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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户县苦果
大舅离开我们将近十年了。十年来，大舅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中浮现。从我记事起，大舅就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说到大舅，不得不说到一个跟大舅命运攸关的人物，那就是我的外公。外公是山里妇孺皆知的端公先生。所谓端公，就是民间 传说中降妖除怪的神。端工可以以血肉之躯上刀山、下火海。需要强调的是，外公可是真正的现实版。在外公年事已高的时候，大舅完全继承了外公的衣钵，肩负起了为一方百姓降妖除魔的神圣使命。按唯心论的说法，人之所以有精气神，即人有灵魂，传说称三魂七魄。人的三魂七魄齐全，则精神旺盛，反之则疾病缠身。在文化落后，医疗卫生欠发达的山区，人们对于封建迷信的信奉远远大于科学文化。大舅因此而成为山里的香饽饽。但凡谁家成员中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请大舅去做法。亲眼目睹过大舅头戴法帽，身穿法袍，然后设摆香案，专心致志的做法。在做法的过程中，大舅在铰子、铜锣等的伴奏下或跪或跳或唱，把法力发挥到极限，在大舅这里，什么天上玉皇、太少老君、观音菩萨、四海龙王、五方土帝、七天大圣、八大金刚，甚至十殿阎王，他们无一不受大舅的差遣。因为大舅的法事一般以蹦跳等舞蹈动作为主，所以民间称为跳端公。一场法事下来，大舅会相应得到一些微薄的报酬。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大舅的立命之本。某年，山里一农妇罹患一种不明疾病，连省城医院都没有查出病症，甚至下达过病危通知书。回家后，其丈夫不甘心妻子白白等死，遂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请来大舅做法事。谁料法事结束后该农妇竟然死里逃生。省医院判了“死刑”的人，让大舅给治好了。大舅因此而名声大噪。依我现在的观点看，不是大舅有回天之术，而是那位农妇本来只是小疾，而偏要疑神疑鬼，疑心重重，从而导致魂不附体的假象。大舅的法事为其解了心疑，因此而起死回生。大舅的法事在文革时期曾因被定为牛鬼蛇神而被迫转入地下。文革结束后又 陈渣泛起。而且生意被逐渐看好。
尽管大舅能降妖除魔，但终究没有能够除却自己身上的霉气。由于他受所谓神灵的过多束缚，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占仆吉凶，凡事畏手畏脚，所以一事无成。那些个神灵也没有给大舅带来任何的平安。在他知天命之年因为琐事被人将一只眼睛致残，神灵没有显灵致罪犯落网，直至现在罪犯还逍遥法外；再后来大舅的一条腿疼得近乎坏死，神灵没有帮他驱掉病魔；最富戏剧性的是大舅最后因胃癌离世。记得在大舅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我和母亲去探望过。蜷缩在被窝里的大舅一改昔日的神通广大。大舅说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大舅母，大舅母这个人没有文化，连小账都不会算，一生都是在大舅的庇护下生活。大舅悔恨自己不该信奉神灵摒弃科学，以至于没有给大舅母留下任何有价的遗产。大舅甚至亲自动手摔碎了供奉多半生的神像。大舅以亲身经历告诉我们作晚辈的，相信科学，不信迷信。
大舅的一生都是悲剧，他秉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虽然给别人解除了心疑，让其重振精神，更好生活。他所得到的那份收入不足以养家，所以从某种角度说他坑害了自己，他把多少可以发达的机会消失殆尽。总之，走下神坛的大舅，才是个最平凡而普通的人，才是我最真实而又最慈祥的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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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5 20: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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