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原名：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故事）

                    老宅（原名：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故事）

这是市区内仅有的一座百年老宅。青砖蓝瓦砌成的门楼上镌刻着正楷的“耕读”两个大字苍劲有力，院内几十平米的院落草木郁郁葱葱，花草繁茂鲜活，其间燕雀往来，歌鸣不已。两层古式木楼在岁月的冲刷中留下苍老的痕迹。老宅像一位老人安祥地生活在喧嚣的都市，无不让人想到陶潜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老宅的主人王老先生三年前移居国外与儿子一起享受天伦。他放心得将这座宅院交给往年之交田小晓居住、看管。

       田小晓是附近一所中学教师，酷爱中国传统文学和中国古代民建。他对宅院所持有的尊重、爱护态度赢得了王老的信任，两人吟诗绘画、对弈论道结下往年之交。

       王老出国后，田小晓从学校搬到这里，他保留原有陈设、布置。自己选了一楼东角一间屋子。每天早晨打扫庭院，照料花草从不懈怠，老宅愈加显出生命的活力。

       2月14日这天，小晓从学校很早就回到家里。稍适休息打开电脑，登陆天涯社区之舞文弄墨，他文章的点击量已过十万次，他欣喜万分，这个除了获得额外的收入，更为重要的是面对荧屏可以抒写内心的惆怅与快乐。他开始继续撰写网友期待的故事：幽静的夜里，随处游离着鬼魅，侵入人的心智，人将狂乱地行走，只有在白昼才发现扭屈的轨迹。。。。。。

终于他伸了个懒腰，不觉已至深夜，偶尔传来车辆的马达声和夜店散后醉酒者疯言浪语的咒骂声。小晓泡了杯茶，淡淡的香味在整个房间飞舞，轻轻入口，涩、苦、甜、淡像细雨般无声无息地浸入口舌，直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使他平静、轻松了许多。今天他走过街道时，红男绿女们在玖瑰和巧克力的包围中哼着中国的《梁祝》夹杂着西方经典情歌欢快地享受着融融惬意。经过商家精心策划的节日变成了中国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良好时机。“哥哥，买支花吧，姐姐一定会开心的”卖花姑娘的叫喝声让他心有所动。他立刻要了一支，欣然回家。此时小晓拿起那支火红的玖瑰，对着桌上的像框傻傻地笑。和女友分开快四年，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小晓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两个僻远山村的孩子经历相同的苦难和经历练就成坚韧的性格。他们一起走过大学四年，一起毕业从事教育，又一起考上研究生。但不同的是，为了生活，小晓放弃了继续深造，以他全力去支持他的女友。在他的心里，唯有让她过得更好。

      春天刚刚来临，夏天跟着就到了。这天，小晓在屋里写作，突然有一丝甜脆的声音：“田老师在吗？”小晓闻声来到门外抬头一看，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天使，女孩干净得瓜子脸上白嫩得能掐出水来，长长地睫毛闪动，目光清澈透亮，略略带有几分羞涩。鼻子很直，紧闭着的嘴巴两端唇角向上微微地跳着。长长的脖颈下一件鹅黄色的丝绸质地的连衣裙刚好过膝，一双银褐色网状丝袜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小腿迷人的线条。脚上红色的细高跟鞋给人以视觉上的冲机，这是一位气质清纯而高贵，秀美而妩媚的姑娘。

   
“您是田老师，这所宅子不错，我是来租住的”，她快人快语，“不管多少租金，我是会按时交付的。”

      小晓不加考虑地回答道：“对不起，这里不出租。”

     “王一鐸老先生没有向你提说吗？”

     小晓看了一眼这位姑娘，想起几天前王老曾经提起一位叫依琳的老亲戚要来租住，请求给予她帮助。

     “你是依琳？”

      “是啊，是我”

      “那好，上面二楼有一间屋子是王老让我留给你的，来我帮你”。说着接过依琳手中的拉杆行李箱。依琳也不推辞，径直朝楼上跑去。

      老宅里多了一位女子，平静的老宅一下子变得忙乱而有趣，小晓正常的生活被打乱了。依琳姑娘总是傍晚出门，深夜才回到老宅，依然穿着那双红色的高跟鞋，穿过小院，跨过着木制楼梯，在屋内跺着脚步，咯咯作响。深夜越发得响亮，总能穿透寂寞中思念者的心。小晓此时正在伏案写作，这些天女友和他失去了联系，打了几通电话，对方总是：“您好，你拔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后来回他的短信是：最近忙，我会联系你。小晓对女友的思念化作丝丝担心，怕她好强的心累坏了身体，可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挂念。皮鞋在头顶咯咯作响，不断地打断他的思路，对他而言写作本来是一件快乐事，现在却变成了一种煎熬。高跟鞋与地板亲密的碰撞声对他而言如同听惯了轻音乐的耳朵现在去欣赏震撼的DJ,但他还是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小晓经历了痛苦地折磨。更让他恼火的是，他窗前有一个凉衣杆，依琳经常将自己的内衣裤挂在上面，它们像彩旗一样随风摇曳，展示着背后各种肤色的人们舞弄着不同的姿态。几乎每天深夜依琳总是容颜彤红，带着浓浓的酒气摇摇晃晃着回来，跨过小晓房间时有时也会说着抱歉、打扰之类的话语。直至呕出秽物以后才逐渐安宁。一次小晓的学生前来老宅咨询问题，看到此情此境无不咋舌离去。小晓默默地承担着看管老宅应有的义务，及时打扫谨防破坏。他以博大的心怀渐渐地习惯了一切。因为他尊重王老，他爱老宅，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其它再多的诱惑只是一种风景，他孤单，但并不孤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天深夜，小晓写作的时候，好像少了高跟鞋咯咯的节奏声。这些天来，在这种声响中他由生厌变成适应直至喜爱，有了写作的灵感和冲动。现在却没有了，他的心空荡荡的。他想陕西籍作家路遥的一段轶事：创作《平凡的世界》时，路遥曾住在一个破旧的窑洞，每天靠三个馒头充饥，屋里却有两只老鼠不时跳到案上捣乱，令他作厌，打死了一只，另一只怎么也不能置其死地，依然定时与他周旋，后来路遥不得不分出一只馒头给它，直至最后完稿。路遥后来也承认，讨厌的老鼠竟是写作的动力和伙伴。三天过去了，咯咯的声响和酒醉时的风言浪语没有复现，他有点不安起来。这位举止奇特、气质高贵而妖娆的姑娘怎么了？他站起身，向二楼走去。门虚掩着，他刚要敲门，屋内传来：“小晓老师吧，请进。”小晓一惊推门入屋，屋内修饰成蓝色的梦幻世界，整洁得一尘不染。红檀木制成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洋酒和酒具,将房屋分成两部分。依琳躺在床上，桌面上的玫瑰令人心醉，洁白的床靠包，透着清纯的美，粉红色的被子下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喜悦的心情如同即将盛开的花蕾。依琳挣扎着坐起，两脚刚一着地，“哇”地一声向一边倾倒，小晓快步上前双手扶在依琳的腰间。依琳不偏不依地倒在他的怀里。依琳面色通红：“见笑了，前几天练习调酒时崴了脚，谢谢”小晓急忙扶她躺下：“吃过药吗？”

   “吃了点消肿药，可不见好”

   “正好，我们老家有个法子效果不错。”

   依琳喜悦地表情还未浮上容颜，小晓已经拿来了一个小瓶和小碟走到了身边，从瓶内倒出褐色的粘稠液体到小碟，当打火机从上面绕过时立即有一团蓝色的火焰在小碟上跳动。小晓看了一眼依琳，依琳拉开左脚上的被子。小脚白皙如雪，脚指头上像镶嵌着五个红宝石光彩照人，脚踝红肿而肥大，皮肤如纸，里面的血肉似乎要挣脱皮肤的束缚。小晓用右手指抓了一下燃烧的液体，火焰在五指间飞舞，他又快速地在依琳红肿的脚踝上磨擦，一连几次。火焰映照在他的脸上，一双深情双眼专注的盯着受伤的部位，依琳幸福的泪花在双眸中打着圈。二十多年来家人忙于公司经营与她聚少离多，国外四年漂泊使她几乎忘却了亲情的温暖，生活上物质极大丰富的背后更加深了内心对生活真实、质朴、无私的渴望。她甜蜜地笑了，陶醉在满足后的喜悦中。

“好好休息，明天就会没事的。”小晓起身准备离开，依琳才回到现实：“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与谅解和那次的救命之恩。”

“救命？”

“是的，我可记得，五年前，时尚步行街。”依琳提示着。小晓在头脑中努力地寻找所有的记忆还是一脸惆怅，依琳有点生气：“三个小青年被你吓跑了，您救的人是我呀！”小晓恍然大悟，那天夜里路过步行街，有三个小青年围着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小晓上前喝斥，一青年拔出一把水果刀欲冲上前来，小晓纹丝不动，双眼盯着青年喷着愤怒的光。小青年冲上来，退下去，双冲上来，又退却了，当他第三次冲过来，小晓身子一闪准备劈掌挡刀时，小青年“啊”的一声弃刀逃去。其实小晓根本不会什么擒拿格斗，他以静治动，用自己的正气、勇气和智慧振慑了他们。

   小晓看了一眼依琳，小姑娘的容貌早已记不起来，但现在有了曾经有过的经历，人的距离却明显的缩短了。月光洒在古色古香的阁楼里，两个青年愉快地交流着。随后，依琳留学回国，拒绝家人的要求，来到这座城市寻找她的梦。这里根本没有与她专业一致的涉外金融贸易。只好进入一家酒吧，凭借选修课上学的调酒技术做了一名调酒师。由于技术生疏陪酒倒成了她的主要工作，只是偶尔才能客串调酒，于是每晚苦练技艺。脚不慎扭受伤。他们谈了很多也很晚，都有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依琳的脚很快康复了，他们各自忙于自习的事。只是依琳醉酒的次数明显减少，深夜的咯咯声也愈加有着音乐的旋律。

  一天晚上依琳回到老宅，一辆悦达起雅停在门口，一位二三十岁的女子与一中年男子争论着。随后，男子驾车离去，女子径直进入老宅开了小晓的门。当依琳听到小晓的惊喜看到他们热烈的拥抱，她已断定这就是小晓魂牵梦萦的女友。

  依琳回到屋里，心却不能平静，失落与冲动油然而生。木板楼隔音不好，她急切地想知道楼下发生的一切，她静静地倾听着。

  “你的到来让我很惊喜，谢谢。”

  “晓，这些年来，谢谢你的照顾。。。。。。”

女子沉默了一会，“对不起。。。。。。”女子的眼圈湿润了。

  “生活不是一天天好起来了，相信，命运在我们手中”

  “听你的，你还是那样。。。。。”

  小晓握住她的双臂，一手擦去眼角的泪花，一手抚摸着她脑后的长发，“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女子却又哭起来，一头扑到小晓的怀里，是委屈，是抱怨，还是悔恨？她脉脉地抬起头，望着小晓清泉似的双眼，红唇轻轻地递了上去，两口已启，香舌糯动，滋滋作响。女子紧闭双眼愿男人的气息包围着自己的整个身体。“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从她的喉间发出，伴着雨打芭蕉似的香吻落在男人的双眼、鼻、颈。她的双手从男人的肩膀滑到腰间，猛地抓起男人的衣襟往上一提，男人的上衣被扔到了一边的同时，她已退去的外套，解开了胸衣，一对白鸽子似的乳房在胸前跳跃。

“今夜，我属于你，我的爱全给你。”

小晓不知所措，此时的一切被女子支配着：“爱让我们牵手，爱让我们不舍。六年了，这算是我唯一宝贵的补偿。。。。。。”

小晓意识到女友的异常，顺手拿起衣服为她披上：“曾经的苦难我们不是一起走过。”

  “晓，我要你，在今夜”

  “不，我们承诺消魂的一夜留到洞房花烛之时！”

  
女子沉默了，死一般地静寂，小晓焦急地等待着。

  “对不起，晓，我有别人了。。。。。。原谅我。。。。你永远在我心里，别人无法取代。。。。。。”女子泣不成声。

  “他，他是。。。。。。”

  “学校的教授，建筑评估界的权威，又有广阔的社会关系，他在酒店等我。。。。。”

  “你变了，你变了。。。。。。”

  “贫穷、困苦、无耐我已无法承受，一个无依无靠的山区弱女子丰满的理想在骨感的现实中行走是多么得艰难。爸爸的肾是他换的，爱多么神圣？它只是一个没有衣食的美丽姑娘心中的蝴蝶结。原谅我，你爱的人。。。。。”

  
沉默了，又是死一般地静寂。

“想好了？”

  
女子轻轻地摇头却又重重地点头：“我爱你。”

  “不要提爱。。。。。”

  。。。。。。

“晓，离开老宅吧，你的青春和前途不能留在这里。。。。。”

  “你走吧。。。想回来------这还是家。。。。。。”小晓双眼红肿，声音沙哑。

   
女子呆坐在那里，慢慢起身，打开包：“我走了，忘了我曾经来过。这里有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小晓没有抬头，女子顺手放在桌上，推开门从老宅的院落穿过，消失在霓红闪烁的都市黑夜里，门外传来周杰伦的歌：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依琳惊呆了，没想到意外的一次偷窥竟是有情人痛苦的诀别。她的眼角不觉湿润了，道出了一个长音的“爱”字。今夜无眠，无眠人愁煞人。

几天后，小晓接到一个越洋电话，便匆匆离去。在他临走之前，几次三番叮嘱依琳好好照看老宅。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当他再次出现在老宅的时候，老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尽在他无微地护理中。多少次抚摸着刻有古兽的墙壁，望着池中的游鱼，坐在踩得发亮的木板楼梯上陷入了深深地思考。这一切的变化依琳静默地注视着，她对小晓的认识更加的立体起来，老宅已成为眼前这位男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她感受到他内心的强大与高尚，敬意渐渐升起。可她有了缕缕困惑，相处几个月所见所闻，让她对自己的行这产生惭愧和后悔，欢快的她也忧虑起来。

中秋到了，依琳提前回了趟家，不知为什么她又急切地于中秋夜回到了老宅。小晓一个人在园中石桌前望着空中皓洁的圆月，独自品着古镇购回的龙窝美酒，吟起陆游的《秋思》来：

利欲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

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山醉亦休。

衣杵相望深巷月，井桐摇落故园秋。

欲舒老眼无高处，安得元龙百尺楼。

“良辰美景，才子美酒，却少了我这佳人吧？

“哈，欢迎，欢迎，你一走，宅院静了多日，我正惦记着你回不回来呢？