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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三味 清明放假三天,携妻带儿回家看望父母,上坟烧纸,还能感受老宅子的云暖风清桃红李白,能坐热炕咥干面,内心的那个殷实受活,简直无与伦比。然而,我常想起的,却是童年清明时节常吃的几种吃食,荠菜面皮子,老鹳腿菜疙瘩,白蒿拌麦饭。 荠菜又名护生草,味甘性平,可治疗肠炎、胃溃疡等多种病症。清明左近,西风渐暖,草长莺飞,地里除了庄稼果木道路,剩下的都是野花野草的地盘,荠菜更是长得丰腴肥美,这个时候就能吃到“荠菜面皮子”了。做法很简单,把面粉打成面水,倒进搽过清油的“皮子罗”里,捂上锅盖大火蒸,几分钟后出锅,再给蒸好的“皮子”上搽菜籽油,然后切成宽一厘米左右的细长条,放进白瓷盆里;把洗干净的荠菜焯水,切段,拌进皮子里,多放辣椒多浇蒜蓉调和汁,糷一点韭菜。先不说吃,只看白瓷盆里的颜色:油泼辣子红艳艳,荠菜团子绿莹莹,“面皮子”白中泛黄,盆内沿菜油花子黄澄澄,足以把吃家香闷。 “老鹳腿菜疙瘩”,就是把“老鹳腿”剁碎,和面粉拌面糊,放在甑篦上蒸熟后的菜面团子,蘸着辣子盐醋汁子吃,味道特别鲜美。当今的吃家不仅要吃“色香味”,更讲究的是吃文化,而这“老鹳腿菜疙瘩”里头,还真有不少说头。清明过后,涝河道里水田边竹林里常有白色大鸟三五成群地飞翔觅食,大家都说是仙鹤,一个老者很严肃地告诉我,唐朝诗人王之涣《登鹳雀楼》诗里所提到的鹳,就是这种红腿尖嘴白身子的鸟。一天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鹳橘红色的腿,和印象中“老鹳腿”的茎干颜色相近,特别是它膨大的枝节,和鸟腿的关节简直神似。以此推断,“老鹳腿”应当得名于此。 “老鹳腿”,学名“蓼”,水渠湿地中常见,“蓼”字,早年在诗经《周颂·小毖》中见过,但不知道读音,后来《水浒传》中“蓼儿洼”的地名,才知道它的确切读音,再后来,才把它同老家一种俗称“蓼子”的野草挂起钩来。蓼,生于水边,茎干红中透黄,枝节处膨大,叶薄而绿,上有黑斑,味辛辣,能做调料,全草入药。“老鹳腿”和“水蓼”模样相似,只是叶子绿中泛白,也肥厚得多,嫩芽里多白色汁液,状如牛奶,一般长在旱地,味甘平,大概就是字典里介绍的“旱蓼”,它是否能入药我不是很清楚,但祖先们用它蒸菜疙瘩度春荒,当是最好的疗饥良药了。 白蒿麦饭口感不如上述两味,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珍馐。老家人常说,“二月茵陈三月蒿,四月晒干当柴烧”。茵陈的药用价值较高,能医治肿热咳嗽等多种热病,可以采集晒干后卖给药铺子。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年二月二一过,龙抬了头,学校就组织我们上涝河滩挖茵陈。那个时候真是风光,同学们臂挽竹篮篮,手拿铁铲铲,背“红军不怕远征难”的书包,里头放几个蒸馍,有条件的还有***水壶,打红旗排长队,浩浩荡荡开进沙漠一样的荒河滩,在干枯的蓬蒿从里寻找那嫩绿的一丛。那时候的我们总是调皮,可能大家都没给老师挖茵陈卖钱的心思,男娃钻进荒草丛里,无非是寻找绿菜花长虫,或者翻开石头用树枝夹蝎子;女娃在砾石堆里找模样相近的“弹儿”,将来在学校玩。那时候天湛蓝,山瓦蓝,水碧绿,风和煦,空气是那样纯粹透明,一百多学生娃散落在一望无际涝河滩上,活像一群非洲热带草原上自由快乐的瞪羚。 三月(阳历四月),茵陈长成了白蒿,天气越来越暖,白昼越来越长,肚子也饿得更快,好像每天只有吃一肚子石籽才能熬过。记得那天下午路过奶奶家(父亲和大伯分了家,爷爷奶奶跟大伯大妈过),奶奶向我招手,我一阵狂喜,知道又有好吃的了,猎豹一样跑到奶奶身边,奶奶端出一碗白蒿麦饭递给我说,我娃吃快些,小心你大妈看见。也许是看到我囫囵吞枣的吃相,奶奶抚摸着我的头发又说:你吃慢些,看把我娃噎着了。说着,奶奶昏花的老眼里淌下浑浊的眼泪来。白蒿麦饭咸咸的,稍微有些苦涩,但对当时饥肠辘辘的我而言,赛过世间任何美味佳肴。 领着儿子,站在祖父母长满野草的坟头前,点一炷香,化几张纸钱,忍不住就想起祖辈一生的艰辛无奈,想起儿时父母那一辈人辛劳终年,却不能给子女以温饱的贫穷岁月,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