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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1
春晖怀着愧疚的心情从河对岸下了公共汽车,手里提着两大塑料袋东西,望着眼前熟悉亲切的家乡心情很激动。他知道他离开家已经快一年了,女儿毛毛都一岁多了,他不知道她都长成什么样子了,但他并没急着回家,而是抬头向四周的大山环视了一圈,他想知道吴怀民把矿开了没有,这矿到底在哪里,但见四周群山依然苍翠,心想:老吴呀老吴,你为啥要费那么大劲和我争夺这个村官,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个梅婷婷吗?他这样想着下了公路,从河滩过了河上了大河坎。
春晖一进门看见小妮怀抱女儿坐在灶台前生火做饭,叫了声毛毛。小妮马上站起身说:“你回来了?”让女儿叫爸爸。春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板柜盖上,见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从小妮怀里接过女儿,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说:“毛毛,叫爸爸。”没想到女儿哇地一声哭了。小妮赶紧接过女儿哄着说:“毛毛不哭,这是你爸爸。”春晖有些尴尬,问小妮:“咱大呢?”小妮说:“出去转去了。”春晖这才想起给女儿买的小食品,取出来给女儿,女儿不要也不看他。小妮说:“娃认生。”接过来给女儿女儿才接住也不再哭了。
这时父亲背着手从门外走进来。可以说这几个月来老人一有空就注意河对岸的公共汽车,他总盼着汽车在那儿一停,春晖会从上边走下来,一直盼到今天他终于看到了。春晖见到父亲也有些激动,叫了声大,问:“你身体还精神着?”老人没有应声,但春晖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得出他很高兴。老人见孙女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走过去说:“瓜娃,整天喊爸爸,你爸回来了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没出息。”说着伸出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从小妮怀里接过孙女,抱到炕边坐下。春晖把他从城里带回来的礼品掏出来说:“大,这些东西是我从西安买的,你们三人一人一份。”老人并不看春晖买回来的东西,见他穿着一身很讲究的衣服,不知道他在城里干啥,问:“你在西安做啥呢?”春晖说:“我做小生意。”
小妮心里也很激动很高兴,知道他跟她的话少,也不敢多问什么,但她也一直想知道他在西安干什么,见公公问了就竖起耳朵听。她知道丈夫是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挣钱。
春晖在炕前的小板凳上坐下,问父亲:“吴怀民说开矿咋没动?”
父亲说:“咋没动,人家铺排的大得很,大路都修到天柱山跟根了。听说这几天正叫人给唐王洞掮炸药,准备先一炮炸倒天柱峰。”
春晖很吃惊,问:“炸天主峰干啥?”
小妮插话说:“人家说那就是矿石,全天柱山都是这种石头。”
春晖这才如梦方醒,说:“吴怀民真是老奸巨猾,竞选大会上竟然不露一丝风。那咱村就没人阻止?”
父亲说:“咋没人阻止?谁挡得了,人家背后有县、乡的支持,手续齐全,说是合法的。”
春晖生气地说:“这么有特色的一座山难道就这样叫他给毁了?”
父亲叹了口气说:“不叫人家毁谁又有啥办法。”
春晖低头沉思着说:“不行,山一旦毁了咱村永远就完了。”
春晖走进村时被许多人看见了,他们都正为保不住天柱山一筹莫展,看见春晖回来了就像黑暗中看见了一缕阳光,立即激动兴奋起来。于是这一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戴家坪的人都知道了,有的人还赶紧把这一消息传到了对岸的碾子沟和南边的石槽沟。村民们激动,连家里做好的午饭都顾不上吃,说一声走就像一窝蜂似的涌向戴家坪村北头的春晖家。春晖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急得一摸身上的衣服口袋,他身上没有烟,就掏出五十块钱给小妮,让她快去黑蛋家小卖部买几盒烟。有人说:“春晖,我们不是来喝茶抽烟的,吴怀民要炸咱天柱山了你知不?”
春晖说:“我刚听我大跟小妮说了。”
戴永利走到春晖跟前说:“春晖,当初开发天柱山搞旅游这一设想是你提出来的,我们这些人也都一直支持你,没想到吴怀民老奸巨猾,提前做了手脚,突然拿出了个开矿计划,而且一直瞒着大家,不说矿的位置在哪儿,目的就是怕群众阻拦,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们都希望你给咱出个好注意,把咱天柱山保住。”
春晖说:“吴怀民是有些不择手段,心也太黑了,可人家这是有合法手续的,上边政府也一直支持着。你们大家找我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只能跟你们一样,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
大家满怀激情,听春晖这么一说,都很失望,垂头丧气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叹着气摇着头开始撤身向外走了。
永利急了,说:“春晖,咱不能就这么让他炸了,把天柱山炸了咱龙潭就彻底完了!”
春晖见小妮把烟买回来了,他拆开烟给大家分发。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大家都抽着烟等春晖拿主义。春晖知道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让大家先回去吃饭,可没一个人回去。
此时河对面碾子沟和南边的石槽沟又有一群一群的人向他家走来,就连最远的刘家岭也有人知道了此事。
小妮舀了饭先让大家来吃,没有一个人吃。春晖刚端起碗,听到门外有人生气地说:“虎子,你不是也准备开矿吗,跑这儿干啥来了?!”
虎子陪着笑脸说:“大家甭误会,我并不是真心想跟他们开矿,我是去卧底的。听说春晖回来了,我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虎子说着正想进门,猛然发现还有不少吴家户的人也来了,转过身说:“吴家的,你们咋不去开矿,跑这儿弄啥来了?”
受到羞辱的吴全民火了,说:“石虎子,你还有脸说我们,你咋也跑这儿来了?”
虎子说;“我那是去卧底的。”
吴全民说:“你怕是想去卧你嫂子的炕没卧成才来的吧?”
虎子火了,冲上去就想给吴全民一个嘴巴子,结果被身边的人硬拉住了。
春晖听到虎子跟人打了起来,撂下碗出来查看。
虎子朝他裂嘴一笑,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通说:“帅,牛,就是牛!”
春晖说:“少贫嘴。没吃饭给你舀饭。”
虎子说:“我早吃过了。”拉春晖进了门。
虎子把春晖拉进他厦子屋对他说:“春晖,别的你肯定都听人说了,我就不说了,我只给你说一点:这矿跟本就不是县上支持的,更不是人家东方水泥有限公司的配套工程。人家东方水泥有限公司原来是跟黄龙峪有协议的,吴怀民为了跟你争夺村长这个位子,硬从人家黄龙峪手里把这个合同抢了过来。”
春晖问:“你听谁说的?”
虎子压低声音说:“我是听开矿的包工头老李说的。我还专门去黄龙峪找黄村长打听了,为这事把黄志有气得跟啥一样的,大骂吴怀民不是人。这事是吴怀民跟婷婷合伙捣的鬼。”
春晖放下饭碗说:“只要是这样咱就不怕他。”
虎子是个火急性子,说:“咋办吧,你说,大家听你的!”
春晖说:“甭急,叫我再想想。”
虎子说:“再想天柱峰就倒咧!”
春晖说:“吃了饭咱大家都去矿上,我看他吴怀民敢炸人不成!”
虎子跳起来说:“对,看他敢炸人不成!”转身就往外走。
虎子出了门大声对众人说:“大家都听着,春晖说了,一会儿咱大家都走,看他吴怀民敢炸人不成,我给他按八个胆他也不敢!”
失望无奈的人们听虎子这么一说,立即来了精神,呼啦一下子都站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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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从屋里出来,看到乡亲们越聚越多,心情很激动,对虎子和戴永利等人说:“咱大家去一不是打架二不是闹事,咱们是找吴怀民说理,目的是让他放弃炸山开矿。”说完带头向石槽沟方向走去。
虎子紧跟在春晖身后,一挥手说:“走!大家都跟着走!”人们呼啦一下子都跟上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出发,沿途的戴家坪和石槽沟又有不少人加入进来,这些人中有的人暗中还拿着斧头、棍棒等工具。
当队伍从石槽沟口石新堂家门前经过时,婷婷看见春晖赶紧把丈夫石新堂叫到厦子里对他说:“这下糟了,春晖回来了,你赶紧跟着去看,千万别让他们打起来!”
石新堂说:“打就打吧,关咱屁事。”
婷婷说:“你傻?万一打起来就麻烦了!你赶紧跟着去看去。”
石新堂见媳妇发火了,很不情愿地答应着,出了门,看到春晖带的人很多,心想我去了有啥用。但想到吴怀民就一肚子火,走到劈柴的柴场看到斧头就顺手提上了。
石新堂走在队伍后,大家都知道他媳妇和吴怀民的关系,而且也是吴怀民最有力的支持者。新堂又怕媳妇,他跟来的目的肯定是来给吴怀民壮胆的,也就没人答理他。
此时的吴怀民也是刚吃过午饭,正躺在矿场临时搭起的彩条布帐篷里休息。他身边放着一台小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秦腔戏,他背依着被子半躺在床上,二郎担山式地架着腿,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由著名秦腔旦角演员马有仙演唱的《白蛇转》里的“断桥”一折戏。专门给他和吴又有等干部做饭的年轻女人程瑞娥正在外边洗锅。开矿的民工吃过饭都还在工棚里休息,工头老李和吴又有正在一棵松树荫下下象棋。吴怀民满以为这下他的矿就开成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吴怀民第一炮先炸天柱山主峰天柱石的目的是,他知道他开矿很不得民心,村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阻止反对,现在他已扫除了前进道路上的一个个绊脚石,就连最难对付的刺头石虎子也让婷婷给收买了,但他知道,现在虽然没人敢站出来公开反对他,可民心难服,众愤难平,他怕再出现新的不测,和工头老李商量决定,第一炮先炸倒天柱山的标志性景观天柱石。一旦天柱石轰隆一声倒下,不但彻底断了村民们的念头,还能炸下上万吨的矿石,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为了安全保险期间,吴怀民又派了四个民兵,以安全员的身份,在进矿区的公路上警戒,以防再有人来惹是生非。他万万没想到戴春晖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回来。
当大队人马行进到接近矿区的时候,正在这里执勤的两名安全员石学习和安豹子,伸出戴着红袖章,上写安全员三个字的胳膊烂住了走在最前边的几个小青年。虎子冲上前气势汹汹地说:“学习,豹子,把你两个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阵势你俩能挡住?闪开!”豹子是个眯眼,说:“虎子,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才是你这条养不家的狗,把你嫂子的奶揣了反过来还想咬一口!你才是狗仗人势!”
豹子的话说得虎子的脸腾地红了,上去就给了豹子一耳光,豹子的嘴角唰地就流了血。学习见豹子吃了亏,仗着他们是吴村长的人,扑上来就跟虎子撕打在一起。豹子借机也上了手。被拦的四个小青年见他们和虎子打了起来,也跟着上了手。春晖边走边和一伙人说着话,走的比较慢,听说前边打了起来,赶紧跑上前制止,可学习和豹子跟本不听他的,想借机还手占点便宜。虎子几个人怕吃亏,又一起扑上去把学习和豹子按在地上一顿猛打。永利见春晖拦不住,让大家一起动手才把他们拉开。石学习见势头不对,爬起来飞跑着向矿场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喊:“不得了咧,要出人命了!”
学习跑了,豹子被人打得够呛,躺在地上装死不动。永利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走,跟大家去矿上!”豹子只好乖乖地跟众人向矿场走去。
吴怀民听着秦腔戏刚刚眯着,被一阵喊声惊醒,睁眼一看,石学习满脸的血迹站在面前,惊得几乎从床上掉下来。吴又有和老李也惊慌失措地跟了进来。吴怀民猛地坐起来关了收音机问:“学习,咋了?”
学习用手向路口一指说:“村长,不得了咧,要出人命了!”双手把头一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吴又有跑出去向远处一看,转身跑回来惊慌地对吴怀民说:“村长,不好了,全村的人都来了!”
吴怀民对工头老李说:“快叫你的人都起来,上山,准备放炮!”
老李飞跑而去。
吴又有问吴怀民:“村长,咱咋办?”
吴怀民铁青着脸,那黑脸越发显得黑了,生气地说:“你慌啥?!有我你怕啥?!”双手往腰间一插,叉开双腿站在工棚外准备应战。当他看见走在人群中间,穿着一新的戴春晖时说:“我就说,谁有这么大的胆!”
站在吴怀民身后的又有问:“谁?”
吴怀民说:“戴春晖。”对又有说,“去,把饭桌搬出来,沏上茶,把那盒好猫烟拿来。”
又有不敢怠慢,立即照办。
当春晖一行走到矿场时吴怀民主动迎上前,面带笑容大声说:“哎呀,是春晖回来了!这么久你跑哪儿发财去了,叔到处打听也没打听到。来来来,快请坐。”
春晖跟他走到小饭桌前没有坐,擦了把额头的汗说:“吴主任,我来是受这么多村民委托跟你谈炸天柱山开矿这事的。”
吴怀民把茶水双手递到他面前说:“叔知道,你先坐下歇口气喝口水再说。”
春晖接过茶杯放到小桌上说:“村民们要求,一、立即停止炸山开矿的一切行动,二、马上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就这一事进行表决。”
吴怀民没有立即答复,又把烟递到春晖面前。恰在此时,一 名工人掮起一袋炸药急急忙忙向山上走。有人喊:“不准给山上掮炸药!”
春晖对虎子说:“虎子,带几个小伙上唐王洞去!”
虎子答应一声带着四个人准备上山。
吴怀民没想到虎子竟然反戈一击,心里那个恨就别提了,吼着对虎子说:“我看谁敢上山阻止放炮开矿,我马上打电话叫派出所来,以破坏招商引资,聚众闹事为由把谁抓起来!”
虎子并不吃他这一套,一挥手说:“走!”四个小伙跟着他飞奔上山。
吴怀民见他的话吓不住虎子,对春晖说:“春晖,停工这事叔可做不了主。咱跟人家东方水泥有限公司有合同,这合同可是经过你同学公正的,是受法律保护的,咱按期供不上货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咱这矿也是给咱县重点工程供原料的,也算是县上的重点工程,你这么闹我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春晖说:“据我所知,人家东方最初并不是朝着咱们来投资的,是你不择手段硬从别人手里把这个合同抢过来的。”
吴怀民没想到春晖已经知道了内幕,为难地说:“可这已经成了事实了,县上各有关部门也给咱把手续批了。县、乡都很重视,很支持;也算是县上的重点工程。至于你说的召开村民大会一事,你知道现在开大会没工分也没工资,根本就把人叫不来。但谁如果说我没跟大家商量,那纯是放屁!我敢说这话。”
有人听吴怀民这么说就大声问:“吴村长,你说跟大家商量了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后边又有许多人跟着响应。
吴怀民走近一步,大声对人群解释说:“咱当初是没开村民大会讨论,原因也是考虑咱大家忙,会难开,就叫各小组长回去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在后来的村委会上各组的组长都说这是好事,大家都没意见。谁如果真的不知道的话就回去问你们的组长去!”他看见石新堂也来了,以为他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做证明。
石新堂是石槽沟组的组长,他早就恨死吴怀民了,但又没有办法,今天跟着大家来的目的并不是来保护吴怀民的,而是想借机报仇,没事都想找他的事,见吴怀民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火腾地就上来了,挤到人群前边,一指吴怀民的鼻子说:“你背着大家都跟人家把合同签了还商量个屁!你根本就没把广大村民当人,你这是独断专行!再说你当初并没说矿石在哪儿,大家都以为这满山的石头都是石灰石,谁知你要炸的是天柱山!你这是故意欺骗瞒哄!你是大骗子!”
吴怀民万万没想到石新堂也会反戈一击,站出来替春晖一伙说话,还指着他的鼻子尖骂他是大骗子,火气越发大了,指着石新堂说:“那你当初把嘴叫屎糊了,为啥不问清楚?!”
石新堂也是故意激吴怀民,没想到他还真上当了,还口说:“你把嘴才叫屎糊了,把脸也叫屎糊了,不要脸,脸还不如沟蛋子!”
吴怀民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样臭骂,感到太丢人了,一气之下就想收拾石新堂,低头在身边找东西没找着,一毛腰顺手脱下皮鞋,想照着新堂的嘴打,结果被春晖从旁边挡了一下没打着。
新堂早有准备,他瞅准了面前的小板凳,而且年轻手快,顺手抓起来照着吴怀民的头咣地砸了下去。春晖反应过来后已经迟了。
吴又有见石新堂跟村长吵了起来,他知道这都是自己人,没想到竟然打了起来,而且石新堂就像疯了一样,把小板凳胡抡,连春晖都打了,他这才知道石新堂是来报仇来了。他不敢到跟前去,忙叫四名安全员去劝架。
四名安全员刚上手,石新堂就大喊大叫说:“救命呀,吴怀民一伙打人咧!”
由于人多,一些不明真相的和跟吴怀民有矛盾的趁机呼啦一下一涌而上,一场混战开始了。
春晖知道吴怀民年龄大了,一开始他就一直护着吴怀民,劝新堂冷静,可新堂早已气红了眼,跟本不听他的。混战开始后他怕弄出人命,一直用身子护着老吴,为此他也挨了不少打,头上还让人打破了。
一场混战终于被戴永利,安余粮和几位上了年纪的人制止了。永利、春阳等人把春晖从吴怀民身上拉起来时,他的头上,身上等多处软组织受伤,头上还被打了一条血口子。春晖顾不上自己,跟众人急忙把吴怀民拉起来。吴怀民哎哟一声大叫,已经站不起来了。众人这才知道他腿部受了重伤。春晖看到吴怀民头上的血已经把头发染湿了,鲜血还不停地从头顶往外冒,额头和耳朵已经让血糊住了,赶紧叫永利他们帮他把吴怀民扶住,顺手从腰间拔出那把短匕首,呲地一声把他的新衬衫割下一绺,把匕首扔在地上给吴怀民包扎起来。
吴怀民一直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双目紧闭。春晖包扎好后永利问咋办,春晖说得赶紧送医院,转过身蹲下让人把老吴扶到他背上。这一动老吴又大叫起来,但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些了。春晖一站起来才知道他走路也有些吃力。春阳等人让他放下他们背。
吴怀民被背走了,人们都跟在后面回了家。石新堂报了仇,出了气,但身上也受了些轻伤,跟着也回去了。
那四名挨了打的保安蹲在地上问吴又有咋办,又有并不急着管他们,他等人们走远了,拿出一张报纸,把春晖丢弃在地上的那把短匕首小心地裹起来包好。
石学习问:“叔,你这是弄啥?”
又有说:“你知道个屁,这是凶器!”
这几个人当时并没在跟前,问:“这是谁的,心这么毒,想杀死村长?”
又有说:“派出所一验指纹就知道了。”
几个人轮流着把老吴背到村医疗站李玉文那里。李玉文先看了吴怀民头上的伤,给他用药棉擦了擦,上了点止血药,简单做了包扎说:“口子太长了,得到医院缝合。”又看了腿部的情况说,“可能骨折了,这得到大医院拍片子检查。”随后给吴怀民打了破伤风针。春晖身上也有伤,但都不太严重,李玉文也给他打了针做了包扎。有人已找来一辆架子车。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去了,这里只剩下春晖、春阳、永利和余粮四个人。春晖怕父亲不放心他,叫哥哥先回家去,他跟其余三个人把吴怀民送到镇上的军工医院。
在军工医院 ,医生给吴怀民做了体外全面检查,身上除了多处软组织受伤外,最重的就是左小腿下部粉碎性骨折,头部有三公分长的口子,但没伤着骨头。医生对伤口进行了清洗缝合,要求办理住院手续。永利和余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春晖知道这办理住院手续得交钱,这钱到底该由谁来掏。他知道他身上还有早上从西安回来时带的三千块钱,由于中午走得急,没往家里放,就主动交了五百块钱办了住院手续。永利和余粮劝他说:“你已经给他花了一百多了,垫这么多他认不认?”春晖说:“先救人要紧。”
春晖刚给吴怀民办理好住院手续,吴怀民的大儿子吴月金跟他妈郝绣绣才赶来。郝绣绣一进病房就大哭起来。吴月金则吊着脸一言不发。几个人把郝绣绣劝住,叫到门外,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着重讲了医生诊断后吴怀民的伤情。
几个人见吴怀民家里来人了,就准备回家。永利见郝绣绣母子一直不提说春晖给他们垫付的钱一事,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吴月金这才开了口说:“你们还好意思开口要钱,你们不带头闹事我爸也不会叫人打成这样,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永利还想说什么硬被春晖和余粮拉走了。
他们刚出医院大门,迎面碰上了婷婷。春晖知道新堂也让那四个保安打得够呛,想问问他的情况,可婷婷低着头并不想和他们打着呼,风风火火地进了医院。
其实新堂身上并没有什么重伤,也就是些软组织和皮外伤而已,跟在大家后边走到家门口就回家去了。石新堂一进家门,婷婷见他也受了伤,很吃惊,后悔不该叫他去,关切地询问他的伤情,并准备带他去李玉文那儿,当她知道他的伤情不太重时,就想了解一下详情, 这时她才知道丈夫并不是被春晖一伙人打的,而是他找吴怀民的事让自己人给打了,又气又脑,骂丈夫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新堂出了一口恶气,也不管她骂不骂,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婷婷听说吴怀民伤势很重,让新堂陪她一块去医院给吴怀民看病,新堂说什么也不去。婷婷只好把新堂领到李玉文那里给他贴了药,包了点吃的药,回来后自己收拾打扮了一下,从柜子里取了几百块钱独自去了医院。
3
春晖走进家门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一向早早就睡了的父亲还一直坐在炕头抽烟。他虽然听春阳说春晖没受什么伤,但他还是不放心。小妮也一直为春晖担着心,把女儿哄睡着了后总是时不时地走到门口张望,盼着春晖能早些回来。春晖进了门见后檐的灯还亮着,知道父亲还没有睡,他知道他的衬衫少了衣角,身上还沾满了血,怕吓着父亲,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子。春晖进门时的脚步很轻,但还是让小妮听到了,她正准备出去看,春晖却进来了,俩人差点碰到一起。小妮见丈夫身上成了这样,吓得几乎叫出声来。春晖见女儿已经睡着了,在椅子上坐下。小妮想看看他头上的伤,他说:“不要紧,擦破了点皮。”让小妮给他找件衣服换。小妮从柜子里给他找出件旧衬衫穿上说:“你坐着,我给你端饭去。”
小妮走到灶台前,见公公还坐在炕上抽烟说:“大,他回来了。你放心,他没事,就是头上受了一点点皮伤。”父亲恩了一声。小妮本想把饭菜端回她房间去,想了想,放下小炕桌。这时春晖也出来了。
春晖一边吃着饭给父亲讲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小妮一直陪坐在身边听。春晖说完后又补充说:“我没想到会打起来,把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
小妮说:“老吴做下了挨打事,新堂打他活该!”
春晖说:“出气也得看时候,人家说正事,他却借机公报私仇。”
父亲说:“吃过饭你赶紧走,甭在屋里住了。”
小妮看看公公,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说:“对,咱大说得对,你吃过饭赶紧去河对岸咱姐家。”
春晖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看把你们吓的。吴怀民又不是我打的我还救了他,我不相信他就没这点良心。他就是让派出所来逮我也得有事实。”
父亲听了这话觉得儿子说得似乎有道理,他知道儿子已经将近一年没在家了,也不好再说啥,但他心里总不踏实。
小妮本来就不想让春晖走,听他这么一说也放心了,忍不住脸烧心跳。
春晖吃了饭,小妮洗了碗,她见丈夫还跟公公说着话先回房间去了。
父亲得知春晖在外收破烂就说:“我以为找下啥工作了,闹了一整才是个收破烂的。”
春晖知道没人看得起这一行,连父亲都看不起,想说好,知道他把一万块钱替张晴还了帐,真正给家里没寄多少,也不敢再说啥。
父亲见儿媳早已回了房间,劝春晖说:“夜深了,睡去吧。”
春晖并不急着去睡,他想把他回来的目的给父亲说说,正不知从何处开口,父亲已经睡下了,他知道父亲前半夜瞌睡紧,也不好再打觉老人,只好很不情愿地站起身回了房间。
小妮还没有睡,一直坐在炕上等他,她见他进来了,溜下炕,倒了盆温热水放到他脚下,人也跟着蹲了下来。春晖见小妮又要给他洗脚,说:“你睡去,我自己来。”小妮并不听他的。小妮的手一触到春晖的脚,让他顿时感到这那里是一双手,简直就像两块树皮。他想起张晴那洁白细嫩修长的手,又想起余敏软绵绵的像两团棉花似的手,看着低头很细心为他洗脚的小妮,心想,她这都是为了他的女儿、父亲和这个家,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说出那句话。
小妮倒了洗脚水回来见春晖还坐在那儿发呆,以为他正为今天的事心里不踏实,说:“走,我把娃抱上咱过河对岸去住。”
春晖说:“没事。我不是想这事。”
俩人一躺下小妮就有些急不可待了,春晖不但没有一点兴趣心里还很烦,但又不好拒绝她。想了想说:“好好睡吧,我怕你再怀孕。”小妮说:“我已经上了环。”春晖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小妮火热的心遭到了冷遇,忍不住用被子捂住嘴哭了。
春晖见小妮哭了,鼓了好大的勇气说:“小妮,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咱们离婚吧!”
小妮已经猜到了,即生气又伤心。
春晖说:“实话跟你说,这段时间我一直跟张晴住在一起,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离婚的。”
小妮只是一个劲的哭。
春晖说:“我原来准备等毛毛再长大一些,我再给你攒一笔钱,可是……小妮,这错全在我身上,我想好了,分家时分给咱的一切,连房子我都给你,另外我再给你几千块钱。毛毛我带走。”
小妮说:“不行,毛毛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春晖说:“不给也行,我就按月给娃抚养费。”
小妮见他把一切都考虑好了,知道这是真的。她不哭了,说:“我不反对你在外跟人好,咱不离婚行不?”
春晖说:“这不行。这样我不但给不了你幸福还会叫你吃苦受累的。”
小妮说:“我不嫌。”
春晖说:“你不嫌我嫌。我的良心不准我这样,再说法律也不允许。”
小妮突然一下子坐起来,吼叫着说:“不,我不,我死也不!”呜呜大哭起来,把炕上的衣服、枕头、被子等等全撇下炕,还嫌不解气,又揪扯自己的头发。女儿被吓醒了,哇哇大哭她也不管。
春晖傻了,他怕吓着孩子,一把把小妮抱进怀里,叫着她的名字安慰她。小妮在他怀里挣扎着,哭闹着……春晖慌了手脚,恨他不该这么突然地跟她说了这件事,看着小妮伤心生气痛苦的样子不禁潸然泪下。
4
在春晖他们还没有离开医院的时候,吴又有带着四名安全员,拿着他扔下的那把匕首已经进了乡派出所。派出所只有两位值班的合同警,见吴又有带着四个受伤的人来报案,接待了他们并做了记录。
吴又有在报案时这样讲了当时的情况,他说:“这事的起因还是从去年的换届选举开始的!戴春晖是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人,但却很有些文才,也有心计。他不爱劳动却想当村长,这样的人谁敢选他,他为了取得村长一职,费尽心机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用天柱山搞旅游业,带动啥农家乐的想法,利用他有些文才把旅游业说得天花乱坠,使不少人上当受骗,准备选他当村长。其实当时人们还不知道,咱县上招商引资来的这个东方水泥有限公司正是朝着这座山来的。上边早已知道这架山全都是制作水泥的优质原料石灰石,所以肯定不会同意戴春晖的设想,就让吴村长把这一消息告诉大家。村民们一听都觉得开矿比搞旅游现实可靠,就在选举时都投了吴村长的票。戴春晖落选后并不善罢甘休,在外躲藏了将近一年之后,见吴村长办好了一切开矿手续,修通了道路,把一切有利条件都创造好了,他回来纠集一些平时跟村长不和,有些过结的人去矿上挑拨滋事,不但严重扰乱了社会治安,干扰了开矿工作的顺利进行,还打伤了许多人,吴村长险些丧命,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醒。”
说到此吴又有拿出了那把用报纸包着的匕首交给做纪录的这位民警说:“你们看,这就是戴春晖用来行凶的凶器,这上边还有他的指纹。”
这位民警一脸严肃地接过匕首,小心地打开看了看又包上说:“没想到你懂的还不少,知道保留下他的罪证。”
又有说:“这都是看电视跟你们学的。”接着说,“当时我见情况不妙,叫这几名保安拦挡,结果他们人多势重,保安都被打伤。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拉了吴村长一把,这一匕首早扎进他的胸膛了。村长在往下倒时匕首刺空了,在他头上划了一下。”
警察问:“那事件是咋平息的?”
又有说:“跟春晖来的那伙人见他想杀人,这才知道他们上当了,都一起上手才把他治服。”
民警问:“那你们为啥不把他押到所里来?”
又有说:“当时把我们都吓傻了,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打架,拉开了也就没事了,谁知他恶毒地后来又把吴村长的腿打断了,我们这才想起来报案。不过戴春晖他跑不了,他也让群众打伤了,我们来时他还在医院。”
两位民警马上去了医院,可戴春晖早已回家去了。于是他们找到了正在准备做手术的吴怀民。吴怀民躺在病床上假装昏迷一言不发。吴又有借民警找医生了解吴怀民伤情之机,把他报案的经过讲给了吴怀民。吴怀民听后说:“你当时就在跟前,经过就是这样。”
婷婷见吴又有报了案,怕连累丈夫新堂,很是生气,当她听了又有的说法后心里更加不安,民警走后责怪吴又有说:“谁叫你报案了?新堂闯下的祸我给村长看病,关你屁事!”
又有陪着笑脸说:“你放心,我咋能说新堂呢,我连新堂半个字都没提,不信你问他们四个。我把事全推到了戴春晖头上了,这回叫他吃不上兜着走。”
婷婷说:“这是大家自发的咋能说是他带的头?我看你是得了狂犬病!”
又有说:“你不了解详情。他不但是带头的还带着把匕首,想一刀把村长刺死!”
婷婷很吃惊,说:“你胡说!”
又有就把他编的那段春晖行刺的过程说给了婷婷和吴怀民听。
吴怀民听后没吭声。
婷婷说:“你真是当文书的,真会编。可派出所随便找个人一调查不是全露馅了?新堂还得跟着带灾!”
又有说:“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叫新堂也这么说,再说他是受春晖煽动指使的,咱把一切都推到戴春晖身上。”
婷婷白了吴又有一眼说:“没看出来,你还有一肚子坏水!那瓜熊会这么说吗?”
这时正在挂吊瓶的吴怀民忍着疼说:“春晖是条恶犬,恶犬是不能放养的,就得圈进笼子里。”
婷婷知道吴怀民和派出所王所长以及乡上干部的关系,吃惊地看着吴怀民。
5
小妮伤心睡不着,天刚麻麻亮就起来了。当她走进灶火时,公公照例早已起来坐在炕上抽烟。小妮洗了脸,给锅里添上水,生着火准备做早饭。火生着了,她给锅洞里搭了些干柴,让火自燃着,又回到房间对着镜子开始梳头。小山村里的妇女都很少用化妆品,小妮自幼就没用过那东西,她知道那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就是在她当新娘子的那天嫂子给她黑黑的脸上抹了些粉她也觉得太奢侈了。小妮梳好头出了房子刚走到锅头前,猛然听到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清晨,在这寂静的小山村里,警笛声显得特别刺耳,特别让人心惊胆战。小妮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一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正在穿鞋准备下炕的公公说:“大……”戴生茂也听到了这警笛声,他心里也有几分不踏实,但还是安慰儿媳说:“没咱的事,甭怕。”
警笛声马上消失了,小妮的心略为大了些。开了前门向河对面的公路上看了看。晨光中,透过河坎蒙胧的树梢,一辆吉普车停在过河的路口,车上的警灯还在不停地旋转闪烁。树梢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也在议论着这辆警车的到来。小妮转回身顺手哗啦一声把门关上,惊恐地对公公说:“大,咱不如赶紧把春晖叫起来叫他跑。”
公公没吭声。
小妮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既着急又生气,后悔她不该让春晖没睡好起不来。就在这时有人咣咣地砸门。寂静的清晨这砸门声显得特别刺耳恐怖,仿佛是一声炸雷,把小妮吓得几乎跌坐在地,嘴里不由得叫了声:“大!”
老人知道没出小妮所料,但为时已晚,心里虽然很惊慌表面还装做很沉稳,对小妮说:“甭害怕。”过去拉开门闩开了门。
三个全部武装的警察站在门口。站在前头的这位一手在屁股后准备掏什么,他身后的另外两位一人手里提着一尺多长的黑色警棒。三个人都表情严肃冷漠。带头的这个问:“你就是戴春晖的父亲吧,他起来了么?”
老人说:“你找他有啥事?他没回来。”
三个警察那里肯信,带头的郑警察大声说:“有人看见他就在家里。戴春晖,给我出来!”说着就要往里闯。老人硬把他们拦在门外说:“我知道你们找他做啥,那事跟他没关系,要抓人我跟你们走。”
小妮早吓得两腿发软,急忙跑进厦子屋。春晖早被打门声惊醒,已经穿好了衣服,见小妮惊恐的样子,安慰她说:“没事,甭害怕。”从身上掏出剩余的那两千五百块钱给她,说:“把钱收好,看好娃跟咱大。”准备出门。小妮一把抱住他,眼泪汪汪地说:“你不敢去……”春晖在她肩头拍了拍算是对她的安慰。
孩子醒了,在炕上哇哇大哭。
三个警察早冲进门来,大喊着:“戴春晖,你已经跑不了了,快出来!”
春晖一出厦子门就被他们抓住手腕,用手铐铐上,带出门。
小妮急忙爬上炕,顾不上给娃穿衣服,拉了条小褥子把孩子一裹抱上追出门。当小妮追到大河坎时,春晖已经被三个民警押着准备过河了。小妮哭喊着:“春晖——!”
小妮和女儿的哭喊声一起传到春晖耳中,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看见小妮抱着女儿正从之字形的河坎小路向他追来,身后还跟着老父亲。他怕父亲心急不小心跌倒了,就喊:“小妮,甭过来,看好娃跟咱大!大,你回去——!”
春晖被带上公路边那辆警车后就被两名警察夹在中间位置上。春晖知道河滩路难走,一直担心父亲。
汽车发动后小妮怀抱娃冲到车前把车挡住了。开车的,也就是那位郑警察使劲按了按喇叭。小妮一动不动,大声说:“开吧,从我娘俩身上扎过去!”
郑警察挂上倒档把吉普车向后倒了几步,想绕开小妮,可小妮又追上来紧紧站在车头前。郑警察故意加大油门想吓唬小妮,可小妮一点都不怕,说:“开吧,有种就往前开!”
这时老父亲已经爬上公路,紧跟着春阳、菊梅、永利等许多人都过河来了。来的人马上把警车包围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为春晖辩解,恳求他们放了春晖。
三个警察急了,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闪开,再不闪开我就以防碍执行公务罪把你们都带走!另外,我再告诉你们,凡是参与昨天闹事打架的,都赶快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的话并没有吓住围在车前的人们。永利问:“你们把事情调查清楚了没有就随便抓人?”郑警察把永利上下打量了一遍问“你知道我们没调查?没调查咋不抓别人?我看你也是这次带头闹事者之一,我劝你快去自首!”说着见还有人不断从河坝上来,怕人多了他们把春晖带不走,伸手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站在车前的小妮说:“抱娃的,快闪开!”
众人都吓傻了,几个人慢慢退到了一边,只有小妮含着眼泪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一动不动,说:“打吧,有种就开枪把我娘俩一块打死!”
春晖急了,他怕枪万一走火,高喊着:“小妮,快让开!”见小妮不动又喊哥嫂子说,“哥、姐,你们把小妮拉回去吧!”
这时老支书来了,对郑警察说:“郑警察,你到我村来抓人咋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好坏还是龙潭的一把手吧?”
郑警察收了枪说:“杨支书,你不知道,县上正在召开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工作会,咱乡上的高书记,董乡长和王所长严指导员都去了,谁知会刚开了一天你们村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他们能不生气?昨晚我正在家里睡觉,王所长从县上打来电话,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高书记和董乡长也很生气,他们让我尽快抓住组织者,闹清事实真相向他们汇报,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杨支书说:“据我所知,昨天去矿上的人多了,都是群众自发的,并没有组织者。这个戴春晖也是中午刚从外地回来,他并不知道真相,只是跟着凑热闹,打人闹事的更不是他,他不但制止了事件还把受伤的吴怀民送到了医院,这你们可以随便找人问。”
围观的人都说:“就是的,杨支书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把春晖放了吧?”
郑警察说:“抓他也是领导的意思。我们带他去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做个笔录,下午就放他回来了。杨支书,顺便也请你通知那些凡是参与昨天闹事的,让他们尽快到所里自首,以求宽大处理。”
派出所把春晖抓走了,杨支书再在广播上通知了那些参与闹事的让他们去自首,一时间闹得小山村人心惶惶。
春晖原以为派出所抓他也就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不会把他咋样的,可他完全错了。他被带进派出所后被押进了一间办公室,郑警察在办公桌前坐下,取出纸和笔,押他的那两名小青年开始搜他的身。他们把他浑身上下搜遍了也没搜到什么,有些沮丧。
郑警察点上一支烟说:“戴春晖,你真行,害得我连觉都睡不好还受了批评。说,姓名?!”
“戴春晖。”
“籍贯?”
“龙潭一组。”
“年龄,职业,文化程度?”
“二十八岁;农民;大专。”
郑警察抬头看了春晖一眼说:“文凭还不低。”接着问,“说一下你是怎么带人去伤害你们吴村长的,为什么想杀他。”
春晖愣了愣说:“我没有伤害他,更没想杀他?”
郑警察扬起头看着春晖说:“不想说是吗?”
春晖说:“这事的经过是这样的,去年秋换届时我曾说想把天柱山开发成旅游点,但没成功,后来我就出去找活干了。昨天中午我刚回家,许多乡亲就跑来对我说吴村长正准备把天柱山炸了开矿。我们龙潭人都知道天柱山是大自然恩赐给龙潭人的一座天然大花园,也是龙潭人的衣食父母山,如果一旦被炸了开了矿,这一特有的风景区就会彻底消失。从经济角度来看,炸山开矿只是眼前利益,如果搞了旅游开发,就可以子孙后代受益,所以村民们也一直反对开矿,但大家又挡不住吴村长,见我回来了就找我想办法。我当时去的目的也不是想去打谁伤害谁,只是想跟吴村长谈一谈,让他先停止炸山开矿,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再对这一事做个表决,谁知有人想借机公报私仇,这个人就是石新堂。他和吴怀民三句话没说到一块就动手打了起来。其实当时先动手的还不是石新堂,而是吴村长。当时我就站在他们跟前,我见要打起来了,就去拦挡,石新堂还砸了我一板凳。文书吴又有见石新堂跟村长打起来了就叫四名安全员上手。石新堂怕吃亏就大喊救命,说村长打人了。这时一些早对村长不满和跟他有矛盾的人呼啦一下就拥了上来。我知道老吴年龄大了,一直用身体护着他,并不住地喊大家冷静,可人太多没人听我的。如果不是我用身体掩护,我估计老吴的命都难保。
“混战结束后我才发现吴村长受了伤,马上跟永利和余粮把他送到医院。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不信你们可以找吴村长核实。”
郑警察说:“戴春晖,你文凭不低,很会编故事,把自己编成了位大英雄,吴村长的救命恩人。可是我得提醒你,你把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忘了。”
春晖说:“我没忘,句句说的都是实情,当时在场的人多了。”
郑警察从抽屉里拿出一件用报纸包着的东西说:“戴春晖,你编得再好再巧妙也骗不了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春晖摇摇头。
郑警察打开报纸春晖才知道,原来是他从西安带回来的那把匕首,就说:“这不是我有意带去的。昨天我从西安回来时,身上带了些现金,为了防身就带了把这个,回家后由于时间紧就忘了放下了,把它也带到了矿场。这是我见吴村长头上受了伤,怕他失血太多,用它割了我的衬衣后顺手扔到矿场的。”
郑警察说:“我真服了你了,你还真会随机应变,也太会编故事了。据我们的了解,事情的真相完全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有人可是亲眼目睹了你的整个行凶过程的。你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们的政策你也许都知道;你是聪明人,还是识相点,实话实说了,我录完口供咱们都可以休息了,我昨晚可是一夜都没睡好,你可把我害苦了,我得补补觉去。”
春晖有些不冷静了,说:“谁要是说我行凶了,那纯属于诬蔑,可笑至极!”
郑警察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春晖说:“戴春晖,我见你是有文凭的人不想动粗,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不说别的就凭你私藏凶器;聚众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破坏生产这几条就可以判上你几年刑你信不信?!”
春晖低头不语。
郑警察见把春晖镇住了,语气缓和了,说;“还是识相点,在证据面前态度放好一点,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政府也有对待认罪态度好的有宽大政策。”
春晖说:“可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还要我交代啥?”
“你没说实话!”
春晖又不冷静了,说:“姓郑的,你还是人民警察吗?你这样说话对得起你头上的国徽吗?!”
春晖此话一出就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倒,紧接着又是一顿皮鞋的猛烈踢踏,当他再站起来时是被那两名和同警像提一滩烂泥一样提起来的。
郑警察站在春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问:“戴春晖,咋样,这滋味好受吧?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想好了吧?”
春晖向地上吐了一口,吐出的不是谈而是血,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没那么想更没那么做,你们这是行迅逼供!知法犯法!”
郑警察冷笑一声说:“法?什么是法,到了这儿我就是法;上边领导就是法!跟我讲法,你还没这个资格!不想说是吗?”
春晖不吭声。
郑警察说:“好,我也饿了,又饿又累。你们把他带下去好好给他上上课。”
春晖被架出办公室,郑警察在身后说:“别弄出人命。”
春晖被带进另一间房子,房间里很黑,没有窗户;墙上焊着一根横着的钢管,但那不是水管。春晖的双手被铐在上面,他想站站不直,想坐坐不下。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他听到了解皮带的声音。
不久,郑警察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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