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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异 王仲德，关中鄠邑人，不喜稼穑，薄人情往来，唯好务南宫，父母亲邻俱怨之。乡邻亦尽知王习异术，然畏其能而贱其术，敬而远之。王既悉众意，携妇索离群居，赖竹林边数十亩薄田为活。竹林者，终南山黑桑峪甜竹林也，大可数十顷，中有五圣庙，占地亩余，场院颓败，唯大殿尚存，摇摇欲堕矣。殿后有枯树两棵，均中空，大数十围，盘根错节，枝柯如枯骨斜伸交错。树下有古井，名曰五圣井，幽深不见底，壁苔如毡，瘴气氤氲。王仲德甚喜此地清幽僻静，常于破庙中习务南宫异术。有见之者曰：端阳日，王至五圣庙殿后打坐，闭目诵咒语，顷有大蛇数条自井中出，黑质而白章，或如犬伏，或作猫蜷，甚是温驯。四方小蛇、蜘蛛、蛤蟆、蝎诸毒物云集于树上井边，与数大蛇联袂共舞，一时低霾遮天，腥风数里。 某年一春无雨，初夏时炎阳炽烤，禾苗枯焦，竹枝开花如雪，乡民惶恐不安。乡绅诣王谋曰：今井枯河竭，人畜乏水。五圣庙古井水脉甚旺，然污毒不堪用，人畜禾苗触之辄死。先生既务南宫，或通诸圣，让古井与乡邻暂用，待旱情稍缓，完璧归赵可也。王沉吟良久曰：五圣实五毒也。毒物之毒，其心甚于爪牙。诸毒甚畏吾所修之道，可假以驱遣之，然吾术浅，尚不足驭之，奈何？诸乡绅固求，王百辞不过，遂诺之。 次日午时，王至树下闭目诵咒语，须臾有五蛇鱼贯而出，拜王如故。王遂祝祷让井一辞，五蛇中粗如碗口者顿如人立，张牙吐信，咄咄逼人。余蛇亦狂躁不安，与首蛇呼应。王徐徐曰：诸尊既为神圣，享人间香火数世，今人间有难相求，不予理会耶？诸蛇置若罔闻，张狂如故。王怒曰：既如此，三日后午时此处，吾与汝辈一较高下。吾胜，则拆庙废祀；吾败，则以项上人头血祀诸圣，可乎？首蛇微颔之，率诸蛇鱼贯入井。 王之家，忧心忡忡。妻固诘之，王乃尽述其祥，嘱妻当日午时至五圣庙为己收尸。王妻大悲曰：既不能胜妖孽，何不携家逃避之？王惨然笑曰：既修异术，当为凡人所用。今诸乡绅挟众议相求，吾术得售矣，此大幸事也。如为毒物所害，技不如人耳，然可以死报众人。吾意已决，妇道毋多言。 三日后，王独至枯树下孤坐。日至正午，首蛇自井中冉冉出，以身缠树，垂首对王。余蛇亦身缠大树，两枯树竟为诸蛇身所蔽，宛然蛇树。首蛇突张血盆大口，出獠牙长舌，嘶嘶有声，扑王欲吞。王自拔头发数根，立化利箭，掷而中蛇首。叵料首蛇就地翻滚，数箭悉为折断，蛇头已巨如酒坛，复有余蛇尽出助阵，其势更炽。王揪发一撮掷蛇，成万箭齐发之势，然诸蛇皆翻滚折箭，身形更为粗壮，反扑如故。及诸蛇皆粗如水桶，露角化巨螭，王则头秃技穷，岌岌可危。不意王妻持利斧牵黑犬至，王突夺斧斩犬首，以黑犬颈血喷诸蛇。蛇淋黑犬腥血，如被刀斧，颓然痿地，蛇身爆裂如竹节，秽气冲天。王亦力竭扑地，气息奄奄矣。 须臾雾霾尽散，场院大殿古井等物轰塌，声若暴雷；庙址下陷，水涌成潭，大可亩余。中有五泉，出水柱尺余。潭溢水成河，所到之处，草木尽甦，生机盎然。枯树亦复生，新枝嫩叶瞬息迸发，吱吱作响，四乡鸟雀亦来潭边饮水，啁啾跳跃，旱象得除矣。乡绅闻巨响，聚团练百余人携器械至五圣庙，王口不能言，呕黑血数升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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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8 21: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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