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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陕南油菜花
油菜花开的时节，我又来到了陕南。
那巍峨的山影、雄浑的汉江、星罗棋布的湖泊和池塘；那青瓦白墙的房舍、葱郁茂盛的竹林，艳丽迷人的桃花、梨花、杏花和包围着它们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油菜花——那满眼金黄的油菜花的海洋呦，看一眼就心旷神怡，久久难忘！还有那弯弯的小河、茵茵的草地、幽幽的小桥、潺潺的流水以及那忽然跃起的白鹭在翱翔……哦，梦里陕南——汉江和油菜花的故乡，我们割舍不了的深情和向往！
车过秦岭，陕南的风光便一路变换着美丽的衣裳，使人目不暇接，神清气爽。而我的心也张开飞翔的翅膀，停留在了那个坐落在白河县双河镇的马鞍子梁——那条石板路、那间小楼房、那落日的美景、那年轻美丽的女主人“油菜花”的模样......三年了，你们别来无恙？
三年前，农历三月初的一个下午，我离开小镇的宾馆，沿山后的一条小路徜徉。石板铺成的小路东拐西拧，曲曲弯弯，拾级而上。我只管往上走，就想多看一点山下的景色，于是走走停停，回头看看山下的小镇和围绕着小镇的那一片一片的油菜花的金黄……小路斜着山坡，一会儿缓，一会儿陡，走一会就交替变换，以为可以快到山顶了，却忽地前面又竖起来一座山包。山包不高，但形体突兀，树木葱茏。绕到山包一侧，前面出现了一栋小二层的楼房。房屋依山而建，左边是陡崖，门前陡坎下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地。菜地的边上，一个身材修长的姑娘正在舞动着火焰般的身体做着农活。听到脚步声，姑娘回过头来，她回头的一霎那，用手拂了拂额前秀美的长发，然后就露出了俊秀的脸蛋、明亮的大眼、深深的酒窝......那是怎样一个美丽得使人惊愕的姑娘！她穿一件红色T恤上衣，一条棕色宽松长裤，显得青春时尚、热情大方。她很健谈，对陌生人毫不介意：你好，上来转呀？是不是修高速公路的？来，坐屋里喝水！我说：没事，上来看风景，怎么前边没有路呢？
看风景呀，从这儿走，我带你！姑娘放下手里的工具热情地说，从我们家上二楼，从房顶上过去，很近的！前几天有人来，都是从我们家过去的。
姑娘领我进到他家，通过没有护栏的楼梯上到楼顶。楼顶边缘用砖砌围起来，成了一个小院，干净整洁，靠墙放着几盆兰花和仙人掌。这个地方的山上盛产兰花，生长在阳坡乔木北面阴凉的地方，老乡们空闲了喜欢上山采挖，在院落、门前经常就会看到很多的优雅的兰花。小院里还有两个老人坐在那里，我和他们打招呼，姑娘说：他们身体不好，又耳聋眼花。她走过去扶起想站起来却行动吃力的老妈，然后用抹布擦了两只凳子，搬来角落里的一张小桌，说着“我去倒水”就像云彩一样飘然地跑下楼去。一会儿，姑娘就用在山里并不常见的一次性塑料杯端来一杯茶水，一只手提着热水瓶。水杯很烫，她急急的把水杯放到桌上，就一只手揉捏着另一只手指，用嘴吹气。我很过意不去。抿一口茶水，是放了糖的，很甜。茶水放糖是陕南人对贵宾的礼遇。萍水相逢，我很感动。
房顶一间小屋跑出了一个小男孩，姑娘说那是她儿子，两岁了。我说真看不出来，儿子都两岁了，你才多大呢！姑娘说，那你猜我多大？我推测了一下，说，二十五、六吧？姑娘说：二十三，因为两个老人身体不好，所以结婚早。我姓吴，叫吴雪瑶，小名油菜花，你别笑话，我正好生在油菜花开的时候，父母没文化，就给我起了这个乳名。前几年我在上海打工，现在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就回来了。说实在的，我很不甘心。我在安康学院上过一年大专，没上完，父亲得了不好的病，花了许多钱，没办法，就放弃了学业。后来是我老公拿了几万块钱给父亲治病，我也就嫁给了他。他大我十多岁，没文化，连基本的帐都不会算，搞装修做生意老是吃亏，我想和她一起出去闯，他却不愿意。也是，家里老人和孩子也得人照顾。但是看见同龄人出去打工就心里痒痒，就是羡慕。我会电脑，打字排版、CAD制图，都会。我的那些同学都说我亏，说我呆在山里一辈子亏死了，她们有的嫁到了山外，有的还嫁到了大城市，可我的命就是这样！你别看我这么嘻嘻哈哈，可心里的忧烦谁能知道？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看不到前途！她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尽写着抑郁的神情。
一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心里竟会藏着这些心事，想必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或者是不经意的发泄吧，她便把这些说给了一个和他父母一样年龄的她认为可以信赖的一个长者。然而我却只能做好一个倾听的长者，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说：也许不需要出去打工，也能干很多有意义的事呢。你的名字叫油菜花，你们这里有这么多的油菜花，你和油菜花这么有缘，说不定在油菜花上做文章，还能成大事呢！我知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天方夜谭的话。
大概姑娘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对我说：你不是要看风景吗，走，我带你上山，去山的那一边！
从楼顶到坡上用木板搭了一个小桥。姑娘在前边带路，过小桥，走羊肠小道五、六分钟，就到了山梁。眼前突然一亮，山这边坡下的对岸，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尽收眼底：从远山飘来的小河轻轻舞舞，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漫出了足有几十亩大的一块滩地，围绕半圆的地形，几十间青瓦白墙的小村分外耀眼，房前屋后弥漫着红的桃花、白的梨花、粉红的杏花；夕阳西下，落日把小河映照的晶晶莹莹、璀璀璨璨，浣衣的村女嬉戏着打闹着欢声笑语；在房舍的南北两边，几丛竹林浓密茂盛、郁郁葱葱；舒缓的后坡上，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被沟壑、阶地和梯田分割成无数的小块，一层一层，方方块块，错落有致，仪态万般。而在河谷下部，一个人工筑坝修建的小型蓄水库则像一块巨大的明镜，把远的山，近的壑，绿的树，白的房，黄的花都倒映其间……我不禁感叹道：一副多么美妙的田园山水风景画，真的太美了!
谁知姑娘这时却说：有啥美的，我整天看，咋看不出来！
我说：就因为你整天看才看不出来。知道一句话吗，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
看着眼前的景色，我深感遗憾地说：可惜今天出来没带照相机啊。姑娘立即说：我家有，不过是便宜货，不知你用得来用不来？我忙说：用得来，用得来，快去拿。姑娘一转身飞奔着跑下山去。等姑娘拿来相机，我就左右跑着转换角度连拍了几十张，差不多了，才坐下来休息。我对姑娘说，你到那边去，我给你拍几张。姑娘羞涩地说，算了，我照相不好看。其实，当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羞涩的美丽已经达到了极致。很久以来，我们处在这个世界的繁华之地，到处都是世俗和不恭，那种淳朴自然的美丽的羞涩和羞涩的美丽早已成了凤毛麟角。我赶紧拿起相机也不顾姑娘是否同意，就匆匆地拍了一张她的“大头贴”，至今还存放在我的电脑里。
下山到了她家里。我对姑娘说，麻烦你明天把照相机拿到镇上，我拷贝了照片，你再拿回来。姑娘说，相机你拿去，明晚我来取。我笑着说，你不怕我拿跑了啊？姑娘也笑着说，你小看人呢，我相信你！我说，那我就明天给你送上来。姑娘说，不用，我明晚去取。明天我有事，我同学他们要聚会，明晚我们都要到镇上去。姑娘要留我吃饭，我婉言谢绝。走时我和姑娘相互留了手机号码。我下山时，西边的天空正有一弯新月在升起。
第二天下午六点多，我们的车行驶在正在建设的十天高速的便道上，我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姑娘高兴的大声说：老大，听见我是谁吗，哈哈，今天我过生日，我郑重邀请你参加我们同学的聚会！我说：没问题，我们七点到镇上，我还要还你相机呢！
那一晚，我邀朋友和我一起去参加了姑娘的生日聚会。当我们出现在一家鲜鱼火锅店的时候，姑娘早已等候在门口。那一刻，她真的美极了！着意打扮过的她超凡脱俗，亮丽动人。崭新的白色花边的上衣，宽腰带的蓝色牛仔裤，头发是拉直披肩的新发型，耳朵上挂着两只明晃晃的很大的圆耳环，脸上洋溢着拟制不住的兴奋和高兴！在餐桌上，我们被视为座上宾，不断的有年轻人为我们夹菜、斟酒，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后来我和当地的友人说起，友人说陕南人就是这样，淳朴、厚道、热情。不管你是熟人，陌生人，只要你能走到他（她）家门口，他（她）都会把你当朋友真诚相待。如果遇到谁家结婚、小孩满月、乔迁新居、生日宴会等，你都会被盛情邀请，竭力挽留；当然像平时路过的喝水、吃饭、借物、带路、帮忙，甚至天色晚了挽留住宿等等就更不在话下。而他们对你则无欲无求、毫无戒心、毫无吝啬、毫无保留……友人还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谁像你们西安人，喝水、上厕所都要收费……
我为有这样一个忘年交的陕南朋友而庆幸。
离开安康三年，院里调我去了西南工作，但是每当油菜花开的时节，我都会想起陕南油菜花海的壮美和油菜花姑娘的摸样，我甚至经意不经意地搜罗了许多油菜花深加工的资料，希望能对她有些许的用场。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我和姑娘再也联系不上，她的手机关机、停机、空号。十天高速安康东段建设的后期，我又来到了陕南，来到了油菜花的故乡，我猜想了大概十几种的可能，试图确定油菜花生活的境况，然而那终于只是纠结和梦想。好在，今天我又来到了那个美丽迷人的地方。
踏上熟悉的石板路、越上陡坎、走过缓坡、绕过山包，油菜花家的小楼房和门前的油菜花安然无恙。可是她家的大门紧锁，门前也没有了姑娘的身影。站在那里，对着大山我大声地呼喊着油菜花的名字，于是，当我回转身的时候，一个五、六岁大眼睛的小男孩就站在了眼前，他怯生生稚气地答问：你是找我妈妈吗？她在厂里，我带你去，油菜花粉厂！
油菜花粉厂？我既兴奋又诧异。油菜花粉含有丰富的碳水化合物、可溶性含氮化合物，含蛋白质及二十多种氨基酸和人体必需的常量和微量元素，用其制作的保健食品，能增强机体新陈代谢，调节内分泌功能，提高人体免疫力。我一下子明白了，是她吗？吴雪瑶、油菜花，她真的成功了！？
站在马鞍子山梁，忽然远处飘来了油菜花甜美悠扬的歌唱：
油菜花儿黄，油菜花儿香，
油菜花儿美了我的好故乡，
油菜花儿黄，油菜花儿香，
油菜花儿是我父老乡亲金色的希望！
故乡的油菜花，
你轻摇着小村庄，
你飘洒着甜芬芳，
蜜蜂采不完你的蜜，
轻风踏不尽你的浪。
梦中的油菜花，
你牵来了金太阳，
你捧出了银月亮，
星星唱不完你的歌，
云儿要带你去飞翔……
精神游侠 2011.4．15晚于安康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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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8 10: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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