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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户县文学 于 2017-9-27 22:33 编辑
文/户县苦果
二伯和父亲非亲非故,又非血缘关系。之所以叫他二伯,是因为他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因为他在他们家排行第二,但比我父亲年长两岁,所以我称他二伯。二伯全名卢生福,住在毗邻县城的户县城关公社一个叫木家庄的村子。二伯膝下育有三男二女,均比我年长。由于二伯家距县城只一公里之遥,所以小时候每每和父亲进城的时候,常常住在二伯家。记忆最深的事情,是在二伯家舔碗。
第一次去二伯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我得知父亲要进城办事,说晚上就住二伯家,便软缠硬磨,想随父亲一同去,目的有二,一是借机逛县城,二是想知道二伯一家子饭后舔碗的事情。有关二伯家饭后舔碗的事,父亲常常说起,说二伯家里的人舌头长,每回饭后都把碗舔的净净的,舔碗这活自己咋样都学不会。我这次去倒是想一试身手。父亲答应了我的请求,但不忘叮嘱一句:“到你二伯家要客随主便,人家舔碗咱也学着舔”
二伯为人老实忠厚,二妈勤劳贤惠,二人可谓珠联璧合。二伯家住着三间土木结构的瓦房,虽然日子算不上殷实,但屋里屋外绝对收拾得干净。见我们远道而来,二伯一家让我们父子俩睡他家最热的一方土炕。这方土炕与做饭的锅头相连接,中间用一矮墙隔开。只所以这样布局,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把做饭时候产生的热源充分传递到土炕,二是便于二伯一家在土炕上聚餐。这也是关中农村一带的习惯,俗称连锅炕。二妈在灶前拉风箱做饭,我坐在炕头听父亲和二伯拉家常。大约个把钟头,饭做好了,所有人依次盘腿围坐炕头,记得那天晚上吃的是纯麦面烙成的锅盔,喝的是玉米粥。二妈特别强调:“虎子爷俩今晚多吃些,今晚这顿饭是专门为你俩做的,平常咱家吃的是麦面和玉米面掺半的馍。”听了二妈的话,觉得今晚的饭特别香。在有说有笑中,吃饭逐渐结束,在二伯的引领下大家陆续舔碗,又用上那句客随主便的老话,我和父亲也跟着效仿。尽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碗里仍然残留大量的玉米粒,更加糟糕的是,不但没有舔净碗里的饭粒,还糊了满鼻子的饭粒。逗得所有人哄堂大笑。我被臊了个大红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以后再不来二伯家了,舔碗把人难死了。见我一副欲哭的表情,二妈示意所有人不要再取笑我,随即还递上一条毛巾让我擦脸。在我们擦脸的档口,二伯也没闲着,他不失时机的给我普及舔碗的学问。说不管做啥事都要讲个先后顺序,舔碗也一样,要从碗口一圈一圈往碗底舔,这样就不会糊了鼻子。还鼓励我:“我娃聪明的啥样,舔碗这活一定能学会。”听了二伯的话,心里暖暖的,之前我的那个再不来二伯家的想法被改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大哥也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甭笑话俺虎子弟了,不是俺虎子弟太笨,是咱山外人舌头长,俺虎子弟跟俺黄叔是山里人,山里人的舌头短,所以不会舔碗。”
回家之后,我把在二伯家舔碗舔了满鼻子的饭粒,遭到在场人的嘲笑,二伯好为人师的指导,二妈和大哥的宽容一五一十说给母亲。母亲听后,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你二妈和你大哥说的对,不是俺虎子笨,是咱山里人舌头短。”当晚,我很久不能入睡,我在想着大哥说过的话,是不是真像大哥说的那样,山外人舌头长,山里人舌头短,我的舌头能长长吗?
二伯于一个秋天的日子去世,因为路途遥远,加之通讯闭塞,二伯去世的消息,我是几年后才知道。那时我已经长成大小伙,在山村里做民办教师,当年有关舌头长短的疑虑,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明白。非常感激的是二伯一家的热情好客和善解人意。特别遗憾的是,那次和二伯的告别成为永别。
十多年前,值二妈家过古会,我和母亲欣然赴会。中午的餐桌上,二妈说出一个困扰我几十年的秘密,二伯一家人的舌头和我一样,为什么二伯一家能把碗舔干净,我怎么就做不到呢?原来为了舔碗这件事,二伯有意把全家大小的饭碗换成大口浅底的,招待我和父亲用的是深口碗,一来可以多盛饭,二来表示对客人的重视,这第三嘛!二妈顿了顿,继续说,这第三个原因就是,舔碗是不雅的事情,我和父亲是客人,客人就不必舔了。有关舔碗,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二伯小时候生活上受过亏,艰苦的日子过得太多了,他带领一家人舔碗,是为了告诫大家珍惜粮食。受我和二妈话题的感染,席间就有人当场练习舔碗。但基本与我当年一样,窘态百出。
联想到前多年给西安某普通高校食堂送菜,厨房后边的泔水桶面漂浮大量白胜生生的馒头,至此,我对当年带头舔碗的二伯肃然起敬。舔碗舔出来了二伯一家勤俭节约的好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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