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树下的少年（大结局）

绿叶子 · 发表于 2018-1-18 12:4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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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了，海岛上的天气热到要死人的状态，我说了几次不如回去内地呆几个月的话，凝香总是摇头。我就闭嘴不再说。小店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我们也越来越忙，我猜想这也恐怕是凝香不愿离去的理由之一吧。在我去年秋天到达这里之前，凝香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了。她是习惯了这里的气候，依旧穿着她秋天的长裙，在店里无声地飘逸走动。我懒得动，除了到货，我几乎一直在里间，开着空调扇，浑身汗津津地难受，于是看书，看凝香曾经的文字，看她写的诗歌和散文。里面看到了我的影子时隐时现的，偶尔，似乎是眼睛也出汗了，我就抹一把生涩的眼，不再看她的文字，赌气躺倒，目光顺着小窗走出去看到的是瓦蓝瓦蓝的天。空无一物地蓝，仿佛要吸进你的精神和骨髓里的东西，掏空你的生命掏空你的思想掏空所有的是你的和不是你的东西。眼神就变得呆滞起来，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境。即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她轻声地叹息，将一角薄被附在我的腰部，这是她的习惯总是要给我也盖着。我不动，她立在床边也不动，片刻，是她转身的声音，她轻轻飘飘地离开了。
下午，她总是有些疲倦，依旧不知疲倦地接待顾客收钱答话，我则不停地把饮料放进冰柜里，把零食摆在货架上。我们几乎不说话。凝香偶尔会说一句，你很久没吃到面了？想不？
我笑，说，这里的面不好吃，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她于是说，里面加了木薯粉，是不好吃，太粘！这句话我听了十几遍了，后来她再说，我就和她一起用同样的语气一起念出来，然后我们就笑了，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的笑着。从光洁的脸庞笑到如今的满脸皱纹，这样的日子也还不知到有多少。想来凝香也和我一样的感受，只是她更平静些，眼睛里没有泪花，或许是趁我不注意已经悄悄抹去了吧。
大雨，忽然就来了，浇灭了沙滩上火热的人气，海风吹来，那些人被吹回他们来的地方。不过几分钟，沙滩上的人变戏法一样地消失，我们顿时安静下来。屋角漏雨的地方放着一只塑料盆儿接水，仿佛屋顶的雨再次下了一次，滴水声和着屋顶的雨声做着低音的伴奏。我们两个都有些凄然，不再说话。
哎，你说说重逢吧？我打破了沉默。难得闲暇，不如听听故事也不错。她的思绪似乎被雨声牵走了，被我忽然打断，愣怔着问我，什么重逢？谁和谁？重--逢？
我不回答她，进去里屋找了她的宽大的丝巾出来，搭在她的肩上，她坐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话。声音细致在雨中恍惚着难以捉摸地飘忽。我却听得真切。
“重逢是在二十年之后了。
没有什么先兆，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那头的人是他，几乎忘记了的声音和人，就这么通过一个完全看不见的数字和所谓的信号，就走进彼此的生活中，和二十年前我走进他工作的地方去世一样的突兀和不真实。
他后来说，是他的一个朋友认识我们单位的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的姐姐和我相熟。他听说那个女人的所在就问她是不是认识我，她当然说认识，然后有一天在她回娘家遇见我的时候就自自然然地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没有多想就给了对方。我不知道，我的电话辗转了三个人之后到了他那里。他在电话里确定是我回来了，即刻就约定见面的时间，我只好在冬天的下午带着才不满三岁的女儿等在单位的门口，怀着一种复杂奇特的心境。我不断地问自己，你还爱他吗？回答是肯定的，这不对，这不应该，隔了二十年，二十年岁月会拿走一个人身上多少东西，二十年岁月又会留给一个人些什么？这都是无法想象的，我带着惴惴不安的兴奋等在单位的大门口。顺着大门口的上坡路一直看上去，只能看见他工作过的地方那一点点墙顶，那里面曾经是爱情发生的地方。那棵无花果树，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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