.
1965
1,元旦寄慎之并序
方拟元旦诗以寄慎之,忽梦同游西湖,君出咏娟娟,小小诗(君实有此旧作),并云西湖为天下第一湖,不愧于西子之乡,他湖不足比也.又从"第一"二字联及古有某人诗集,第一首为元旦咏首相,友人见曰:"第一天怀当朝第一人,然则何日到我?"(此实老笑话也),相与大笑.醒成此诗,奋书疾寄,时为六四年十二月某日云.
两浆西湖浩荡春,十余年别忽兹辰.孤山树老娟娟影,抔土草新小小坟.
我于北海曾惊艳,君谓东施但解颦.醒来笑口犹难抿,第一天怀第一人.
2,与海燕公园看牡丹以其意成一绝
八素不喜绝句,存者亦少,今特存此示悼吾儿
三十六宫万点霞,玉环飞燕共乘车.何来白日红楼梦,贫贱人看富贵花.
3,赠浩子二首
一
几千几百万斤土,两手双肩挖并挑.天下何人无伟力,人间一膂莫虚骄.
昂头自骋溜缰马,迎面忽来独木桥.江泰姣妻谁不羡,而今只乘女儿幺.
二
昔人访戴曾千里,今我家居戴自来.南口风沙苹果树,北京鱼肉牡丹牌.
棉衣棉裤三天跑,小女小儿一见才.最后晚餐须烂醉,明朝赤膊石头抬.
4,咏千头菊和迩冬
迩冬家有千头菊,绀弩诗成月转廊.天地以诗矜肃穆,江山借此焕文章.
卿同我遇风兼雨,我比卿颜瘦更黄.何事紫云开口笑,满头花插九秋霜.
5,俊杰陈初新婚
识时务者为俊杰,识俊杰者唯陈初.两俱不识垂垂老,比小夫妻太不如.
1965年
6,四绝句四首
一
初逢喜事嫁初初,底以郭郎为女夫.玉叶金枝挨了打,痴聋岳反劝翁姑.
二
喜宴欣开十步成,不知何处许娇藏.时方号召都游水,水上一鸳又一鸯.
三
乍起双眉便画成,春山人似画中情.何因定作春山样,压住秋波莫漫横.
四
性忌阳孤与独阴,连枝比翼始天心.此身差可新婚祝,四十年夫妇至今.
7,迩冬出院二首
一人出院一家春,三月曾医胆固醇.为兹词赋诗歌手,走动东南西北人.
和诗不作心常泰,园草久培手欲皴.六七八旬春至半,半盘棋后酒逡巡.
又作:
一人出院一家春,三月曾医胆固醇.似否遐荒身去久,偶然风雪夜归人.
小园枯树晴朝赋,古砚残荷雨点皴.倘把骚坛比天下,一麾今可代天巡.
8,答迩冬托向人乞兰
早无车马肯临门,开口而今但饮醇.史汉多篇无赖传,乾坤几个有心人.
千诗举火羊头硬,六月飞霜狗脸皴.倘有幽兰当自佩,乞邻而与意逡巡.
1965年
9,钟三往四清
不是山西便河北,四清当去半年多. 三千师弟人谁老,百八朝昏别奈何.
出问题时有毛选,得欢欣处且秧歌. 投身阶级斗争里,见汝诗材大马驮.
10,钟三四清归
陌上霏微六出花,先生归缓四清夸. 忙中腹烂诗千首,战后人俘鬼一车.
青眼高歌望吾子,红心大干管他妈. 民间文学将何说,斩将封神又子牙.
11,除夕奉杯
问题端在几篇诗,三问王倪四不知.上月曾来半封信,今宵定卖历年痴.
寥天一鹤诚高矣,香港九龙要慎之.画杜秋娘谁更好,先生笔是尹公师.
1965
12,苗公两度见访失迎留诗依韵奉和即呈哂政.
戏演一台又一台,难逢富贵逼人来.诗成北大荒干菜,心似广东话湿柴.
荷叶饭无张角米,冬瓜盅少易牙才.高轩偶有芳嘉客,亲致长安市上埃.
13,再和苗公吟豪哂政
梁山伯与祝英台,久矣收音机不来.九妹当年胸有竹,梁兄一旦骨如柴.
情能并死非悲剧,天所挻生始蠢才.堪笑古今儿女子,每因痴怨跌尘埃.
14,回思前情复叠和一首三呈苗公吟豪哂政
八句诗留写字台,冤哉两度扑空来.不知黄老无名火,销得青山几担柴.
嗟我失迎果遗憾,把诗环诵此奇才.夜深忙和思聊赎,末字偏逢险韵埃.
15,趁韵五和苗公留赐诗即呈大政
忽焉乌里雅苏台,杨柳依依入梦来.记饮乌苏里江水,想烧阿尔泰山柴.
男儿足迹当天下,万里襟期愧不才.何事语君聊自诩,卅年前到索维埃.
16,六,七八次和苗公三首
一,
身侧乾坤大舞台,正生小丑两担来.不知有汉回君棹,见弃于妻打我柴.
少正卯除因肃政,盆成括死岂无才.自摸伸手此头在,未报彼苍涓与埃.
二,
昔年刘阮下天台,知否此生会重来.人面空时天似漆,桃花谢后树堪柴.
肇窥晨又晨窥肇,才怨拙翻拙怨才.俯视齐州烟九点,双双何以返尘埃.
三,
翻译界有谢素台,半部曾译边城来.译文出版走不胫,稿费在家堆成柴.
愧我卅年昧俄语,输她一旦显英才.贫穷此事偏相恼,任是闭门却扫埃.
17,前件缮就待发,复得一首
词章尔筑受降台,等我丢盔弃甲来.老始学诗兼学字,贫如无米又无柴.
宁输矮子黄公度,不服高名袁子才.深恐纳降挤莫进,逡巡无地望氛埃.
1965
18,咏李清照,作为次和苗公留诗第十首呈教
便有骚人避乱台,归来堂主肯归来.八千里路邦家女,十万卷书寇盗柴.
金石文章传后序,诗词要领见真才.仓皇北宋成南宋,谁写征迁寸寸埃.
19,次和第十一首呈苗公斧正
除非独上妙高台,天下事多解不来.勾漏县谁沙作夜,广寒宫岂桂为柴.
诗名冻死陈无己,板话轰传李有才.高既难高妙难妙,半山留滞望风埃.
20,赓和大作三首呈苗公
之一
几时同上越王台,台上披襟细雨来.芹圃文章君浊玉,杏坛子弟我愚才.
春风十里征花信,天下一匡扫霸才.放眼乾坤谁不乐,浩歌声在软红埃.
之二
取人以貌遇澹台,昭谏能诗孰嫁来.书入燕城高举烛,臣称汉帝乱堆柴.
世间每事错中错,天下人谁才不才.著述名山何处少,活该君我老风埃.
之三
只为三拳上五台,口中鸟淡下山来.独撑一杖巡天下,倒拨垂杨做劈柴.
闹野猪林存至友,卧销金帐有高才.每闻捧喝如狮吼,吼破寰区百丈埃.
21,歪诗两首呈苗公政
之一
不问歌台与舞台,苍蝇何处不飞来.蹒跚舞影人跳井,格磔歌喉鬼劈柴.
终卖腹心张耳德,始蒸豚犬易牙才.寰球小小千重壁,此物多多万斛埃.
之二
杜陵昔上凤凰台,独念凤雏乏食来.捧血为泉心竹实,愧身无肉骨茅柴.
凤兮奇瑞非凡鸟,甫也孤忠不世才.但得于时有微补,谁从顶踵惜涓埃.
22,鸾语
酒尊加饭黜茅台,白酒年来饮不来.寒舍人多无厦屋,诗翁韵少未胡柴.
眠花心事真成梦,糊口文章最费才.小学生求帮组字,字题荒谷暮祠埃.
23,即事呈张老并简满苗叠柴韵
帮老正兴站柜台,三人合等一人来.有招文袋堪携酒,此大官人似姓柴.
兰友黄金吾末座,稗官红水尔雄才.相将绒线胡同去,七路开车滚滚埃.
1965
24,陪鸾公东来顺小饮并市场散步叠柴韵二首
一
目送群贤上省台,未曾西去且东来.青梅煮酒酸同醋,羊肉涮锅硬似柴.
天下苍生失环堵,使君孟德始雄才.座中惟有查初白,敬业高堂不染埃.
之二
李杜同登单父台,聂张联袂市场来.才离酒馆包茶叶,遍跑烟摊觅火柴.
打仗难如聿明勇,著书更逊溥仪才.仰天大笑天何说,唾地无声地有埃.
25,无题柴韵八首
一
不如径上玉华台,烤肉季花九块来.贵在烧鸡佐黄酒,烤由烈火就干柴.
赐书三水红金屋,愧少平山冷燕才.两个神童两迂叟,倾谈涤尽凤城埃.
之二
何须池馆与楼台,梁孟庑居乐自来.妒眼窥锅难煮肉,贼心媚灶易偷柴.
客逢鹦鹉千年赋,人羡豆萁七步才.东屋姓张西屋李,张家飞进李家埃.
之三
不管何时解放台,王公且喜不重来.我除龙井谁耽茗,君入虎林自打柴.
已省明时无敝政,愿为真理一奴才.吕翁遭捆还挨揍,腹有诗书窍有埃.
之四
稿费多如谢素台,登车人道大爷来.须飘走马蓝关雪,骨傲戏蟾刘海柴.
蕉鹿文名真抑梦,莼鲈去志胆兼才.沉船处见千帆影,一念长安五父埃.
之五
诗是先生逼上台,几曾韵许我拈来.本钦人棒书尤棒,未意诗柴韵也柴.
词赋愈工愈小技,英雄越老越乔才.批庄注杜吾何敢,自有周村与杜埃.
之六
神仙何事小阳台,定到蔡经家里来.人世桑田未沧海,仙家烈火又干柴.
旁观窈窕如花女,但想扒搔打脊才.半日租金豪侈否,丹沙无数滚黄埃.
之七
年轻倘肆雨花台,哪得南京人报来.下笔千言先换酒,开门七事首须柴.
时文砚友金生色,川味厨娘李美才.再到东城幸过我,黄娇为尔洗襟埃.
之八
也曾几度上吹台,张吻学吹吹不来.从此改途吾拍马,一躬到地为背柴.
道逢醉汉花和尚,口唱猥歌倘秀才.我喊姐夫他不悦,贫僧尚未惹尘埃.
26,荒庭酬黄苗子寒斋即事
荒庭木落又纷纷,岁暮耽书远妇醇.偷作批庄评杜客,怕嗤厚古薄今人.
首尾冠裳曾戴脱,池塘风水偶平皴.毛肚开膛寒更好,几时破例一杯巡.
27,毛肚开膛和苗公
毛肚开膛等发薪,管他烈酒与烟醇.忆初同试川江味,似有参观外国人.
沾口活牙能辣脱,偎炉冻脸可烘皴.定然狂醉归休晚,怕李金吾正夜巡.
1966年
1，金台四首
一(此首系62年作,重贴,以保持完整性)
蓬蒿何处有金台,怅对空天问郭隗.七十二城俱下矣,望诸君尚何为哉.
英才奇迹惊神器,庸主私心尽鬼胎.不到黄金台不见,已教反间计频来.
二
焉用黄金与郭隗,我真好士自多才.非才碌碌邀奇赏,国士惺惺肯远来.
豫让桥边无货贿,燕昭台上合蒿莱.何人不赞黄金策,广武登临一啸哀.
三
风云龙虎事难猜,骏骨真招远者来.士以金来士良丑,马因闲死马堪哀.
剧辛乐毅果何物,落日燕山兴古怀.吊罢陈人忽狂喜,黄金今不预人才.
四
远人却为黄金来,误尽苍生是此台.七十二城余鬼哭,火牛阵血动天哀.
秦兵一出燕齐举,渔簏愁无鹬蚌猜.郭老昭王皆鼠目,一匡天下两樗才.
2,赠猫画家张正宇
十八猫图李霭之,平生襟抱在猫儿.果然图画行天下,并以人猫讽一时.
大笔挥来惊鼠窃,别名妙矣恰猫痴.画龙画虎宁非计,世上无猫我定为.
3,咏猫为正宇黑妮作
事事人前妙矣呼,朝朝缘木有求乎.铗边冯谖鱼歌晚,花底秦宫蝶梦蘧.
犁彼穴庭鼠焉往,相君颜貌虎何殊.何因鲁迅竿驱后,叟女张皇竞画渠.
4,咏猫头鹰
当是黑猫插翅翔,无端小兽俨禽王.一天月色昏黄久,五夜歌声怨慕长.
诗向鸱()能混帐,友如蝙蝠惯骑墙.枭雄世有刘玄德,暗弱刘璋汝暗强.
()是号加鸟字
5,送高荒之蓉
武乡涕泪双雄表,杜甫乾坤一草堂.尔去成都兼两杰,为携三十万年书.
6,冰轮
冰轮冉冉向西流,流过巴州又益州.便到芦山亦华夏,何须锦水始中秋.
骚人见月诗当酒, 杞客观天梦也愁.愁大盗来惊月好,连仁带义广寒偷.
7,赠胡风二首(暂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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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
8,有赠四首
一
龄官戏串牢坑里,阿Q人生天地间.得半生还当大乐,无多幻想要全删.
百年大狱千夫指,一片孤城万仞山.客子休嗟泥滑滑,河洲定有鸟关关.
二
谈孺子牛俯首甘,见先生馔口诞馋.儿童涂壁书忘八,车马争途骂别三.
世有奇诗须汝写,天将大任与人担.买丝若绣平原像,恐使嵇生更不堪.
三
物无禾马东西海,人有主宾上下床.驴背寻驴曾万里,梦中说梦已千场.
补天共比通灵玉,画虎人呼告朔羊.偷比老彭吾岂敢,一山溪水一汪洋.
四
岂关风雨故人怀,自挈湖山入梦来.净扫浮云瞻玉垒,同骑骏马觅金台.
英雄天下诗千首,花月春江酒一杯.斯是海棠开日梦,至今重盼海棠开.
9,风怀三首
一
尔为迁客往成都,吾爱小庄屋上乌.今日密云风习记,几人三十万言书.
汤圆抄手当尝了,司马扬雄有后乎.一事堪骄杜工部,无须自盖草堂居.
二
三十年前口号提,今方定案敢嫌迟.国防一派争曾烈,鲁迅先生病正危.
当日万言名论在,凌烟诸将首功谁.介推焚死哈哈笑,思考世真脚底皮.
三
一事是非三十年,十馀年又事迁延.诸公衮衮专台省,天下滔滔几圣贤.
自信罡风临毒草,不疑眢井仅微天.于今获得真消息,尔案犹须廿载悬.
10风怀十首
侯井天老先生按:风怀十首之一即<对镜>之一;之二,之六,之九,之十即即有赠四首.之四即"代周婆答"三首之二.第五首即"代答".这题下实有上面三首.
11,血压三首
一
西川逐客更西征,只有头颅可代行.方诩心期秋水阔,忽惊血压海潮生.
戚忧贫贱平常事,衰病流徒未死情.三十万言书大笑,一行一句一天刑.
二
乾坤斗大一囚颀,四顾千山尽赭衣.血压猛高情仿佛,大人难说势岿巍.
山中木落权枯卧,陌上花开或缓归.三十万言书好在,岂真吾道遂全非.
三
尔身虽在尔头亡,老作刑天梦一场.哀莫大于心不死,名曾羞与鬼争光.
馀生岂更毛锥误,世事难同血压伤.三十万言书说甚,为何力疾又周扬.
1967年
一,全撕某诗稿
风雨倘来某在斯,只愁无地着君诗.令人不作三公处,是尔吟安一字时.
疾视衷悲天地窘,浩歌狂热鬼神嗤.谁曾崔女情书读,我当晴娘扇子撕.
二,岁墓焚所作
自著奇书自始皇,乾坤袖手视诗亡.诗亡人岂春秋作,身贱吟须釜甑妨.
自嚼吾心成嚼蜡,尽焚年草当焚香.斗牛光焰知何似,但赏深宵爝火光.
1970~~~1976
1,解晋途中与包于轨同铐,戏赠
牛鬼蛇神第几车,屡同回首望京华.曾经沧海难为泪,但到长城岂是家.
上有天知公道否,下无人溺死灰耶.相依相靠相狼狈,掣肘偕行一笑哈.
2,挽包于轨
我思闻道耳偏聋,君以邯郸故步封.鬼话三千天下笑,人间七十号间逢.
风寒松柏凋当后,室隘芝兰臭更浓.浩荡东风吹涸辙,误穿只鲤尺书胸.
3,赠电工小蒋
沁园春雪蒋山青,二十五龄一岁星.天以邹阳继邹衍,史传孙武即孙膑.
胸中早有辩证法,舌底犹翻花样经.手捏窝窝成话本,猴猪兔马又沙僧.
4,送大学生小王
五台张耳向三台,定有金鸡报晓来.将有事时当平日,于无声处听春春.
本非今古奇观事,孰是娲天久弃才.父老江东传话乐,大王风送小王回.
5,赠荣军王又甫
知是情场是恨场,偕花烛夜动刀枪.田横五百乒乓队,孙武三千纺织娘.
水漫金山人醉醋,兵鏖赤壁火烧床.谁曾吃过盐包子,吃了盐包便不祥.
1970~~1976
6,赠织工小裴(暂存目)
7,铁道兵小盛
十几岁焉不好强,擦掌磨拳俟天光.弓刀隐现十三妹,人虎醉醒武二郎.
修过人民三里铁,打成自己四周墙.谁知究竟因何故,只觉前途事渺茫.
8,赠小李
十几岁焉不好强,擦拳磨掌俟天光.钗弓隐现十三妹,人虎醉醒武二郎.
修过人民三里铁,打成自己四周墙.赠君毛泽东思想,要从灵魂深处降.
9,推水同李四
孰后谁前各自猜,你追我赶在轮台. 君形曲屈伤书卷,吾道迂回碍酒杯.
天下人方勤汲引,地中海莫久徘徊. 游周斗室三千里,南极仙翁白鹤来.
10,狱中又赠李四
此地山多庙也多,与君随喜后观摩.紫竹林中点滴翠,白莲花下一群鹅.
君在上方催鸟叫,我搜下里向天歌.登山涉水吾衰久,幸赖相将上下坡.
11,沁园春.赠木工李四
马恩列斯,毛主席书,左拥右摊.
觉唯心主义,抱头鼠窜,形而上学,哑口无言.
滴水成冰,纸窗如铁,风雪迎春入沁园.
披吾被,背加皮塔尔,鱼跃于渊.
坐穿几个蒲团,遇人物风流李四官.
藐鸡鸣狗盗,孟尝宾朋客; 蛇神牛鬼,小贺章篇.
久想携书,寻师海角; 借证平生世界观.
今老矣,却穷途罪室,邂逅君焉.
12,采桑子.读资本论第四卷后赠小李
曹公大句矜乌鹊,输了甲兵,赢了歌行.
子诵星稀我月明.
周郎神火船江昼,何处后生,胜过先生?
竟遣东风嫁战争.
13,临别赠小李
难事逢轻当为重,霉时计短不如长.勘破浮云未了事,何须夜赶嫁衣裳.
14,七十(二首)
之一
死来不可复燃乎?戏把前程问火炉.败絮登窗邀雪舞,残冬恋号待诗除.
卷中兵哲人填鸭,梦里荤蔬獭祭鱼.七十衰翁观世界,从心所欲矩先逾.
之二
大风吹倒水红楼,儿女英雄为尔愁,人比山中赤松老,令逢园里绿杨秋．
吾头可断申公豹,斯疾难廖冉伯牛.何种恶名无盛贶,只无人说反潮流.
1966~~~1976
15,船屋二首
汕尾渔民新村有拖船上岸而居之者,晋南监号均作窑洞形,酷似船舱,因记咏之:
一
船尾船头尽是花,船山老景赤城霞.曾经沧海难为水,从此桃源便是家.
蕉岭楼台机着陆,蔗田风雨岸浮槎.旁人那解人飞跃,错比蛟龙困在沙.
二
庐即是舟舟即庐,舟中贮满美人鱼.何年政少渔苛税,此日人方陆定居.
岂有天涯漂泊者,不欣海内又安乎?舱明二十八星宿,夜赶千家广厦图.
16,武汉大桥十首(十首)
一,桥上二首
1
抽刀断水水还流,十里长廊窈窕浮.头上行周春试马,胸中正轨夜飞().
长身尺蠖量天堑,短线针神补地球.江入楚宫腰自细,非关束带女儿愁.
()是车右边加舟字
2
更利长驱百万兵,拨河两岸戏龙争.西怜白帝刘玄德,东赏摩天聂士成.
人物江天供俯仰,车船舟马自纵横.倚栏心事无沉苦,不羡遥空一雁轻.
二望桥
驱炎昨夜雨倾盆,百二阑干宿雨痕.游女汉皋遥指点,老人圯上互温存.
伊谁作画天开榜,似我题诗雁过村.当户天孙微叹息,人间有此不销魂.
三,桥夜二首
一,
尢物江东大小乔,为谁风露立中宵.空中车马惊驰走,水底星灯眩动摇.
两两花开桥堡月,双双人到月宫桥.天街夜肃华清暖,旖旎云屏各自娇.
2,
单衣凉露夜吹箫,桥划水天两把瓢.星烂月空银喷嚏,月泅星海玉身腰.
平生光景谁今夕,美死狂奴定此桥.只恨长江非止水,流将星月许多娇.
四,桥上望江
1,
长江桥上望长江,势挟巴巫过武昌.卷土穿山真气力,兼天写地大文章.
青吴上下九千里,楚蜀纵横三万行.汉水来归钦广阔,黄河远避畏清沧.
2,
楚尾吴头眺望开,更思桥上起楼台.蛟龙得水腾身去,日月经天耀眼来.
无数名城灯火岸,几多沃土稻梁杯.雷霆风雨千波立,一洗丘原涸鲋哀.
五,桥夜想起赤壁
不是星稀是月明,南来乌鹊懔秋声.周郎火快船江昼,孟德诗高柄槊横.
使我红桥能赠古,知他赤壁怎鏖兵.江山自是今时美,夜夜东风吻水情.
六,桥上有询黄鹤楼遗址不得而惆怅者
黄鹤早冲白云去,破楼时引黑风来.楼头春色传佳句,江上宏图费匠才.
万里桥兴天下小,千年楼死世夫哀.桥楼代谢当狂乐,赠尔长江作酒杯.
七,寿桥
武昌鱼佐寿桥杯,更有江山美菜苔.昔日三分今一统,大江东去我南来.
不知中外几天堑,欲问乾坤谁匠才.老岂登临吟啸客,偶因桥迥一徘徊.
1976
1,有寄四首
一
双栖廿载寂无哗,张一吾儿又注丫.何处鹑衣鲐背客,夜深被袱入人家.
二
岂不怀归不许归,十年鸡黍那曾窥.巴山夜雨皆陈套,手提乾坤入酒杯.
三
归从地狱无前路,想上天堂少后门.何似并门吴季宅,一团活火共奇温.
四
江河湖海易相忘,为我诗呵漆叟庄,何不驱鱼盈涸辙,使之君我共情长.
2,对镜三首
出狱初,同周婆上理发店,览镜大骇,不识镜中为谁.亦不识周婆何以未如叶生之妻,弃箕帚而遁也.仓猝成诗若干首,此其记得者.
一
人有至忧心郁结,身经百炼意难平.十年睽隔先生面,千里重逢异物惊.
最是风云龙虎日,不胜天地古今情.手提肝胆轮囷血,互对宵窗望到明.
二
近态狂奴未易摩,仙人岛上借吟哦.孙行者出火云洞,猪八戒过子母河.
天上星辰曾雹击,人间岁月已硎磨.大风吹倒梧桐树,宝鉴其能讲什么?
三
孤山与我偶相携,我赠孤山几句诗.雪满三冬高士饿,梅开二度美人迟.
吾今丧我形全槁,君果为谁忆费思.纳履随君天下往,无非山在缺柴时.
3,三人同照一张相
4,赠周婆(二首)
一
添煤打水汗干时,人进青梅酒一卮.今世曹刘君与妾,古之梁孟案齐眉.
自由平等遮羞布,民主集中打劫棋.岁暮郊山逢此乐,早当携手助妻炊.
二
探春千里情难表,万里迎春难表情.本问归期归未得,初闻喜迅喜还惊.
桃花潭水深千尺,斜日晖光美一生.五十年今超蜜月,愿君越老越年轻.
5,惊闻海燕之变后又赠(1977,1)
愿君越老越年轻,道路崎岖越坦平.膝下全虚空母爱,心中不痛岂人情.
方今世面多风雨,何止一家损罐瓶.稀古妪翁相蔚乐,非鳏非寡且偕行.
1976年
6,代周婆答
一
大风吹倒水红楼,儿女英雄为尔愁.人比山中赤松老,令逢园里绿杨秋.
轻睃华盖摹唐俟,傲岸南冠厕楚囚,凭扯血书成粉碎,岂真吾道遂云浮.
二
瓦罐长街一曲歌,风流忽似郑元和.日之夕矣归何处,天有头乎想什么?
肺腑忠言多郁勃,江山间气有盘陀.行踪处处沧浪水.怕尔投诗当汨罗.
三
十载寒窗铁屋居,归来举足要人扶.慨乎住宅恩公论,难以搬家惠子书.
草草杯盘重配备,翩翩裙屐早稀疏.一冬园圃光葵杆.瘦硬枯高懒未除.
7,代答 有序
大姐(夫人周颖)说,我出意,你出技,做诗回赠你,何如.我说试试.及成若干首,姐见大笑说,去原意太远.但四顾茫茫,粉碎血书,找房子,搬家等等,身经目睹,老妪能解,余听她言,就可取者润色,得三首.
国是春光民是秋,恨生情死总关愁.死虽市尔千金骨,生不需人万户侯.
轻睃华盖摹唐俟,傲岸南冠厕楚囚.吕梁望见燕台未,隔雾杯邀一酹偷.
8,赠朱静芳大姐
急人之急女朱家,两度汾河走飞车.刀笔纵横光闪闪,化杨枝水洒枯花.
劝君更尽一杯茶,千里万里亦中华.
1976年
9,挽雪峰
之一
早抛小帽方巾去,时有普罗灵感来.刚见论争通俗化,忽惊名列苏维埃.
头颅险在上饶砍,口号欣将鲁迅抬.怪底言文多晦涩,天生伊索寓言才.
之二
千山俯首万山低,草地行军百鸟啼.倾酒濯缨茅镇北,哦诗叱马夜郎西.
长征二万五千里,小说太平天国题.酌古斟今今证古,余生累得汗淋漓.
10,挽雪峰二首
一,
狂热浩歌中中寒,复于天上见深渊.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
一夕尊前婪尾酒,千年局外烂柯山.从今不买筒筒菜,免忆朝歌老比干.
二,
天色有阴必有晴,物如无死定无生.天晴其奈君行早,人死何殊睡不醒.
风雨频仍家国事,人琴一恸辈行情.枕箱关死千枝笔,忆鲁全书未著成.
1977年
1977
1,岁尾年头有以诗词不见惠者赋谢
奇书一本阿Q传,广厦千间K字楼.天地古今诗刻划,乾坤昼夜酒漂浮.
燕山易水歌红日,曲妇词夫惦楚囚.多谢群公问消息,尚留微命信天游.
2,朱蕴九十
高龄九十尚鹏飞,怪底心宽体不肥.两袖清风仁者寿,一篙明月浩然归.
平生志业几成败,天下英雄谁是非.代我登堂来祝嘏,呈公一朵小红薇.
3,朱蕴老故里之行
岂是人间鸟倦飞,六安人盼老夫归.此行春暖花争发,一路山青土更肥.
万象皆新朋旧少,乡音无改鬓毛衰.我身难化茶千树,供昼锦堂酒后杯.
1977年
4,岁首自嘲五首
一(益+鸟)
六()何因定退飞,秦人似比越人肥.江山媚我童童现,瓶钵携身得得归.
老想题诗天下遍,无如开口世人非.南行愿往风陵渡,落日西山吊古薇.
二
已见千山鸟断飞,知将蝶瘦妒蜂肥.放诸四海诚皆窘,不下五洋焉得归.
客处为家家处客,非其所是是其非.剧分悲喜知何故,懒未修书问白薇.
三
年初中酒笑龙飞,雾气焉能起重肥.败北三遭人仅在,图南六月鸟终归.
定无红粉佳人妒,难得白衣秀士非.止水偷窥吾信老,插他一朵小红薇
四
孰观鱼跃察鸢飞,惟以窄心盼体肥.仰望龙门归未得,浴乎汾水咏而归.
欲知苦我正何补,说不赢君见岂非.手把残书时自笑,无花无刺也蔷薇.
五
我自涂鸦我自飞,鸦身不与雪忝肥.山中梁父吟空好,天下苍生望肯归.
但觉三千世界小,谁知七十五年非.家人比岁遥生祭,老子今朝远采薇.
5,斥(晏+鸟)
斥()横空怒以飞,周旋半日汉身肥.放诸四海诚皆窘,不下五洋焉得归.
老想题诗天下遍,微嫌得句解人稀.茕茕暮色苍茫里,转念班房铁板扉.
6六(益+鸟)
六()何因定退飞,秦人似比越人肥.仰止龙门归未得,浴乎汾水咏而归.
谁知苦我天何补,说不赢君见是非.止水偷窥余信老,插它一朵小红薇.
1977年
7,失题
今甫得盘苟日新,行看天下四时春.诗尊杜甫工勤苦,文羡桐城远俗伦.
富果能求策吾马,醯焉或乞假诸邻.家贫人谓尘生甑,无甑何来甑上尘.
8,无题
吓得三魂少二魄,五更月落鬼敲门.文章抛却推窗坐,落叶秋风旧梦痕.
9,有答(三首)
一
空谷足音乍起时,楚囚偷笑有同痴.诗抛平地飘飘举,管得风流嫁与谁.
二
姹女悲花适自悲,老夫越老越嗔痴.太行王屋凭宵遁,要甚名山葬我诗.
三
全德养生太自私,金人缄口只堪嗤.苍天已死黄天立,恨不题天万首诗.
10,三绝寄出后又得一首录奉鲁白诗师
本问归斯未有期,燕山夜遇雨凄其.烹牛宰马难为乐,何不各吟几首诗.
11,答白凤步见怀韵二首
一
昨宵疑见故人来,字贴诗篇印谱开.满目琳琅遮玉面,泼天风雨黯珠胎.
今番好梦酣如醉,一寸相思淡未衰.盼得东风吹万树,乾坤何止两樗才.
二
已见东风拂面来,九重阊阖向人开.春城日暖花添蕊,沧海月明蚌献胎.
几度空山新雨后,尚何涸辙鲋鱼哀.天门百战降龙木,改楔宫墙恐不才.
1977年
12,哭周总理
于无声处响惊雷,天下呜呼恸哭谁.总理今朝登假去,斯民卅载沐恩来.
风流人物谁无死,痛彻乾坤此一悲.祖国山川伤瘦瘠,化吾身骨作肥灰.
13,挽陈帅三首
一
浊浪淘沙百战鏖,进攻神速又包迂.江东子弟娴兵甲,天下英雄爱堑壕.
谋画帐中虎皮椅,声威马上鬼头刀.东风墓雨周郎便,打打吹吹娶小乔.
二
枪十万枝笔一枝,上鞍杀贼下鞍诗.犬儒惜墨如金处,虎将涂鸦以血时.
水侧磨刀工部句,楼头看剑稼轩词.酒酣抓笔当枪弹,一弹洞穿膏药旗.
三
世间何物谓之癌,百战功高挽不回.绝代风流戛然止,人生七十夭如哀.
江山故宅思文采,淮海丰碑伟将才.噩耗惊雷难掩耳,楚囚偷写吊诗来.
14,挽贺帅
洪都见峙弹痕墙,更访洪湖系马桩.叱咤风云天变色,荡平阶级地留创.
是谁仇敌谁朋友,不死沙场死铁窗.安得菜刀千万把,迎头砍向噬人帮.
15,挽老舍
骆驼祥子我曾耽,茶馆何人不讲谈.君以一尸谏天下,世惊虎吼跃龙潭.
16老舍先生骨灰安放仪式因病未赴窃吊一诗 (暂存目)
17,挽孟超
独秀峰前雁几行,卅年分手独超骧.文章名世无侥幸,血写轲书李慧娘.
18,挽王莹
红氍毹上一惊鸿,万里雄飞震白宫.奴乐鞭声随处响,鞭梢翔影倏无踪.
老归大泽菰薄尽,露冷莲房附粉红.抬头忽见天边月,五十年前忆旧容.
20,挽阿英前辈
普罗文学有批评,不始他人始阿英.中国共产党同志,晚清小说史殊名.
胸罗万卷轻标点,眉冷千夫傲甲兵.我本游魂归幸早,及于病榻拜先生.
21满成老友六周年祭读凤兮大姐悼亡后作
什么社会什么诗,你画葫芦我发痴.你我相交五十载,输赢何止百盘棋.
新民报副刊文学,商务印书馆女儿.八宝山前红百合,怨天风雨吊来迟.
1977年
22,赠巨赞
成住倘能不坏空,谁悲猿鹤与沙虫. 耽窥天地有形外,误堕风云无既中.
别矣西湖灵隐寺,放诸香阜鬼愁峰.东坡际事多堪羡,未见乌台遇赞公.
23,赠老梅
你也来来我也来,一番风雨几帆歪. 刘玄德敢池中物,庞士元非百里材.
天下祸多从口出,号间门偶向人开. 杂花生树群莺乱,笑倒先春报信梅.
24,赠迈进
丘家有几女孩儿,问得人人乐不支. 自己班房何所惧,浑身胖病早当医.
须眉一世徐公老,喉鼻两声绛树奇. 毛泽东思想都学,输君把卷定忘疲.
25,赠秦似
文艺君家最擅长,十年不见话连床.我诗臆造原无法,笑煞邕漓父子王.
26,秦似夜话
友谊诗情卅载强,奇肥怪瘦话连床.昔人无字无来历,今子一言一慨慷.
仰望银河星欲滴,回思野草意方长.高谈未已鼾声作,悄把天花扫入囊.
1977年
27,雷父补题斋额
当日刚筋秉绶夸,今朝狂草醉长沙.三红金水残斋小,豪气一吞剩那些.
28,口占谢雨画师画盘
不意吾家几菜盘,君来片刻便挥完.鱼飞驴叫牛马走,粪土墙低无处悬.
29,辛之赠印
一头城旦一胥靡,刀捉床头两刻之.矫若游龙穿大壑,温如寡母抚幺儿.
天边暴虎凭河久,海内寻师觅友迟.感子明珠先暗掷,还君五十六浮词.
31,又谢辛之赠印
白地红文姓字章,曹公刻就话衷肠.雕虫刻鹄臣能作,叫姓叱名君久伤.
往以红心遭白眼,行看大印闪金光.衰翁笑道须晴日,青眼高歌踵尔堂.
30,谢辛之先生揭裱王贴
纸张刀刷满墙糊,板案纵横卡寓庐.中令法书潮漫漶,先生手里态纡徐.
掀天揭地君能了,起死回生事岂无.破十三行才一裱,居然绝世又名姝.
32以拙集<杂文选>赠重禹以一诗
鬼谷先生立我前,乡人卖药兔开言. 文盲局长翻身穗,万里长城笑死钱.
自比乌鸦曹氏子,骗人阶级傅斯年. 何来一炬阿房火,烧到干妈义养乾.
33,答重禹二绝
一
追随鲁叟已徒然,应再读书三十年.忽遇多情吴季札,徐君未死剑先悬.
二
五十年中世所无,凝寒积雪右军书.冬郎妙语尤惊座,千载何人释舅姑.
1977
34为鲁迅先生百岁诞辰而歌---题歇脚庵抄鲁迅长卷三首
一
鲁迅文章天下知,狂人日记起沉思.偶于深夜瞒星斗,自乐微吟几首诗.
二
岂有豪情似旧时,翻山夜访鲁翁诗.大风欺烛难书写,信笔纵横满纸缁.
三
四十余年一霎时,先生诗变古人诗.无声处早惊雷响,恨少斯翁起咏之.
35题韩羽画<盗御马>
大盗盗家国,小盗盗御马.盗马将何为,马上打天下.
彼时天骄剪凤麟,是非颠倒日月昏.绿林崛起窦二墩,誓为中夏扫胡尘.
虽有此心功未立,天下英雄长叹息.韩羽画马不画人,须发皆动如生者.
龙潭虎穴闯不怕,令人羞死黄天霸
36,题韩羽画虹霓关
一道长虹出险关,旗开得胜虏生还.将军何技真神武,美目盼兮万马翻.
37,谢伯题<北荒草>步韵
词同荒草隔天渊,马二先生句可颁.工部千年前又喻,蓬莱宫阙对南山.
38,酬严霜
羊城有客寄书来,道向燕村祝酒杯.梦为寰*嚣迁广野,老于渊默伺春雷.
文章北海知玄德,丝竹东山吊子裁.两世神交无底恨,汉文皇帝已蒿莱.
*此字是门字头.
39,谢三流兄见怀并家因兄作书步见怀韵
南山山势近蓬莱,我算南山几颗埃.堪笑三流同谢客,诗书双美美庸才.
40,为瘦石兄绘桂林文影题二绝
一
文化城中文化头,一时裙屐竞风流.樱都跃马人何在,倩影宜兴画师留.
三十几年兴与亡,人间正道是沧桑.别来无恙诸君子,忆否谁曾共一堂.
41,为苗公题傅青主听书图二首
一
楚馆听书事已忘,晋牢饕粥七年强.开图蓦见青山主,如遇故人话故乡.
二
傅札襟期娓娓详,韩图气势更飞扬.我思张画吾斋壁,只把空诗寄与黄.
1978
1,步酬敏之见怀
天下名文曾子固,忽颁佳句动衰颜.清猿我自啼三峡,明月君来照一滩.
除夕岁朝添活火,悬崖空谷访幽兰.天安门外常来往,始证人间路正宽.
2,为方瑞公题<白骨精>
从来白骨易成精,化作千娇百媚形.三十余年三里雾,只消一棒便澄清.
3,题韩羽<两将军>
4,题开涛画竹
潇湘馆外偶吟风,成竹千竿尽在胸.他日大成文与可,此时儿戏七龄童.
5,迩冬六十五
方六七十陈寿翁,命我呈诗叹技穷.年非古稀非花甲,韵迩一冬迩二冬.
延可水冷弯复弯,漓江大桥宽复宽.先生词赋山复山,山繁水复相萦还.
妻女子婿皆才贤,斯方自寿复何言.假我十年二十年,献寿七八九十篇.
1978年
6,寄高旅
定因风雨故人怀,万版秋娘入梦来.好梦千场犹恨少,相思一寸也该灰.
老夫耄矣人谁信,微子去之迹近哀.君在天南我天北,拨天柯干两樗材.
7,自遣用高旅见怀韵
似是花痕又月痕,侍儿飞骑挽乾坤.百千万卷书钦马,七十五龄寿愧恩.
口念歌诗检平仄,手提肝胆计晨昏.摊书坐号郎当久,燕处犹惊客扣门.
8,赠蛮妮兄妹画家并送黑妮南归
安得糕糖千百斤,给我黄家兄妹分.他日大成何疑问,此时习画太苦辛.
十六七年如反掌,我诗虽灭尔成长.皂白青红世岂无,搜来赠与画人俩.
荣宝斋中纸争飞,都愿随我妮南归.归期倘误人休怪,盛名压喘船机车.
9,赠李慎之二首
文章殆尽十年牢,摘句寻章能者劳.岂我诗真千里足,叨君马赏九方皋.
风流人物今推李,天下英雄旧姓曹.何日病情容小可,邀君往顾到东郊.
又:
朝因奇识惊翻地,暮以狂言吓破天.遣史驱经才八阵,呼风唤雨已千年.
有酒无酒莫逢公,迅雷易响耳难聋.
10,浩子曼意结缡
殊堪浩叹喜盈门,世有如斯美妇人.以往逢场皆做戏,从今返璞共归真.
春花秋月何时了,女爱男欢竟日亲.多福能消人志气,苦瓜思进两三斤.
1979年
1,瘦石六十
万马奔腾六秩翁,酒酣泼墨纸生风.骅骝骐骥昂其首,驰骤纵横荡我胸.
本住江南烟景好,一巡冀北马群空.何时得间来描我,古道斜阳跛且聋.
2,李大姐干杯
玄女归才美,闲官罢更清.中年多隐痛,垂老淡虚名.
无预北京市,宁非李健生.酒杯当响碰,天马要行空.
3,吾儿粲舌吾心乐
天女散花万花落,吾儿粲舌我心乐.出入千军万马中,旌旗无光日色薄.
不知尔是谁家子,捧之怕飞情怕死.
4,赠戴行健姑娘
蓬头灶下小丫鬟,八十衰翁赖尔安.天下姓羞军统笠,吴家名喜女儿山.
日抄文史千行少,夜梦江湖万顷干.年已三旬心胆小,大门常怕独开关.
5,<花城>以迎春为题索诗
鸟啼山客睡初醒,雨雨风风昨夜惊.万紫千红犹似梦,落花流水偶牵情.
文章报国谈何易,思想忧天老或曾.道是迎春春早到,春江花月漾春城.
6,鹧鸪天
乍暖还寒懒种瓜,却沾涕唾钓青蛙.新来避盏酣陈醋,老去著书艳苦茶.
非为国,不当家,乒乓球赛也常夸.填成一首西江月,献与春城二月花.
1979年
7,水浒人物五首二林冲1休妻,冲娘子,薛霸董超林(其他见63年诗)
二,林冲1,休妻
一夜夫妻百夜恩,休书一纸忍呈君?谁知落雁沉鱼者,竟是招灾贾祸人.
万里关山长路险,千行涕泪短檠昏.两心相照期无患,以假为真莫认真.
三,林冲娘子
天下英雄唯我夫,无端陋质竟妨渠.人逢艳福天生妒,虎落平原犬不如.
万里流徒君善摄,千年寡室妾能居.身无彩凤双飞翼,泪透萧郎一纸书.
董超薛霸
解罢林冲双解卢,英雄天下尽归吾.谁家旅店无开水,何处山林不野猪.
鲁达慈悲齐幸免,燕青义愤乃骈诛.佶京俅贯江山里,超霸二公可少乎?
8,挽荃麟
不但人忘己亦忘,三十年曾写文章.参加讲话纪念会,乃我荃麟苦相将.
提携种种皆无益,世人不许狂夫狂.天苍苍兮地茫茫,踵上江东父老堂.
空屋置我一杯酒,也无肴核也无糖.其时三年大灾难,谁家有酒备客尝.
举杯一饮无余沥,泪落杯中泪也香.临行两包大中华,老聂老聂莫再来.
我事非尽我安排. 独携大赧出君门,知今何世我何人!
十载铁窗无限事,多少心思念荃麟.出狱惊闻君骨灰,意不欲悲心自悲.
君身奇骨瘦嶙峋,支撑天地颤巍巍.天下事岂尔可为?家太高明恶鬼窥.
被斗失智老妻犹自盼君归!
9,挽云彬
在京多少人憔悴,与子三千年久违.读破诗书撑破肚,愁看腹笥炎成灰.
10,为静芳大姐题其尊人所画<玄武湖图>
四十年前玄武湖,樱花如海似东都.何人为语汪精卫,此是中华旧版图.
11,题三峡图
山高水险路难通,云雨巫山缥缈中.神女襄王如尚在,当欣世界古今同.
12,赠海果二首
一
生生死死万人同,二十年前姓字通.不道江山奇女子,忽逢湖海白头翁.
何言可表心中意,无力能回世上风.便有申公豹神力,枉抛吾首九层空.
二
精禽填海石成海,天后补天德照天.偶遇和风和细雨,居然一叟一中年.
吾儿不死年君若,之子无归力我绵.把酒酹君唯一语,寰球小小又无边.
1980年
1,凤朱二友吉席
笄年弱冠易情痴,世事咸酸苦未知.四海归来偏日晚,一生最解用情时.
干柴烈火无穷了,才子佳人信有之.春满今宵同恨恨,相逢谁遣卅年迟.
2,挽柏山二首
一
山外青山楼外楼,人生禁得几拳头.崖边报道苏区景,想是反苏错报仇.
二
冯唐易老老彭难,何似当初美孔颜.八百岁时一回马,再活八百亦等闲.
3,戏赠史复
浮云天际任群乌,咄咄书空小竖儒.半世新闻编日晚,忽焉文字爱之乎.
每三句话赅天下,不七尺躯轻万夫.惜墨如金金似水,我行我素我罗孚.
4,调史复
倘是高阳旧酒徒,春风池水底干渠.江山人物随平骘,一片冰心在玉壶.
5,若虹以两<百字令>见怀谓我在干校梦见我在北大荒劳动
并同听吾乡渔鼓筒率酬一律
早年漫画为生活,晚以词章触网罗.手散黄金成粪土,锄击沃壤发高歌.
三生有幸娲皇赫,一梦何凭楚客过.渔鼓筒声犹在耳,人间岁月已蹉跎.
6,马铃姑娘六十矣岂可无诗
浑身傲骨申公豹,一眼看穿武则天.吾舌尚存老将至,人心不死花自妍.
君当再活六十岁,我请献吟三百篇.不愧人间才子妇,诗豪画伯又谜仙.
7,淦智老人九十七
百岁只差三岁了,不曾宝贵却寿考.我将争取活八旬,为母期颐来拜倒.
从来时势造英雄,咸酸休与世人同.人间正道沧桑里,多少楼台烟雨中.
1981年
追念伍禾三首
一
少日昂头嗔屋矮,中年驼背笑天低.江湖水阔吾犹念,桃李无言下自蹊.
二
记忆无端自涨沉,玉壶消得片冰心.相携同到琴台哭,你恨无琴我昧音.
三
正道人间海又桑,廿年生死两茫茫.何年何月何因死,剩否诗魂恋武昌.
为鲁迅百岁诞辰而歌二十二首狂人日记祥林嫂~~~~~~~~
题<狂人日记>
知是人狂是我狂,人肉筵宴四开张.仁义首德为纱幕,骨血心肝作羹汤.
彼吃人者终被吃,将被吃者亦来偿.上倨中外高贵神圣客,下剥八文一斤小儿郎.
吁嗟乎!
祥单二嫂谁更苦,阿Q小D乏一双.闺土又生小闺土,孔乙己酒债终未偿.
瑜儿颈血痊病否?连殳纬甫寂寞亡.
吁嗟乎!
一百八将落日景,十二金钗薄命娘.贞节奇坊好逑传,金瓶梅喷肉味香.
廿年目睹怪现状,万古孽海又官场.何处不是人肉宴,古久帐簿几篇章.
如斯大梦谁先觉,先生荷戟独彷徨.
1981年
题鲁山小说人物
一,题祥林嫂
人果无魂抑有魂,女人何故属男人.生前一饭方无地,死后双夫各半身.
垂死愚氓苦思想,平生俚俗蚀精神.祥林嫂早归天了,岁岁人家祝福频.
二,题孔乙己
我原天下读书人,大患人生在有身.虽半秀才苦难得,第三妙手饿频伸.
浑身瘦骨终残骨,满面伤痕杂泪痕.酒债今生还不了,咸亨粉板十余文.
三,题阿Q
白盔白甲白旌旗,牙床抬到土谷祠.手执钢鞭将你打,假洋鬼子复何为.
此虽幻想与妄语,倘真得意料如斯.将以天下为桎梏,人君倘尚不恣睢.
大权操在老子手,整错杂种敢何词.古今上下多阿Q,人的觉醒知者谁.
文艺复兴重来此其时.
四,题示众
愚弱国民示众材,围观不下百人来.何因示众无人晓,嘲弄千言告示牌.
五,题<药>兼吊秋瑾.
轩口亭畔夕阳斜,颈血能教百病差.全泄古今天地秘,瑜儿坟上一圈花.
杂诗三首用鲁迅韵
一,有赠
(用"曾惊秋肃"韵)
精神奴隶人谁有,战斗主观论末端.留尔头颅为活鬼,亏他面目似灵官.
岁朝除夕贫多嘴,狂热浩歌老中寒.诗以穷工将杜甫,名须死著岂方干.
二,挽同劳动者王君
(用"运交华盖'韵)
华盖运交尔自求,乾坤何只两三头.酒逢知己千杯少,泪倩封神三眼流.
凉水泉边同饮马,完山顶上赛吹牛.于君鲁迅堪称寿,才得四旬又一秋.
三,记梦
(用"惯于长夜韵")
知是秋时是夏时,风方片片雨丝丝.普天下士骄红日,八五零场拨白旗.
万烛风前齐有泪,何人笔下敢无诗.一场冬梦醒无迹,依旧乾坤一布衣.
赠鲁迅
(用"野草.淡淡的血痕中"末段)
叛逆猛士屹人群,洞见一切废墟与荒坟.
重叠淤血敢凝视,记得深广久远无之苦辛.
深知一切已死死方生将生未生者,要使全苏或永沦.
怯弱造物羞惭忙逃匿,眼中天地久沉昏.
尘中望且介亭不见
钻知坚否仰弥高,鳌背三山又九霄.室有文章惊宇内,人无年命见花朝.
遭逢春雨身滋润,想象天风影动摇.且介亭中空自耸,尘昏眼瞀望徒劳.
题朱正作鲁迅传略
朱衣皂帽戟髯雷,声彻九幽万鬼靡.八大山人一张纸,飞橼蘸海画钟馗.
和二十年前<曾高抗>诗.
梦里相见几多回,诗情画意溢满杯.临江坡陡来复去,汉宫消息去又来.
风云突变无宁息,水流花落何须裁.但等丧歌一声唱,携手同登野茔台.
1982年
八十(三首)
子曰学而时习之,至今七十几年痴.南洋群岛波翻笔,北大荒原雪压诗.
犹是太公垂钓日,早非亚子献章时.平生自省无他短,短在庸凡老始知.
二,
饮马长城东北东,牵牛七夕乱山中.小园枯树悲风劲,下里巴人楚客工.
十载班房资本论,一朝秦镜白头翁.居家不在垂杨柳,暮色苍茫立劲松.
又作
饮马长城东北东,牵牛七夕乱山中.草茅居处北风怯,日月奔驰小我空.
偶共班房资本论,重嬉竹马白头翁.吾身处处能寻乐,微觉忧乐互通融.
三,
窗外青天两线交,文章拱手世贤豪.此地无银三百两,前身相马九方皋.
生谓不辰胡老迈,死如得所定燃烧.五台师范花和尚,狗肉喷香诱戒刀.
八十自寿书赠圆彻诗二首之二
窗外歪邪一线天,长街如水屋如船.我将再活八十岁,谁与同歌三百篇.
耄耋心惭仁者寿,文章拱手世人贤.师风何似花和尚,禅杖戒刀狗肉钱.
八十虚度
窗外青天两线交,文章拱手世贤豪.谁能再活八十岁,孰与同歌三月韶.
生不如人才耄耋,死休埋我尽燃烧.五台师范花和尚,狗肉葱姜诱戒刀.
1982年
步和史复见赠
落日燕山吊子之,鲁公应赏此情痴.千年绝塞千山雪,一树梅花一首诗.
月满庭除花睡处,日航天海酒醒时.古今中外谁诗好,你不知兮我不知.
和何满子卢鸿基
不是风流是泪流,此身幸未辟阳侯.谁知吕枕千场梦,尚忝秦坑一颗头.
易水寒风悲壮士,双溪小艇怯春愁.英雄儿女心中事,化作卢何一唱酬.
丹丹小女追索嫁妆书此呵之
皇帝女儿待嫁身,无妆无扮也成婚.寡人有疾医良久,之子于归讯竟湮.
为父不仁仁不父,弄真成假假成真.千金补尔非难事,何以一诗意更亲.
重禹六十(四首)
之一
男儿六十一枝花,说立书成两鬓华. 非此无从觇岁月,有之何异犯风沙.
图南慷慨九万里,落户凄凉三两家. 天问楼头天莫问,天心人意恐无差.
之二
梦中说梦几多回,不独悲君亦自悲.君已三千余子弟,我知七十九年非.
黑龙江畔寻残菊,黄鹤楼中赏落梅.果否人才皆碌碌,始知天网欠恢恢.
之三
媚骨生成岂我侪,与时无忤有何哉.错从耶弟方犹大,何不纣庭咒恶来.
驴背寻驴寻到死,梦中说梦说成灰.世人难与谈今古,跳入黄河濯酒杯.
赠<谁解其中味>一文作者重禹
红学几家红,楼天一问中.颦晴追可妙,猿鹤悯沙虫.
肉眼无情眼,舒公即宝公. 女清男子浊,此意更谁通.
1982年
王莹<宝姑>问世
才人遭际例多磨,何止宝姑遇宝婆.万种野花新岁月,一枝橼笔旧山川.
谁知涉甚天下事,我但唱吾心里歌.翘首西郊微怅怅,香山别近廿年么?
端午节应<团结报>之请作
钟馗啖鬼事荒唐,我却时思捉鬼尝.鬼混人间却不捉,君何能度好端阳.
念高旅
天外飞来杜牧之,手提天下古今诗.空中涉笔多成史,港上浮家缺姓施.
易水朝霞惊夏梦,燕山夜雨话秋词.一张贫嘴聒复聒,千里故人知未知.
迩冬七十病胃(二首)
松风水月唐三藏,绿脸红须窦二墩.早有文章惊海内,晚凭胃血浣乾坤.
一洒九天霞万点,几瓶几钵几瓦盆?八旬久病吾未死,君才七十初恙耳.
相将同向无尽行,濯缨濯足延河水.人也延,水也延,延它几百几千年.
一书捧献世人前,世人望子如神仙.我借佛光作普贤.
胡风八十
不解垂纶渭水边,头亡身在老形天.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
便住华居医啥病,但招明月伴无眠.奇诗何止三千首,定不随君到九泉.
天然以函索诗以函为句答之
挑灯夜读散宜生,愈读愈思愈有情.如肯一诗来赠我,春光冉冉万山青.
1983
铭德季惺金婚
造次相逢六十年,陶朱西子五湖船.名城处处新民报,水上鸳鸯陆地仙.
走马兰台晨鼓阔,佣书楚馆夜灯蔫.愚夫妇亦八旬了,未似君家过一天.
题刘再复<深海的追寻>
春愁隐隐走龙蛇,每一沉思一朵花.天地古今失绵邈,雷霆风雨悔喧哗.
我诗常恨无佳句,君卷何言不作家.深海定知深莫测,惟逢野草却新芽.
读李锐<怀念十篇>
多文为富更多情,心上英雄纸上兵.是泪是花还是血?频揩老眼不分明.
1984
吕剑索诗
落日燕山吊子之,河山信美奈人痴.千年苦戍千山雪,万古梅花万首诗.
月满中庭春睡早,星辉北斗酒醒迟.思凭电话旬君梦,才拨三江忘四支.
题刘再复<太阳.土地.人>漫为三绝句
读刘再复<太阳,土地,人>漫为三绝句
一
一部太阳土地人,三头八臂风火轮.不知前辈周君子,知否莲花有此身.
二
日月山川何代无,风流人物古今殊.因人俯仰终奴仆,家数自成始丈夫.
三
月落乌啼霜满天,一诗张继已千年.彩云易散琉璃脆,只有文章最久坚.
赠周而复
五十年前大学生,文场左翼任纵横.忆编动向承投稿,曾有宣言共列名.
小说大书晨上海,口碑一传夜神京.而今势已云泥隔,多谢车因故旧停.
萧军创作五十周年纪念会因病未赴奉一诗
洒家今年七十七,何年何月拿起笔?驰骤文坛五十年,晚曾寒蝉早辟历.
鲁迅坟前稿件烧,世传痛打张春桥.暮色苍茫看未准,道是打死一切妖.
恨天无把地无环,扛天提地有何难.今世想无郑屠了,叹惜垂老剩三拳.
赠胡绳
四十余年岂少哉?风云龙虎剧欢哀.何因下里巴人曲,不见先生掩耳来.
著作等身光史学,江山到眼骋诗才.再难法国公园夜,织女牛郎共酒杯.
1985
吊冯伯恒
一剑随身天下巡,昂头四顾我何存.衰年痛饮拚裘马,劫后高歌泣鬼神.
死以青蝇为吊客,生逢白虎入丧门.介推死际凌烟笑,狐偃赵衰皆幸臣.
吊胡风
精神界人非骄子,沦落坎坷以忧死.千万字文万首诗,得问世者能有几.
死无青绳为吊客,尸藏太平冰箱里.心胸肝胆齐坚冰,从此天风呼不起.
昨梦君立海边山,苍苍者天茫茫水.
1986
赠徐冬冬自画像<寄人篱下>图
何处有篱何处门,一株小树耀乾坤.吾将横扫门篱叶,自号寄人篱下人.
雪峰十年祭二首
一
月白风清身酒店,山遥路远手仇头.识知这个雪峰后,人不言愁我自愁.
二
干校曾经天地秋,归从干校病添愁.相逢地下章夫子,知尔乾坤第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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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30 07:2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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